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这孩子什么时候见到过她杀人?
可能还是因为在意,这小小的孩子若是见了那样的场面会不会被吓坏?有些事情燕思思不想让她知道。
“就是上回呀,在镇子上,你还说要送我回家呢。”赵雪言抿了抿唇,“好啦好啦,姐姐不记得也就算了,谁叫我当时易容了,还换了眼睛呢。”
“换眼睛?”燕思思皱眉。
“姐姐你怎么就跟没有见过世面似的,没听说过吗?成洵哥哥不久前才做出来的,说是不久前,但其实也有一年了,宝贝的很呢,假眼睛药水。”
那孩子献宝似的跑回自己房间拿了药水跑过来,“就是这个。”
燕思思看着这个小瓶子,说起来也真是稀奇哈,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成洵哥哥他们做不到的?延华山不愧为仙山。
“能换脸,连眼睛都能换,这世上还有什么事不能换的?还有什么不能是假的?”燕思思苦笑,又将那药水瓶交给小家伙儿,“你要收好了,说不定什么时候遇到危险这东西还能救你一命,好好收着,不要动不动就拿出来瞎胡闹。”
“好吧。”赵雪言垂下脑袋,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本来是想要炫耀自己的宝物,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在意,没有达到炫耀的目的,自然是要失落的,“虽然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但是总感觉姐姐不开心,娘亲说姐姐是在坐牢,可不是犯人才要坐牢的吗?娘亲还说姐姐是自找不痛快,脑子有问题,不过爹爹好像不这么认为,爹爹说姐姐可能是太痛苦了,然后娘亲就在那里哭,爹爹怎么哄都没用。”
姑姑哭了啊?
燕思思没有想到会这样,姑姑其实是心疼她,还是希望自己能拥有从前的小侄女儿,可是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回头,可姑姑这么伤心,她又怎么忍心?
可她也没有办法结束姑姑的痛苦,只能是把这一切交给时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会好的,都会好的,即便是执拗如姑姑也要接受现实啊。
“你那天怎么认出我的?”燕思思很是好奇,“你是认出我了是吗?”
她竟然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么多年不见为何这孩子一眼就能认出她?明明当年分别之时她还在襁褓之中。
雪言宝宝说道:“我一直都知道啊,娘亲那里有你的画像,有段时间她一直对着那画像掉眼泪,我去问她,她就说那是你,我说我不认识你,她就告诉我,你是我表姐,可惜再也不会出现了,否则你一定会很喜欢我的,我问娘亲说你为什么不会再出现了,娘亲就告诉我,说你去了另一个世界,去了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说着说着就哭了,越哭越凶,我甚至听不清她后来又说什么。”
燕思思心都要碎了,姑姑当初一定很难过,这个世上最为她伤心难过的人就是姑姑了,还以为她死了。
她当初死了好还是现在这样活着好?大抵还是如今好些,想到如此,燕思思松了一口气,经历过那么多的事都能活下来,这已经是极好的运气,也该知足了,为何非要怨天忧人,为何非要愁眉苦脸的过日子?
这世上并非只有男人可珍视,还有更多有趣的事,还有更多值得在意的人,放宽心吧,叫自己快乐些,如果能够快乐起来,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守住自己的心,这一生活得就有趣了。
人这一生图什么呢,无论是何种追求,财富,权力,还是男人,最终想要的不过是快乐而已。
如果自己能够掌握快乐的能力,不需要那些身外之物也能够叫自己宽心,平和,欢喜,这又何尝不是人生的一种智慧呢?绕过了中间的弯弯绕绕,直接实现最终目的,或许也是一种聪明的做法呢。
“表姐现在就很快乐,回去以后告诉你母亲吧,我心中得了自在,又何必在意是何处境?何必在意身在何处?何必在意所做何事?即便是我走出这屋子,若我还像从前那般过,也依旧是困顿于黑暗之中无法自拔,即便我如今身在此处,可心中就是广阔的天地,出不出去的又有何妨?这人啊,最大的智慧,就在一颗心上。”
赵雪言是越听越糊涂,“连门都不能出还说什么广阔不广阔的?”
“你还小,长大以后你就懂了。”燕思思说完这句又很是后悔,便又说道,“不过表姐希望你这辈子都不要懂,永远都像现在一样得到的都是最简单的快乐。”
“好吧。”孩子歪了歪脑袋,一脸困惑,“虽然我还是听不懂,但是表姐既然已经这样说了,我一定会转达给母亲的,我觉得你是对的,虽然我听不懂。”
“你不怕我吗?”燕思思犹豫了一番终于还是问了出来,那天的场景孩子见到了,明明当时她是很害怕的,如今这样接近她,不会感到害怕吗?
“我不怕你,因为我爹爹,娘亲,还有其他的伯父伯母哥哥姐姐们都说表姐是好人,我又不是坏人,怎么可能会害怕好人?”
燕思思抱了抱孩子,心中倍感温暖。
再一次回到了这辇碑山,好像她心中失落的太阳又升起来了,好像一个绝望的人又看到了希望,行走在沙漠中看到了绿洲。
这是不是意味着老天已经放过她了?因为她终于对阿遥说了实话,终于选择直面自己的错误,终于决定结束错误的一切,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
她希望这辈子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过去,再也不要发生任何波折,她脆弱的心脏接受不了一点点的打击了。
就像是一条绷紧的绳子,再一使力就断了,生命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脆弱。
没过多久,江博带着妹妹江姝找了过来,成洵倒是挺意外的。
“你怎么来了?”
“我带我妹妹来散散心。”江博道,“你不欢迎?”
“怎么办呢?这种时候忍不住就要说违心话,好啦好啦,妹妹可以留下,你这日理万机的世子爷怎么好意思出门?把家里所有的事儿都丢给五舅他们?”
“你话多了。”江博只留下这么几个字儿就进了里屋。
他这次过来,其实想对燕思思说一声对不起,当年的事他猜到了,他却对此视而不见。
夜半时分,江博在院子里踱步,似乎在犹豫什么,走着走着就去到了燕思思院子外头,成洵从黑暗中走出来,摇着扇子,怡然自得,看上去心情是很不错的。
其实这家伙一年到头心情都不错,他好像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烦恼,江博从小与他最为相熟,对他最是了解,总觉得这个人好像缺了些什么。
成洵道:“其实你不必来这一趟,也不必感到自责,当然你想自责是你的权利,你想对她说一句对不起,这样是为了让你自己心安?这就有些不合适了。”
“又是那些个稀奇古怪的理论。”江博感叹,“你怎么从小到大都一个样儿呢?顶着这么一张稚嫩的脸,说着老头子的话,你知道什么?”
这家伙从小就这样,成洵都已经习惯了,从小就喜欢说教,也不知道像了谁,从小就对谁也不服气。
江博这家伙虽不爱说话,其实是个争强好胜的。
“我说的不对吗?”成洵反问他,“她现在已经很平静了,应该也不会在以前那些事,或者她已经早就忘了,你向她道了歉,心里就舒坦了,可你叫她回忆起了那段不好的时光,给她造成二次伤害,阿博,我劝你还是别去了。”
是啊,江博其实也不能否认,这家伙说的有些话是很有道理的呀。
想一想他为什么要去道歉呢?其实就是为了让自己心安一些,不要那么愧疚,不要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说白了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自己,只是想要听一句没关系,听一句我不怪你,不过如此而已。
江博苦笑,月光下,满脸哀愁,甚是凄凉。
成洵拍了拍他的肩以做宽慰,“这丫头是有慧根的,我倒觉得她如今大有进步,这一点我其实很意外,能够自己放过自己也是一种能力吧,这日子照样过,所有人都已经向前看了,你啊你,你就不要这么矫情了吧?”
“听说你不让她出门?”江博很是疑惑,“以往没有听你说起过这些规矩,好像是你对她一个人的要求。”
“我没给她房门上锁。”
言下之意,这一切只是她自己的选择,没有约束,只是选择而已。
成洵挠了挠脑袋,淡淡一笑,“说起来你可能不太相信,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总觉得她应该留在一个地方,若是走出了那道门就会有生命危险。每每想到如此,我竟然会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就像是我自己直面死亡。”
这就很神奇了。
成洵自己想不明白,江博却是眯了眯眼,某种可能性在脑海里爆炸,他惊讶地看着他,“你该不会是喜欢她吧?”
这模样就跟活见鬼了似的。
成洵敲了敲他的头,“我说你可算了吧,老是想些有的没的,你这么在意这种事,怎么自己不着急娶个媳妇儿?看你把四舅母急的。”
“说你呢,你拐到我身上做什么?”江博觉得这家伙简直是做贼心虚,“你是故意在转移话题是不是?你就是喜欢她!好啊,你这个臭道士,也是奇了怪了,这丫头身上是有蜜吗?这招蜂引蝶的。”
……
燕思思有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心痛难忍,特别是夜晚到来的时候,钻心的痛折磨着她,她蜷缩成一团觉得整颗心都要碎了,脑海里面开始回想出一些画面!
“你为什么这么对他?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母亲你放过他吧,你要杀他就是要了女儿的命啊!”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还给你,我把欠你的还给你!”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当初的事的确是我对不住你,我对你做了什么我心中有数,这些天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心中也有数,不要再妄想了,阿遥,你我回不去了。”
许多声音在她脑海里说话,悲伤的,脆弱的,绝望的,疯狂的,平静的,是怨怼也是愤恨!
她心在痛,头也在痛,撕心裂肺的痛!
她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时候发生过的事,为什么她会觉得这样清晰?就像是实实在在发生在她身上的,不是属于女魔头,而是属于她!
快要昏死过去的时候,仿佛看见不远处有亮光在闪烁,是那面镜子……
燕思思知道上天对她的惩罚并没有结束,或许自己有一天会这样死去,就在不久之后的一天,这样痛得死去。
她闭上了眼睛,她不怕痛苦了,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辇碑山是越来越热闹了,没过多久江五爷江槿带着夫人也过来小住,一并过来的还有洛经。
洛经是为谁而来所有人心里都有数,这一次,他向李朔与江贞儿说明了自己的心思,算是正式提亲,李朔夫妇对这个女婿很是满意,这孩子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但最重要的是女儿喜欢。
李洁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就挺突然的,趁人不注意悄悄把洛经拽到一边去,“你这么突然啊?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呢。”
“那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呢?”洛经就这样一句话,李洁就乐呵呵地说道,“嘿嘿,我愿意。”
“洁儿,我会永远都对你好。”洛经深情地看着李洁,李洁却是实实在在的告诉他,“你当然得对我好啦,我娘家那么多人,你敢欺负我?”
洛经就像真被吓着了似的,哀嚎道:“小祖宗,我当然不敢,别说你娘家那么多人,就你哥一个我就惹不起啊!”
“你知道就好。”
……
小两口的事儿就这样定下了,但最爱热闹的莫过于成伯母,她竟然趁此机会提议,“再过十日就是黄道吉日,尽早给孩子们把事儿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