医院刷白的墙,红色的高级跑车,血,大家担心的表情……某件事情回想起来,这些是我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东西。
都是一家人了,也总得要顺便沟通一下感情吧?
我妈妈很快就和张妈妈商量好,我哥又出差了,正好碰上我嫂子产检,我顺路去机场接人,也就顺路把她送到医院去。
在机场停好车的时候,我正要过马路,突然被人扯住了衣角。
“姐姐……”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好……”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长得很像年画娃娃的小男孩,他的脸颊很红,眼睛也很红。
“我不小心跟丢了爸爸妈妈。”小男孩长长的睫毛下泪汪汪的眼睛里全是委屈。
他说他知道自己家在哪里,问我知不知道半山豪园在哪里。
我当然知道,我们家就在那附近。
而且觉得这个小孩子越看越觉得很眼熟,可是由于实在是脱不开身,便想带他到附近的警察局。
“来,绿灯亮了。”我和小男孩牵着手,准备开走。
我忘记当时是什么感觉了,当我们路走到一半的时候,记忆里充斥着汽车刺耳的鸣笛声,呼啸而过的那辆红色跑车。
我当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很突然地,有一辆车,直直地冲我撞过来,我的余光瞄到了,身体自己做出了反应,我躲了过去。
那辆车以飞快的速度从我身边开过,在我避开的时候,我还能感受到它的车身在我脚边吹过的风。
那种极不真实的感觉,在我的肩膀撞到人行道台阶的时候,才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我的肩膀……
我痛得蜷缩起来,右手被压在身下,我的头又痛又晕,我的侧脸也似乎在淌血……
满身的痛感,一阵阵的眩晕感……
再次醒来,我睁开眼睛,是医院灰白色的天花板,我想动一下,却浑身无力。
哥哥在旁边问长问短的。
“思思,还痛吗?”
“思思,你怎么样?”
然而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我的喉咙似乎无法发声,我的嘴里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又苦又涩。
医生估计是知道我醒了所以不一会儿就赶了进来,他帮我各种检查。
然后把哥哥叫到一旁说话。
我的视线又回到了天花板。
我哭了吗?
不,我没有哭,但是我好像听到了自己在压抑地哭泣,因为我已经从自己的身体上预料了什么。
可是这个哭声是那么的真切,这是谁的哭声?
迷迷糊糊间,这个房间里的确有女性的哭声,我环视一圈,发现凯瑟琳正跪在我的床前痛哭流涕,我的偶像温格尔先生竟然出现在了我的病房里。
自从在生日派对上见过一次凯瑟琳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是以这种形式。
温格尔先生用法语告诉我,她女儿废了我的肩膀,我可能再也不能精准地拉琴了,所以他要她以中国人的礼仪跪在我面前忏悔。
他还说凯瑟琳其实是喝醉了酒,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希望我原谅她。我扫了一眼泪汪汪的她,然后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面无表情。
我觉得哭成那个样子的应该是我,而不是她,当她撞过来时,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看清了她的表情,她真的没别的意思,仅仅只是想撞死我。
如果不是有路过的路人,我应该会被她碾成肉泥。
她现在应该被铐起来,关在大牢里,而不是在这里惹我烦。
哥哥和医生似乎谈完了,他马上回到我身边;“现在多休息,爸妈马上赶回来,我们会帮你处理好的。”
我不太想理这一对父女,努力地想要发声,好几次都失败。
哥哥似乎知道我要说话,所以特意低下身体,把耳朵凑到我嘴边,声音颤抖又尽量镇定地说;“你说,不急。”
我的喉咙好像被撕裂了一样,又痛又干,我咳了咳,又尝试了好几次,终于嗓子很干地问我哥;“那个孩子呢?”
哥哥揉了揉脸,我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伤感,他勉强微笑一下;“他受到了惊吓,一直都在哭。可是你把他保护得很好,除了轻微的擦伤之外,没有受伤。”
“那他的父母联系到了吗?我记得他说他家在半山豪园,他叫可可。”我有点心急,和爸爸妈妈走失了,又遭遇车祸,这孩子一定是很难受,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心理阴影。
“已经有警察来了,他已经被送回家了,你猜他是谁家的孩子?”哥哥试图说点有趣的事情来调解一下我的情绪。
“谁家的?”我配合他问。
“李海风清和邝纤尘,老朋友吧?”哥哥有点感慨;“我以前还觉得他们在一起肯定没谱,现在连孩子都生了。”
我想咧嘴笑一下,却发现我连装都装不下去了,别人都好幸福的样子,我却被人给弄残了,躺在这里。
张子爵赶过来时,凯瑟琳已经哭得差不多了,却仍旧有力气想在他怀里装可怜。
她从地上爬起来抓着张子爵的袖子;“我在开车,然后就有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再然后他们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张子爵却没有看她,站在那里,他和我四目相对,接着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
我望着他,伸出了只手,他看到后便绕开了她。坐在床边握住我的手。
我虚弱地对张子爵;“你抱抱我好不好。”
无论何时,男人都会站在柔弱的一方,张子爵果然听话。他的目光在我的肩膀上停留了一会儿,看上去一副不知一时如何下手的样子。
然后便轻轻地搂着我的腰,我另外一只空出来的手摸着他的头发,对他轻声说;“你帮我弄走她好吗?”
他掏出电话发了个短信然后紧紧搂着我,他的头低着,我始终都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示威地看着凯瑟琳,又看到了她想杀了我的表情。可惜她什么都来不及做就被人带走,不,应该是拖走。
这时,我爸爸和我妈妈从日本赶过来了,没错,我要去接的人就是他们。他们看到相拥的我们,便和医生一起出去询问我的病情。
病房里渐渐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和他近到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和心跳声。
“张子爵……”我很绝望,那种从肩膀传至全身的绝望感,就像是一只只蚂蚁一样啃噬着我。
我有点喘不过气来,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我。
“嗯?”他低声应道。
我听到自己很无助地对他说;“我没有知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