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子木哥哥就算是真得有什么谋算,也绝对不会这么卑鄙,更不会辜负她对他的信任,做出伤害她的事!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你是不会信的,但是你马上就可以彻底死心。”他讽刺一笑,忽地捉起她的手腕来,拉开她的袖子,看着她手上那条丑陋的疤,像是一条有毒的虫,即便是过了这么久都没有一点消散的痕迹,她狠狠地划了那一道,并没有让自己摆脱什么!
像是被人捏到了痛处,她痛苦地挣扎,可根本就没有反击的能力。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她剧烈地挣扎,可这样的挣扎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狼狈,他得意而猖狂,穷途末路的分明是他,可他总是能够叫别人生不如死,“你一直很痛苦吧,因为这条疤?你知道它是什么吗?盘龙丹?并不是!是栖神蛊!”
栖神丹?
是阿经哥的药!不是克制盘龙丹吗?
仔细想一想,仿佛每一回用完之后都会很疲惫,睡上许久,醒来之后就会平静些,但身子是有些不舒服的。
“想到了?”他道,“今日是十五,十五是一个好日子,我要死了,死之前我得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你放心,就算是我死了,你也休想跟你的阿遥双宿双飞,我要你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你想做什么?”她面露痛楚之色。
“想做什么?你总是在问我同样的问题,想做什么,想怎么样。”他轻佻地拍了拍她的脸,他说:“没关系的,你等等看,很快就知道了。”
等什么呢?
从天黑到天亮?
封跃白就坐在她对面,一时无言,只默默地饮酒赏月。燕思思没有这份儿心思,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封跃白看上去心情像是很好,可细细一看,却又并不是那么的好,他身上总有那股子劲儿,邪魅张狂,一切尽在掌握。
即便是已然走到了这一步,他依旧能够掌握身后事,这人城府何其深?只可惜终究还是败给了一个“情”字,败给了一场虚无缥缈的痴心错付。若不是那一日强行运功自损经脉做了蠢事,如今的局面恐怕大不一样,甚至之后的局面恐怕也会大有不同。
这样的一个人其实是很可怕的,燕思思有时候在他身边也会很紧张,只是强撑着不愿低头不甘心低头罢了。
大约到了夜半子时,封跃白像是突然间想起了她,给她斟了一杯酒,“来,喝了这一杯,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睁眼,这样,就能保住你的小命儿。”
她看他一眼,一口饮尽杯中酒,毫不犹豫。
他倒是好奇了,举着脑袋问她:“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或者还是那一句,你想做什么。”
她只道:“那你又会告诉我吗?问了也是白问,懒得同你再费口舌。”
他笑了,笑出声来,“你倒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了,希望过会儿你还能如此,对,就是要沉住气,别老是做些没有意义的事。”
说罢,他脸色一变,对着床榻扬了扬脑袋,“人来了,你去,躺着。”
燕思思分明就能够感受到他的恶意,此刻他的眼神却有些暧昧,像是禽兽。
她直直地盯着他,一动也不肯动,他就在顷刻间换了一副嘴脸,“别给我耍花招儿,脑子里也别净是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赶紧的!”
这副嘴脸她倒是挺放心。
夜风很凉,翻卷着吹进了窗子搅动着床帷,白纱飘渺,宛若月宫仙境。
燕思思这一颗心久久不能平静,她听到脚步声在一点一点地靠近,并非一个人。有人掀开了帘子,一只手轻轻地拂过她的脸,一双眼睛盯着她,端详着她,她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硬生生地逼着自己忍着这种不自在,她听到那人问:“她怎么了?”
真的是他!
她原本心里还是有希望的,虽然看着封跃白那副样子这希望也没剩多少,但也不似此刻一般绝望,心如刀绞!
她听到他们还在说话。
“下了些迷药,免得她同你闹。”封跃白道,“我以为这样对你我都好。”
“只是迷药?”李玏似乎不信,“没别的?”
“我说过我不会让她死,我只是想着你也不想叫她知道你对她做的事,等到她一觉醒来,栖神蛊发作她就什么都忘了,到时候可谓风平浪静,她还任你摆布,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李玏对此并无回应,仿佛默认。
燕思思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子腾空,像是被人打横抱起来的,心里就好像是堵了什么,她不明白,子木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对她!难道只是因为所谓皇权?只是因为她恰到好处的待在了棋子的位置上?皇权真是可怕,能叫一个温柔良善的小哥哥变成一只恶魔!
他怎么会是洁儿的哥哥?洁儿曾经提起自己的哥哥,她总是很想念他,说着小时候那些不幸的事。洁儿小的时候赶上爹娘吵架,一吵就是一连数日的冷战,那个时候宫里还有淑妃,淑妃总是陷害她,陷害她母亲。宫里渐渐有了流言,说她不是父皇的女儿,是母后跟二叔生的。
洁儿每天都很害怕,害怕父皇杀了母后,害怕父皇不要她,最艰苦的岁月里,她跟哥哥相依为命,安慰她,照顾她,遇到淑妃刁难他总是挡在她的面前,要是没有哥哥,她早就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回。
燕思思当时听着洁儿讲那些往事,惊心动魄之余便是感动,有这样一个哥哥,风雨都给妹妹挡着,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就像燕昊哥哥那样。
因为知道那些事,她总是很相信他,不愿意去怀疑他,她以为洁儿的哥哥就是她自己的哥哥,到了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不一样,洁儿是洁儿,她是她,原来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子木哥哥,我恨你!
可你为什么不干脆把我杀掉!如今又要把我带走,你心里又要盘算什么?
李玏走了好几步,却听得封跃白突然问起,“那个姑娘呢?”
“门外。”李玏停住了步子,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眼前的这个人是封跃白,他心思深沉,诡计多端,他真的会这么老实安安分分地完成交易?
他想了想,说道:“君无戏言,你不必有所顾虑,把你该办的事儿办了,安心上路,我会叫人给你安葬。”
“安葬?”封跃白惋惜道,“那思思姑娘呢?不,准确地说应该是香云姑娘,替自己的主子摔进凌虚渡,换脸的时候她可能根本就没想这么多,真是个苦命的女人。”
李玏最瞧不起他,猫哭耗子假慈悲,不过他真得不想再跟他多言,疾步而行,没想到下一瞬怀中之人竟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冰冷的就像是利刃,像是要活剐了他,眼眶湿润,更像是伤心,她挣扎着要从他怀里跳下来,她哭了,又哭又喊像个疯子,“你放开我!放开我!要杀就杀我,为什么要动香云,李玏你不是人,你没有人性!我那么相信你,我明明那么相信你!”
可是如今的她怎么能是他的对手,她使尽全力都无法挣脱,李玏一时慌乱,却还是抱住了她,这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上了套儿,看着她这副样子他只能安抚,“乖一点思思,你现在身体很虚弱,当心伤到自己!”
”好了,给你们腾地方你们聊。“封跃白摆了摆手,背着手走出这卧房的门,所有的一切都始于如此,他今日从这里走出去,日后无人再入此门,始于此亦终于此,总算也是个了结。
李玏将燕思思放下,燕思思泪眼蒙蒙,抓着他的袖子就像是抓着救命的稻草。
“我那么相信你,你为什么要伤害阿遥,如今又要拿香云换我?这样,你这么对我我不恨你,我也不怨你,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最在意的事,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去考虑我的感受,哪怕你害我,我也能够理解你,如今我就求你一件事,你放了香云,你放她一条生路,你不要把她交给封跃白!”
她在求他,明明那样痛恨,却要这样卑微的恳求。李玏看着她心中不忍,可是不忍又如何,再不忍,有些事该办还是得办!他必须要让钟遥眼睁睁地看着燕思思死在他面前,这样他才能够死心!
他只是看着她,眼睛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但是有一点她能懂,那是杀意,他要人死!
她就告诉他:“我死,我可以死,香云她是无辜的。”
他摸准了她的睡穴轻轻一点,她就再也无力反抗。他抱着她走出这道门。
燕思思并未完全昏睡过去,出门的时候她看见香云,她昏睡着,尚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松哥哥还在等着她,还在四处找她!
李玏,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
第二日一早,李玏差遣人安排好船只送至凌虚渡畔,这一日众人集聚在此,预备攻下仓山派。
但是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封跃白似乎也预感到如此,一早便出现在点经楼上,远远瞧着,手里还搀着一个女人。
死到临头他依旧很得意,钟遥原本就想看看他那副失意的嘴脸,可是如今他却知道,他再也看不到了。
封跃白骨子里的疯狂与傲慢不允许他低头,无论在任何时候。
这就是封跃白啊。
“阿遥,许久不见,最近可好啊?”不知道的还当他二人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他看着身边的姑娘说,“小眠对你可是情深意重,如今这番局面,她夹在你我之间也实在为难,不如就选在今日,送她去喝碗奈何桥边儿上的孟婆汤,忘了这一切可好?”
就在此刻,众人都能够感觉到他深深的恶意。
这是赤裸裸的要挟。
这个人已经不要脸面了,为了活下去拿自己的妹妹要挟别人。
钟遥道:“封跃白你靠一女子挡事儿,无耻之尤,枉为男儿。”
封跃白朗声大笑,“好好考虑考虑吧,我家小妹的性命就在阿遥你的一念之间呢。”
李洁看着他手里那抹消瘦的身影,心中就很是惊慌,到了这一步,恐怕他是要狗急跳墙!
“钟遥,要不再缓一缓?我们再想想办法救人啊,你不要把他逼得太紧,这赶狗入穷巷你……”
“洁儿你给我消停些,你懂什么?”
李洁转头,震惊地看着自家哥哥,这一刻的哥哥面色如铁,他看上去是那么的陌生,她开始怀疑,这是自己的哥哥?
她记忆里的哥哥,血是热的。即便舅舅他们总是说着君威难测,总是这也要瞒着,那也要防着,可在她心里一直都是很不以为然的。
她向来是听话的,可打从心里觉得哥哥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不至于像他们所说的那样。
“哥哥,怎么?难道连你也不顾她的死活?再等一等,多等几天,说不定我们就想到办法救人了。”
洛经连忙来拉劝,“洁儿昨晚这是没睡好,这样吧,咱们回营帐,你再休息片刻如何?”
李洁觉得自己就跟做梦一样,还是噩梦,这怎么了?这一个一个的!哥哥也这样,阿经哥也这样?他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你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她转头看向钟遥,“钟遥你再等一等,咱不差这么一两天,这人命……人命比天还重,你……”
钟遥此刻什么也听不进去,只看着点经楼上那个人,他原本想着今日硬攻,待攻入仓山派定然可以救人的,如今封跃白把她带在身边,就站在点经楼上,他想要做什么?他真的会杀了她!
钟遥握着剑的那只手都在颤抖,他此刻就想活剐了封跃白!
梅庄主道:“不过区区一女子尔,何况还是仓山派妖女,死不足惜,怎能因她一人挡住我等?岂不笑话!”
“是啊是啊,本就死不足惜,何需如此为难?青长老是少年英雄,难道被这妖女蛊惑?”
“妖女死了也就死了,珣阳血仇未报,她若死了,那便是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