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哪有什么秘密,熙熙攘攘皆为名利往啊......”谢子亨舔了舔干瘪的嘴唇说道,“涅盘山上的事儿呀,我的确是知道一些的。当年修建大安殿的时候,我还资助过一千两银子呢。不过话说回来,北国的哪个官员,当初不是双手捧着银子,到处托关系,希望这座大安殿内的碑文上,能刻上自己的名字啊。”
顾北见谢子亨打开了话匣子,索性将自己窝舒服了,静静地听他娓娓道来。
“你应该去过‘涅盘山’了对吧?”谢子亨侧头看了顾北一眼,又懒洋洋地将头靠在一堆草里,似乎不想浪费一点力气。
顾北“嗯嗯”了两声,他心里寻思着该给谢子亨这个可怜的老人找一个安享晚年的住处。
谢子亨说道:“你可发现山下的密道......唉,你恐怕是进不去的啊,听说山底的密道,只有六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进入,里头啊......壮观无比,亮如白昼,繁华热闹堪称京城第二,不知董师爷是否有幸能进去瞧上一瞧.....”
“谢伯父也想去?”
“嘿嘿......”谢子亨突然干笑了两声,说道:“我这人啊......是有些贪财,可是你知道吗,贪财的人一般都很惜命,所以,我并不好奇。”
顾北早就觉得齐公公建造的那座“涅盘山”并不是北襄王看到的那般,只是为了统一天下而备的行宫一座,相反,它是一座谁都无法理解的建筑。或许,谢子亨也不知道。
“你知道吗......这‘涅盘山’有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地方,就是这官员一旦进入,便没有再出来过,他们的家眷也不着急,皆守在山上,摆出一副相守终老的架势。我听闻啊,他们唯一的乐趣,便是漫山遍野地挂灯笼,各种各样的灯笼......真不知道这些人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
顾北确实在涅盘山上见了不少灯笼,而且,这些灯笼,成就了涅盘山作为北国贵族们趋之若笃竞相参观的名胜的地位。
顾北也琢磨不透,于是如实对谢子亨说道:“谢伯父,其实我在‘涅盘山’,好巧不巧地遇到了皇上,皇上不知为何,这马上就要到大安殿了,却干脆利落地掉头离去。”
“哈哈哈......”谢子亨笑了笑,说道:“你见过或者听过,有哪朝哪代的帝王,蜗居在山底下,终日不见天日?依我看呐,这皇上定是瞧出了‘涅盘山’的端倪,才掉头回京的。咱北国的皇上,谁都不可小觑啊.......想当年,我还是个举子之时,皇上已经在花都,赢得当时名满天下的才女‘秋雨真’的芳心呢。”
一听到母亲的名讳,顾北突然坐直了身子,神情紧张地问道:“谢伯父,我怎么听闻皇上是硬生生将我......将宜妃娘娘掳进宫的呢?据说宜妃娘娘那时已和自己的心上人有了身孕了呢......”
谢子亨没想到顾北一听到有关宜妃娘娘的事儿,竟是如此关注,他看了一眼顾北,顾北生怕他就此打住,赶紧说道:“我对这些江湖野史甚感兴趣,再说那个......二皇子段棠不也是宜妃娘娘的儿子嘛。”
谢子亨记得眼前这少年与二皇子的关系不一般,便不怀疑,说道:“皇上当时是杀了一个人,却不是宜妃娘娘的心上人啊......说来也怪,她怎么会爱上一个泥瓦匠呢你说?”
顾北见谢子亨自言自语了起来,赶紧问他:“谢伯父你怎么肯定泥瓦匠不是皇上杀的呢?”
谢子亨目光盯着草屋便被风吹得来回摇摆的一撮草,缓缓说道:“因为......因为当时我正在,正在阁楼上看着她呢!”说到此,谢子亨的脸上突然显出一丝红晕。
顾北也微微一笑,他为自己的母亲这般无处不在的魅力暗自欣喜。
谢子亨接着说道:“皇上杀的人,其实是一个无赖,而这个无赖,因为饮了些酒,欲对秋姑娘无理,与那个泥瓦匠起了争执,持刀杀了泥瓦匠,估计是杀红了眼,正准备冲向秋姑娘时,皇上出现了......我当是,唉,当是觉得,秋姑娘也只有皇上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啊。”
顾北皱着眉头问道:“可当时......当时街上只有泥瓦匠一人的尸体。”
“那是因为,皇上一刀便将那个无赖的咽喉割开,又气不过,抬脚将他踢到了半空,不偏不倚的从我的窗户里飞来进来,我登时便吓得晕了过去,后面的事,我便不到了。”
顾北听完,半晌没有说话。
谢子亨看着神情呆滞的顾北,问道:“顾公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当年一无是处,到老了还得躲在这茅草屋内,真的是窝囊了一辈子呀?”
“谁说的......”顾北淡淡一笑,说道,“走吧,谢伯父,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不能让你在此受苦,否则柄文的在天之灵,瞧见也会寝食难安的。”
谁知谢子亨听了,面色一沉,蜷了蜷身子,整个人几乎都钻进了草里。
“谢伯父这是?”顾北疑惑地问道。
“听闻你成了西凉国的驸马爷了啊,老夫却宁愿冻死饿死在这草屋里,要我投奔西凉?没门!”谢子亨冷冷说道。
顾北心下一惊,没曾想这谢子亨还有这般傲骨,于是说道:“谢伯父你误会了,我不会带你去西凉的,而是去见二皇子,我相信这二皇子一定会替你找一个十分舒适的地方,让你安度余生的。”
“二皇子?”谢子亨转头问顾北,“你怎么知道二皇子在昌城的?难道你俩是一起来的?”
顾北原以为段棠会在河界,没想到他竟然在昌城,这倒是省去了自己很多的麻烦。
顾北起身拍掉身上枯草,伸手将谢子亨拉起来,说道:“谢伯父你跟我走便是,我曾经起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父亲,我会替柄文尽孝.......”
谢子亨摇摇手说道:“不必啦不必啦,此生我只想早点被苍天收走!你还有你的事要做,不必理会我啦。”
顾北哪里肯让他一人窝在这草屋里,二话不说拉着他往昌城走,边走边问:“谢伯父,你知道二皇子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