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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这样的经历甚是奇妙。

她抬头的时候,能看见黑幕里的白色星点。

低头下来,屋子里橘色炉火还燃着。

旁边是虎视眈眈的守护者……不,那只是她的想法。

事实上,这位守护者也戴着一只墨镜。

据说是性格比较孤僻的原因,他很少去藏书楼的窗户跟前眺望白天的村庄。

即使到了每年没几次的难得机会,可以在白天出去的时候,他也不大情愿出去的。

刚开始是不乐意出去,后来发现出去之后浑身不适,眼睛也会痛,就更加不乐意出去了。

于是唐纵送了他一只墨镜,让他白天想要出去的时候,不必担忧日光刺伤眼睛。

守护人戴了几天,逐渐习惯了这小玩意儿,便很少再摘下了。

秋夕还问过唐纵难道他晚上不点灯的吗,但唐纵却叹息一声无奈地指了指灯架。

是火焰的光。

是温和而昏沉的光。

太阳光与之相比,就显得极其炫目了。

现在想来回声谷里的灯源确乎都是火。

所以长期生活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眼睛会不好也是自然的……

可能皮肤也是同样受不了刺激吧,这位守护人大抵也是习惯了穿着宽大的袍子,把脑袋也一定要遮起来。

秋夕猜那袍子也是唐纵给的,不过守护人在兜帽的位置还多加了一块布,把脸遮了起来,而不是像唐纵一样戴一只口罩。

晚上步冲风会住去郁离和女华家,乐周周和尺龙泉则住在另一个村民家里。

所以他们几个后辈里,就只有秋夕一个人晚上待在唐纵家里。

天知道秋夕坐在桌前看书的时候,发觉自己身边有两个没脸的黑衣人是什么感觉。

唐纵还好一些,并不会总看着她,但守护人却总盯着秋夕看。

秋夕对于晚上那一段时间是颇觉煎熬的。

今晚也是同样。

她时不时就要走神,发现守护人在盯着自己之后就立即回神看书。

虽说他戴着墨镜,但那样明显的凝视感,秋夕还是无法错过。

今晚还是和之前一样,不过唐纵没有像以前一样坐在桌子另一边雕刻不知道什么的东西,而是拿着那只草包在修补。

这人还真是奇怪。

这是秋夕瞥见唐纵给那只草包上绣了只鸟之后的想法。

看起来是雎鸠。

然后秋夕注意到唐纵将那放在桌子一边的草细细整理了一遍,才装进了草包里,最后开始缝合。

那布兜儿的质量并不像是不好的样子,之前唐纵还拿去洗了一遍,也没见有什么损坏,她不晓得之前为什么会破。

但唐纵的眼神似乎不是很好。

可能他和守护人一样罕见阳光,当他摘下墨镜开始刺绣的时候,秋夕发现他有好几次都停下来揉眼睛。

那确实是很费眼睛的差事。

当秋夕再次看向唐纵的时候,她忽然发觉守护人也在看唐纵。

而且很出神。

毕竟自己因为惊讶在守护人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目光,但对方竟然也没有察觉。

秋夕悄悄收回了目光。

她记得自己曾经拿铸币丢过黛儿,随后对方的情绪就开始波动了。

如果这个时候她分别用铸币丢守护人和唐纵,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一闪而过,秋夕没有要实行的打算。

虽说自己并没有将所有铸币都留在匣子里,放在小龙虾上,还带了那么几块在背包里……

但这不是一个合适的行为,她的良心会受到谴责的。

秋夕想了一下,笔尖拐了一下,回忆起那天在雎鸠肚子底下见到的名字,按照记忆里的样子勉强把它复写出来。

唐纵——

字形令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其实她并不认识。

大约是字形结构和自己所熟悉的语言文字结构有吻合之处吧。

……所以为什么唐纵会书写Z区的文字?

还是说这样的文字是这个遗落世界某处的文字,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但至少和尺龙泉他们用的语言字形不像。

唐纵一定隐瞒了什么,那一些东西或许就是解开她疑惑的关键。

……如果那是人家的私事呢?

她得尊重别人不是?

前提是没有妨害到自己的话。

秋夕将“唐纵”两个字重重地涂掉,笔尖顿了顿,心头有些茫然。

她迄今为止,都做了些什么?

她似乎一直都在跟着别人的步伐前进。

在这一瞬间,秋夕猛然想起在索莱勒姆的时候,她第一次遇见唐守。

那时候她告诉唐守,说自己觉得自己只是生活在别人故事里的木偶。

唐守思考之后,告诉她说,他也有那样的感觉。

后来在索莱勒姆,遇到那些病人,看到那些资料,她心里也会有相应的感觉——

可是那些感觉仿佛只是身体本能地产生的感觉……

她是说,是身体。

是那个恰好叫“秋夕”的身体,不是她这个内容物。

只有一些是不一样的。

但当她发觉的时候,唐守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

当她想到唐守的时候,她发现那一些感觉并非是浮于表面的,即使有时候,那些身体的感觉——

会令她产生“那又怎样”的想法,觉得唐守对自己来说陌生而遥远得像小学课本。

有一个声音就在心底问她,你要为了小学课本去冒险吗?

但同时,身体的感觉又令她鲁莽地想,什么是危险?

她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就算天启时代再危险,那不也是将来的事情吗?

于是这样的心念就来回循环,秋夕把自己绑上了一条随时都会翻的船。

她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这样的感觉。

有一个声音在和她说着什么,她知道那是很重要的事情,但那声音很模糊地就一闪而过了。

她怎样想,也想不起来。

到后来,秋夕甚至不确定,到底是自己听清之后忘记了,还是根本就没有听清过。

秋夕想起这件事,指尖轻轻刨了两下桌子,她有些心焦。

守护人站了起来。

秋夕立刻抓起笔。

但对方却只是朝唐纵走去,在他身边停下,递过去一样东西,并且开口说话了。

秋夕头一次听到他发声……

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