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尔谈起的事情,秋夕大多并不知情,偶尔附和几句,似乎心情也并不好。
她不能多说,又不能不说,还要分辨什么时候说出那几个并没有实际意义的感叹词为好。
不过加尔显然也并没有想让秋夕跟他彻夜谈论往事的意思,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近乎自言自语,然后开始讲他和乔比小时候的事情,讲得秋夕颇为尴尬。
到底她不是罗菲,怎么能一本正经地去听这样的话?
但不能说出来。
如烂柯之人,幻乡百年犹无华发,却逢旁人说破,即死。
而即使毫无理由地,她也不想死。
不过,这也未尝不是一种狡猾的理由。
秋夕心下只稍微一想,就将这无什么干系的心思收敛,将加尔话里的讯息稍做整理。
她该庆幸罗菲与加尔并不熟。
否则她将比之现在陷入更不利的境地。
唐守一来回到了本体,与加尔再无实际上的瓜葛;二则再不济还有小金陪着,虽然不知那匹热情过火的臭马有什么用。
而她,孤身一人,熟悉些的东西几乎全无,就连答题卡都不见了影子。
更何况处于罗菲的躯壳中,不知何时何种境遇下将离开,离开又怎样,彷徨极了。
刚开始的那些忽起的雄心壮志,支撑着她勉力思考。
罗菲不知加尔的全名,这是秋夕猜测出来的结果。
不过因着唐守在加尔那里的恶劣印象,她也无需费尽心思去搞清楚加尔到底叫什么。
在医护中心的时候,秋夕见过相当长的人名,有时候甚至有拉菲·L·拉菲·F·当地地名·上一行政区名·更上一级行政区名·国名,这样的名字。
这也就意味着,假如你出生在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除了一些正式到诸如婚礼、葬礼的场合,几乎不会有人喊出你的全名。
而部分来自经济发达地区的人,他们的名字就是他们的身份证,几乎比自己仔仔细细不知洗过几遍甚至还要拿砂纸打磨一遍的的脸还好用。
虽然通常都只是用砂纸将舌头打磨,希望它不要在某些场合不合时宜地乱动,讲出些什么不动听的话。
但是也有人,相当一部分的人,也很乐意用砂纸用力精准地把脸皮上一颗颗的痘痘打磨。
有人因此做过研究调查,写了论文,表示这一相当不利于健康的行为应该立即被喝止。
尤其是那些少不知事的年轻人。
他们往往会盲目仿照旁人的样子,买来一堆砂纸,自以为举一反三地开发出其他的不被保守派看得上的新的功用。
而也有人持反对意见,认为新一代的少年人正需要磨砺。甚至他们建议幼稚园里每天的早课应该添加使用砂纸“洗脸”的活动。
而表现优异的孩子将会得到的不是一些流行于孩子们间的小玩具,而是更多的砂纸和砂纸纪念品。
甚至他们有机会得到一面open式的镶金镜子!
他们将随身携带着它,一边看镜子,一边使用镜盒里可以扭向各种方向的磨砂笔打磨自己的脸或者口腔,籍此来督正自己。
那将会在他们还很小的时候,就激励他们好好磨砺自己,唯此,这些稚嫩的娇花,才不会被狂风骤雨打折。
然该法到底未曾被推行。
只因曾经在某个荒唐的时代,该国整个国度都被钢铁覆盖的时候,砂纸美容法在底层人民之间盛极一时,因为它们随处可见,是最廉价便捷的方式。
而此法带来的不良后果也严重极了。
那些人没有条件完成一次合格的刷牙活动,他们只会用砂纸一遍遍地磨。
虽然那会使他们的牙齿看起来锃亮,但据考证,那个时期的底层人民及部分中上层人士,他们的头骨较之常人有些轻微的畸形,而牙齿也经常出问题。
因为牙齿经过长期的打磨,水滴石穿已经变薄,在牙龈上站不稳了,在咀嚼以及吞咽的时候,就需要口腔组织以及颌骨等地更多而原不必要的配合。
听说牙医是那时候的焦点行业。
虽然时至今日相当一些国家里依然很是推崇该职业。
不过,他们最担心的还是引起牙齿问题的原因中的某个占比最大的。
那些砂纸美容法的推崇者,说是复兴彼时文化,提倡大家伙尤其是孩子和青少年更应该这样做。
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因此而每年需要去看牙医的人也直线上升。
听说不少牙医本人竟然就是砂纸美容法的推崇者,人见过他们在公开场合教人们怎样用砂纸配合特殊的呼吸方式打磨皮肤。
不过很少有人看见他们用砂纸打磨自己的牙齿。
但关心这一点的人并不多,何况那些陈年的酒鬼烟鬼光棍们,自认除了牙齿以外全身完美,急着去找个美丽善良温柔的贤内助,即使知道此法有所损伤,又怎么会计较?
有了好妻子,他就是满口牙都没了,不也照样能吃进嘴里?
直到这群懒汉们发现了新妻子每周一次的牙医预约单。
即使如此,那些声张砂纸美容的人还是占了绝大多数,其中尤以牙齿美容最甚,只因它见效最快。
而那些因此险些腐烂的嫩肉,在腐朽气息扑面而来的时候,却只烂得更快,并且扩散到更大的地方了。
从前有些不知这一法子的人,早知此法有害,却按捺不住,尝试些次数,也渐渐上了瘾。
当然也有使用过一次就弃如敝履不再碰的,虽然这部分人人数众多,却不比那些推崇者们声势浩大。
这些近乎荒唐又确实存在的事情,每次听闻,秋夕都要怀疑一次,到底是自己是假的,还是这些事情是假的。
还是都是假的?或者都是真的?
不过这些事情,到底是毫无意义的,但却令人在意极了。
秋夕现在显然无心研究索莱勒姆所在世界的各地文化历史,有一股热气倏忽从身周漫上,骤然变得极烫;倘若不是顾及加尔,她几乎能跳起老高尖叫着冲上天花板。
即使如此,她还是禁不住伸手捂住了嘴,身子连带声音战兢着,长长地抖出了“啊”的一声。
像进了沸水,音调高而音量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