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九!”
“八!”
最先开口说话的是那张颂,三人之中看得出来他最是年长,这个时候也就拿起了主意,“咱们兄弟几个不能都死在这里,总得有个人回家报信去,海尘年纪最小,阿缪,叫他回去罢。”
王缪答应的倒是爽快,“我听大哥的,海尘,你走。”
陆海尘见此却是不肯,“不,我不走,哥哥们走,咱们要一起走!咱们不是来杀她的吗?为何如今要任她摆布!咱们兄弟几个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跟这妖女拼了!”
这数儿还没数完三个人就谦让上了?燕思思停下来提醒他们,“务必要快些做决定,迟了可就没机会了,六!”
她觉得这些人真可笑,分明就是自不量力,这个时候落到她手里了又要就此妥协,任她摆布!这可不是自取其辱吗?人的脸面都是自己赚的,这几个人弄成这个样子就是不要脸面了,当然他们本来也没什么脑子,她笑出声来,“赶紧选!五!”
“小弟你糊涂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日后,你还是可以归来给我们几个报仇的,咱们不能都死在这儿!”
王缪也应和着,“是啊,你不要再犹豫了,”他扭头又对燕思思说道:“我们选好了,选好了!”
看起来还真是诚意满满,仿佛是真的想要把生的机会让给别人,然后自己心甘情愿的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燕思思其实是有些失望的,她并不想要这样的结果,除了那个姓陆的说的那几句还有点儿意思,这两个年长的真是无趣极了,她就该干脆杀了他们,可如今话都已经放出去了,也就只能勉强忍一忍了,“决定好了?”
她又确定一次。
那两个年长的说道:“决定好了,就是他了。”
陆海尘一脸怨愤的看着她,仿佛是她做错了事,是她没事儿找事找上了门杀他兄弟几个,仿佛这悲剧是她一手缔造的。
燕思思的确也不觉得自己无辜了,不过她早就已经无所谓了,她冷冷道,“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你便走吧,我封眠说话算数。”
她擦着手里的剑,这把剑还是新到手的,她从别的手下败将那里夺过来的,其实也不算新了,有些日子了,这慢条斯理的举动最叫人心里忐忑,如同被死神玩弄于股掌之间。
王缪这就开始哆嗦了,但还是没有后悔的意思,燕思思对此视若无睹,陆海尘却迟迟不肯走,这个时候王缪便提议,“兄弟,大哥,咱们三个手足一场,临别之际喝口酒吧,算是不负恩情。”
张颂满口答应,“好,好好,英雄不惧死,死前若是没有一口好酒就是辜负了此生了,老二,来酒!”
燕思思越发觉得王缪这个人有趣,这出来打架吧腰间还别着酒,这就是明知自己来送死特意带着践行的?喝了好上路?有趣,真是有趣了。
就那一袋酒,老大喝了一口,老三喝了一口,王缪最后接过酒袋,欲喝之时他那倒霉的大哥和小弟却倒在他眼前,王缪整个人就已经懵了,握着酒袋的手一松,袋子里的酒水洒落于尘土间……
他就像一条狗一样爬到了燕思思面前,不住地磕头,“女侠饶命啊,女侠饶命!您不是说我们三个您放一个的吗?他们现在都已经死了,您放了我好不好?您就放了我吧!这过来杀您真的都是我大哥的意思,我哪里敢呀我不敢呀,可我也不能违背我大哥,我打不过他,女侠您一身侠义名扬江湖小的早就有所耳闻,对您从来都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您就饶了小的这条贱命吧,就像是放掉了一只乌龟,一只蝼蚁,小的永远感念您的恩德,日后您若有什么需要小的的地方,小的一定万死不辞,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啊!”
说就说吧,他还哭,泪流满面,泪如雨下,泪水仿佛在诉说着他的真诚呢。
是真的吗?燕思思微微勾唇,“是这样吗?”
她突然蹲下身子来与他平视,他低下头不敢直视那对儿妖艳的眸子,仿佛深邃的旋涡一样会吞噬一切,她似乎是真的不明白,就像是好奇,她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你快跟我说说吧,你怎么知道他们已经死了?你知道这酒里有毒?”
他方才可是根本就没有探过那两人的鼻息,甚至根本就没有理会。而那两个人虽然倒在那里,但若是不知情的看了只会认为不过是昏过去了,为何他就能笃定两个人是死了呢?
酒可是他的呀,除非他知道酒里添了什么。
王缪这个时候就疯狂磕头,“女侠明鉴呀,小的这可都是为了您啊,这一路上小的一直都想着阻止这两个居心不良之徒,可是一直都没找到机会呀,这酒的确是提前准备好的,都是为了保护女侠,小的对您是仰慕已久,怎么可能看着别人害了您?”
燕思思笑着感叹:“真是可笑啊。”
她站起身来将他踹翻在地,“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王缪还在辩解,“这您可不能不信啊,小的所言句句属实,不过还好女侠武功高强,这两个算什么东西?小的也的确是多此一举了……”
边说还边哭,还能保持这么久,也真是不容易了。
燕思思当然看得出来,这个家伙很狡猾,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躺着的那两个一定被他骗得很惨,这人啊,交朋友的时候一定要擦亮眼睛,交错了一个朋友可能命都没了。
她拍了拍手,“说了放一个是吧?”
她低下头去询问他,“我说了吗?放一个吗?”
“您……说了……”王缪抽噎道,“您……是说了……”
燕思思皱了皱眉,挠着脑袋费心思索,“我说了吗?我怎么不记得了?你确定我说了?”
“小的……确定……”
“好大的狗胆!”她翻脸翻得也挺突然的,这个时候那就叫一个冷若冰霜了,“我不记得的是你非要我承认,你是想哄骗我?栽赃我?我记性不好是吗?脑子不好使是不?”
她狠狠地踹了他好几脚,“我问你是不是!哑巴了不成?死了不成!”
此番下脚实在是太狠,王缪狠狠的吐了好几口血,说话已经含糊不清,“您说得对,小的记错了,您没说,您就饶了小的这条贱命吧,这都是他们两个的主意,小的也是没有办法……”
燕思思一脚将他踹得老远,大声呵斥,“你给我滚!”
王缪身受重伤,连滚带爬地逃离此地,边滚还边说着:“好好好,谢女侠不杀之恩,小的滚,这就滚……”
燕思思看着这个东西就觉得他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天底下许多坏人的,可是坏人也是分种类的,有的人有智慧谋略,有的人靠的是扎扎实实的本事,武功足矣武林称最,对,就像她这样的,但是最恶心的莫过于欺骗感情滥用别人对自己的信任使些下三滥的手段!
王缪做到了,他就是这么恶心。
这么坏的人他得活下去呀,常常出来兴风作浪才有好戏看,李玏终究是还没有收拾完整个江湖,王缪这种东西多了,江湖上那帮蠢货自己斗着斗着也就完了。
她并不是想帮一帮朝廷,她只是自己不待见那帮人罢了,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那些人可没少找她的麻烦,从前他们又是如何刁难阿遥的她都还记得,往事历历在目,她巴不得李玏把他们都给灭了。
江湖嘛,就是要热闹些才好,王缪倒也是真的适合这样的氛围,不过是一堆小丑打架罢了,只能是丑上加丑。
她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那两个,他们也还行,竟然还没死呢,不过气息已经非常微弱,大抵是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
她拖着他二人进了城,找了最近的医馆给他二人医治,等到他们醒来的时候就能够想起来发生了什么,那个时候他们再找回去,一定很有趣。
因为中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燕思思回去庄子的时候就晚了些,路乔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但燕思思神情却是如常,身上也没有血腥味儿,她只能问:“今天为何回来的晚些?”
燕思思道:“今日外头下了雪,路上不好走,但其实雪景还算不错,你也不要总是在屋子里呆着,出去转一转,心情好了,身子好的更快些,今日顺路去看了看那位兵部侍郎,这许多年过去了他倒是未曾变了模样,即便是穿着官服身上也透着一股子迂腐书生的臭味儿,但与当年相较,却越发的不像个人了。”
路乔道:“那是自然了,当年你见着他的时候可不知道他是什么货色,只觉得他老实,规矩,如今知道了他心里那般弯弯绕自然瞧着他不是个东西,可怜我当年也是被人骗了,说起来也是可笑,当年我一直以为自己聪明绝顶,这从来都只有我路乔骗别人的份儿,可是后来一次又一次,真是被人骗的好惨。”
“除了他还有陈泽。”燕思思坐在她面前,不像是说闲话,倒像是打心里说出来的了,路乔只觉得周遭凉飕飕的,最近她常常有这样的感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燕思思见此,立时用被子给她裹上了,“今儿冷,盖好些。”
她握着路乔的手,说起话来也是难得的温情,“姐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以后只要有我在没有人敢伤害你,否则我剁了他!”
路乔并不觉得感动,反而觉得可怕,如果要是换做四年前她这样说,路乔心里一定会很温暖的,还会高兴地敲一敲她的额头,说一句“小丫头光会吹牛”,可是如今却完全不一样了,她总觉得她是认真的,燕思思真的能下得了手。
路乔赶紧拉住她的手,“我说妹妹啊,咱们脾气都别那么大,过去的事儿不太重要的就叫它过去吧,袁清风也就罢了,陈泽算什么,我与他之间当年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到了如今谁也不欠谁的,你可别找到他头上,他这个人诡计多端,最重要的是,我就不该找他报仇,你懂吗?”
这解释得可真费劲啊,真是放在心上了呢。燕思思要是再听不懂可真就是个蠢的了,她点头道:“我懂,我懂的。”
路乔却还是不太确定,狐疑的看着她,“你真的懂吗?”
燕思思就说道:“没有爱就没有恨,说白了他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姐姐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只怕是到了如今连他的模样都不记得了,姐姐不想我去找他的麻烦,那我尊重姐姐的意思,说不去就不去,只要他别上赶着找我。”
这么说的话也就是这个意思,其实也是差不多的。
路乔满意地点了点头,“是这个意思,思思啊,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当年你不是一直都想要过平静的生活吗?如今只要你愿意,你完全可以……”
燕思思却马上松开了她的手,背过身去站起身来走了好几步,这才回过头来,眼神里都是寒意,“姐姐若知道不当讲,那就不要再讲了,如今我有什么办法?我从来不会主动出去招惹是非,是他们一次又一次的送上门来,他们诚心诚意的找上门来,我总得客客气气的招待,否则怎么对得起别人一番苦心?珣阳山一事之后我,封眠,就已经注定过不上安生日子了,就算是我躲到乌龟壳子里,只要我有一口气儿在别人也一定能够把我找出来,何况我为何要怕他们?没有那个必要呀,就叫他们来找我吧!”
是啊,那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封跃白策划了当年的事,他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他做下的恶事却依旧可以伤害到燕思思,有的人即便是死了也不会叫人轻易忘记,就比如说他!
“思思,你有没有想过,当年珣阳山上你真的杀了那么多人吗?”路乔道,“仿佛整个江湖大小门派谁家都跟你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