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月之前,她就已经查到了一些自己要找的线索。
它们正在索莱勒姆,但罗菲还并未下定决心过去。
这次促使她下定决心去联系旁人,准备遗嘱,提交申请书过去的原因,是乔比的头发。
准确来说,是罗菲送给乔比的那块头发。
乔比自从器官贩子事件之后,就不将那一小块假发放在头上了,他托人制了一大一小两只怀表,小的留给罗菲,另一个自己留着——那假发团起来后,被塞进了怀表内。
而头发里有罗菲装的定位器和信号发射器,供电的能源采用了一点点特殊的新型技术——不到指甲盖那么大的能源块,供应这样一小块定位精准,功能繁多的假发,和假发下的仿真头皮,理论上每天不停歇地工作,可以持续三百年甚至更久。
定位器显示的位置,正在索莱勒姆附近。
那块仿真头皮,可以向她传输佩戴人的脑波动状况,以此监测对方的情况;但乔比把它放进怀表里之后,这个功能就失效了——它每天传来的数据都毫无用处。
在索莱勒姆附近的海域,罗菲停船观望。
这个位置,是信号传来的位置,具体位置还在小范围内不停变化,但平均深度却没什么变化。
深度是——
这块表兴许找不回来了,罗菲更愿意相信只是它被丢进海里,甚至她也要按着心口去想一想是乔比那句“分手”,让他把怀表丢进了深海,来埋葬过去。
是的,在乔比失踪的时间里,在罗菲等待着手续办理的时间里,她收到了一条来自乔比的讯息,是那句很多人都曾收到或者增减若干词语后,说出的话。
罗菲,我们还是分手吧。
——乔比
而翻开过去的通讯记录,乔比的留言署名从来都是会加一个形容词在自己的名字前,来表示自己的不同,诸如“爱你的”“永远爱你的”“你挚爱的”等等。
罗菲不知道他有没有在输入这段话的时候,下意识的加上一个“你亲爱的”,然后又在一愣后紧紧抿着嘴唇删除。
如果是这样,罗菲分出一点点大脑分析,他还有时间斟酌语句……也许是安全的。
她对着那条讯息翻来覆去的分析琢磨,却未曾回复。
她担心因为这条消息,而将对方陷入不利的境地。
不,是更加不利的境地。
于是接着,罗菲就进了索莱勒姆医护中心。
灵涯海洋环境与生物护卫队突然得知了自己的队长离去的消息,却还固执地日复一日顶着压力如往常一样活动,他们翻出过去的采访,上面,乔比举着一张照片正在讲着什么。
那张照片正是灵涯海洋环境生物护卫队成立初,那个“工业用地,私人所有,禁止进入”的海滩照片,一片猩红,分外惹眼。
乔比说,那一天他们瞧见大量精灵鱼被屠杀,就立刻开始偷偷拍照打算取证,同时联系当地警卫力量。
虽然海崖地势高,又借着工具,他们把远处的情况看了个清楚,却没有任何办法将那些精灵鱼解救下来。
而一个同伴惊呼了起来。
大家纷纷望了过去,一片幽幽的莹光从那片海域升起来,往空中飘去。
精灵鱼们不顾被刺穿刺痛的身体,疯狂地在水面跳跃,企图够一够那不断上升的光。
一个伙伴喃喃起来:“是伴生水母死亡了……”
精灵鱼的伴生水母,在死亡的时候,身体会化作泡沫,在风的作用下,被吹到空中。
而即使没有风,因为它附着着大量颗粒物,也会黏在空气中的水分子上。
伴生水母作为水母,依然是会发光的,而他们死后的尸体泡沫,也会发光。
有人从久远偏僻的传说里为它取了个名字,叫“半魂海女”或者“温蒂妮”,而把精灵鱼称作“救赎的葛诺梅”。
那一瞬间,伴生水母死亡,飘往天际,大大小小的精灵鱼们发出悲鸣,随后开始疯狂地撞船。
然后陈尸于他们眼前。
而焦急的乔比他们,在联络警卫人员及有关部门后,等来的却不是正义的力量,不是对珍稀的精灵鱼的保护,而是在被拘禁一个日夜后,受到了关于强加之罪的指控。
他们被分开关押,在各自国度派人领人之前,就已经有同伴不知怎的,指证他们是敌国间谍,而证据是他们的高倍望远镜、定位器、以及正在附近海域进行演练的某海军队伍。
似乎罪行已定。
也确实如此,那一行人有一些并非队伍成员,而是同行来考察的,之间的关系还不甚牢固,不少人很快就开始互相爆短,即使那与所谓的间谍罪毫无关系。
其中,乔比因此而受到的威胁更甚;有人确实因为表现优异被放出去了,此事甚至不曾记录进他的档案,于是其余人更加卖力。
也有些人丝毫不肯承认那个罪名。
在当地将他们预备转移的那个晚上,有一位伙伴遭受不住,打算逃跑,跳了海,但还是浮出了水面,带起了一大片的殷红。
其余人悲不自胜。
而在他们下船的时候,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堆记者,挤了过来,眼神近乎癫狂。
乔比没有吭声,自然也不会吭声。
随后又是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激愤群众,他们捡起地上的石子,扭动身子穿过警卫敷衍的包围,然后往他们一行“间谍”身上砸。
乔比下意识地抬手,护住了年龄最小的那位成员,他才刚刚成年,还是个学生。
是某位精灵鱼志愿者的弟弟,那位志愿者因患恶疾去世,他和其他人前去吊唁时认识了这孩子,而后对方得知他们的身份时,尤其知道乔比要组建一支队伍,就一定要加入。
乔比没有同意,他说要做些什么未必要加入自己。
但那孩子铁了心,他只得接纳,却只要他做后勤,从不带他出去,甚至旁人都不知还有一位这样的成员。
他还觉得这孩子太年轻冲动,热情过了,那到时候或许就会后悔,而他会为他准备一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