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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风暴明白了孟超的意思。

数十万甚至上百万鼠民,同时通过陷空草原,在血蹄武士的围追堵截下向北狂奔。

谁能逃出生天,谁就是可堪一战的强兵。

数十万具尸骸磨砺出来的战刀,注定比任何方法训练出来的,更加炙热和锋利。

“那我们怎么办?”

冰风暴沉声道,“走陷空草原,还是战鼓森林?”

“当然是跟随大部队,走陷空草原。”

孟超看着冰风暴高高扬起的眉毛,微微一笑,解释道,“不错,从战鼓森林突围的话,的确比较安全,但我觉得,我们两个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安全,而是更多的训练和战斗,帮我们将神庙中窃取的古代至宝,还有全面升级的图腾战甲,统统消化吸收,融会贯通。

“如此一来,等我们抵达赤金城,找到我们想找的人时,才能给他们一份天大的‘惊喜’,不是吗?”

打定主意,两人很快回到大部队中,和大家一样将水囊灌得鼓鼓囊囊,便一头扎进了天高地阔的陷空草原。

果然,和他们预料得差不多,在草原中仅仅行进了半日,整支队伍就完全散掉了。

这帮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体能和健康状况都参差不齐,又没经过长时间的磨合,步调根本不一致。

昨天在老熊皮和圆骨棒的带领下,勉强列队前进,已经榨干了他们的全部。

今天听说追兵就在屁股后面的消息,又一头钻进半人来高,视野非常恶劣的草原,稍有风吹草动,队列就哄堂大乱。

先是变成稀稀拉拉的一字长蛇,随后,一字长蛇又从中间断裂成七八截。

每一截都像是蜷曲起来的蚯蚓那样,蠕动着向前拱去。

等到了草原深处,啮齿类野兽挖出来的陷坑渐渐多了起来,时不时就有人不小心一脚踩入陷坑,扭伤了脚背或者脚踝。

伤势倒不严重,耽误的时间却足以致命。

在睡梦中被“大角鼠神”的威武形象深深震撼的逃亡者们,都认为这就是大角鼠神赐予他们的考验,并不想要旁人给他们陪葬,于是,纷纷拒绝了同伴的搀扶,攥紧了武器和神药,渐渐落在后面。

黄昏来临时,逃亡者们彻底丧失了队列的概念。

不止老熊皮和圆骨棒这队,所有百人队统统分崩离析,鼠民们全都三五成群,像是一群群没头苍蝇般,大致朝着东北方向摸索过去。

这时候,所有人都非常清楚,想要将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重新集结成整齐划一,令行禁止的军队,似乎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想要活命的话,他们只能咬紧牙关,闷着脑袋,向前狂奔。

好在,逃亡者们的溃散,也给追兵的猎杀,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诚如孟超所言,就算是几十万头野猪,在偌大一片草原上完全散开,想要抓捕和打杀干净,也是不可能的任务。

现在,就看谁的运气更加糟糕,会被追兵逮个正着,从而给其他逃亡者多争取一些时间了。

当然,对于“大角鼠神的无上威能”深信不疑的鼠民们来说,或许,和追兵狭路相逢,才算是“运气好”,有机会以最壮烈的姿态战死,灵魂出窍,直接升上圣山了呢?

孟超和冰风暴仍旧亦步亦趋地跟着老熊皮和圆骨棒。

并且在一路上收拢溃散的逃亡者,身边重新集结了三五十号人马。

这也是当前环境中,他们勉强可以掌控的最大规模的队伍。

老熊皮神色严峻。

原本就布满沟壑的脸上,皱纹被挤得更加深邃。

圆骨棒翻译他的表情,告诉大家,老熊皮嗅到了半人马武士的味道。

果然,血色黄昏刚刚降临,四面八方都响起了狂暴的喊杀声和凄厉的尖叫声。

草原上无遮无拦,血蹄武士夹杂着图腾之力的声浪能传出很远,就像是摧人心魄的战鼓,重重敲击在每一名逃亡者的胸膛上。

从声源来分析,果然有好几队追兵,仗着人马合一,快若闪电的优势,绕到了他们的前面。

虽然每队追兵的数量都不会太多。

但只要撞上,就只有一个死字。

在追兵此起彼伏的喊杀声中,逃亡者的神经都紧绷到了几乎断裂的程度。

谁都不敢休息,明明双腿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胸膛滚烫到即将爆燃,他们仍旧跌跌撞撞地一路向前。

到了午夜时分,孟超和冰风暴所在的逃亡者队伍,一头扎进了一座刚刚落幕的战场。

悬浮在战场上的血腥味,原本已经凝固。

既像是一朵朵压得极低的红云。

又像是一朵朵从尸体上绽放开来,奇形怪状的猩红花朵。

却被孟超这支队伍撞碎,重新化作令人作呕的恶臭,冲着鼻腔,直刺每一名逃亡者的大脑。

比血腥味更加刺激的是惨不忍睹的尸体。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至少有上百具尸体。

说“至少”,是因为所有尸体都被蹂躏成了几乎看不出还是尸体的模样。

这些比孟超他们更早出发,却不幸遭遇了追兵的逃亡者,已经被半人马武士杀一儆百,用最残酷的手段虐杀。

即便鼠民们见惯了死亡和折磨。

都无法想象,刚刚丧失活性半天的新鲜尸体,可以被摆布成这样……仿佛在草原上最炎热的季节,在秃鹫和鬣狗之间,放置了十天半个月的样子。

若非临行前在睡梦中得到了大角鼠神的启示。

很多人几乎要被眼前恐怖的场景吓破胆。

即便他们仍旧维持着虚幻的勇气。

但这份勇气最多让他们悍不畏死,却不可能阻挡死亡的降临。

所有人都在稀烂如泥的尸堆面前陷入沉默。

别提原本就少言寡语的老熊皮。

就连昨天还精神饱满,滔滔不绝的圆骨棒,此刻都死死咬住腮帮子,像是要将并不存在的半人马武士,连皮带骨,吞噬下去。

“要不,我们就不跑了吧?”

这时候,一道过于平静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和他们一样灰头土脸的孟超身上。

“就算还是要跑,也是打一打再跑,更有机会跑掉。”孟超不慌不忙地说。

之前他和冰风暴一言不发,是担心被隐匿在逃亡者中的大角军团强者瞧出破绽。

但经过一个白天加半个晚上的观察,这队溃不成军的逃亡者,全都是来自黑角城的鼠民奴隶。

圆骨棒和老熊皮,也仅仅是懵懂无知的大角军团普通战士而已。

那么,他们就没必要再彻底隐藏下去,可以小试身手,稍稍掌握主动权了。

虽然两人将追兵当成了测试古代至宝和磨砺图腾战技的工具。

却也没想过,能凭借一己之力,干掉全部追兵。

如有可能,还是要发动鼠民战士的力量,至少在正面战线上死死缠住追兵。

他们才能从侧翼和背后,给予追兵致命一击。

“你说什么?”

或许是在孟超身上感知到了一抹无法用笔墨形容的威慑力,圆骨棒朝他走了几步,又站住脚步,满脸迟疑道,“为什么说,打一打再跑,才更有机会?”

“如果追兵还在我们屁股后面,速度和我们差不多的话,埋头逃跑倒是可以的,但既然追兵已经杀到了我们前面,就在附近游弋的话,继续像丧家犬一样夺路狂奔,就是自寻死路了。”

孟超看着满地碎尸,叹息道,“这些弟兄们死得实在太惨了,但原本,不该是这样的——我们明明有鼠神的祝福,有鼠神赐予的神药,还有和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就算是死,都要在敌人身上连皮带骨咬下一大口血肉,怎么会败得这么耻辱,被敌人单方面虐杀呢?”

这个问题,的确是对大角鼠神充满狂热信仰的鼠民战士们无法回答的。

“就因为我们忘记了这是一场试炼,是展现我们勇气和决心的大好机会。”

孟超道,“很多弟兄跑着跑着,越跑越分散,越分散就越心虚,越心虚跑得越快,过度消耗体能的同时,什么队列和战阵都无从谈起,到头来,三五成群的散兵游勇,撞上了全副武装的追兵,怎么可能不被敌人一下子就冲个稀烂?

“其实,在大角鼠神的祝福下,鼠民战士未必不能和氏族武士抗衡,但很重要的一个前提就是数量,只要积累到了足够多的数量,构成铜墙铁壁和惊涛骇浪,我们绝不是任人宰割的猪羊!”

圆骨棒张了张嘴。

道理他当然知道。

大角军团原本就是以人海战术,用数量换取质量的。

问题是他和老熊皮仅仅是普通士兵,能收拢三五十人跟着一起逃跑就是极限,再来三五百人,他们也指挥不动啊!

“所以我才说,咱们不跑了。”

孟超非常耐心地解释,“想要一边急行军,一边收拢溃散的逃亡者,组成三五百人规模的精锐战队,当然是白日做梦。

“但如果我们停留在这里呢?

“如果我们停留在这里,在四周挖掘壕沟和陷坑,扎起简易的拒马,再收拢四散的逃亡者,聚集起追兵绝对没有想到的庞大数量。

“是否有机会和追兵拼一拼,不求打赢,只求能够打痛追兵,彰显我们的武勇,让大角鼠神看到我们的努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