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我自然是不一样的,而你这个蠢货只会拖累她,就是你那种愚蠢的善良,善良有用吗?什么是不应该?什么是不忍心?封止那老东西说几句好听的你就什么都忘了,云铁生拆散你和钟遥,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成大事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你退让一步就没了活下去的余地了,弱肉强食的世道谁允许你心慈手软!你都不知道她曾经是如何的杀伐决断!那些卑劣的灵魂全都犹如蝼蚁一般,被她踩在脚底下碾碎,被碾成渣渣!”
他的眼睛里冒着熊熊的火焰,像是要融化了什么!更像是一头吃人的猛兽,吃人都不吐骨头!他是个疯子,是个变态,他早就已经无药可救!他带着自己病态的灵魂活在这个世上,这本身就是一种灾难!
他一点一点的逼近她,她内心一阵惊惧,身子不自觉的就抖了抖,他却笑得更为妖孽,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先是诧异又是讽刺,又带着一股子怒气,“果然不中用,你抖什么?你怕什么?以如今是你自己更是她!她何曾怕过什么!你不配被她选中!你这个懦弱的东西!”
封眠心里当然会害怕,他刚刚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原来他竟然知道这么多!而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这么久以来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没能逃出他的视线吗?自以为的隐居,退隐江湖,自以为可以得到平静的生活,但其实所有人都可以轻易的找到他们,都知道他们其实就在那儿,这一场逃亡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只有他们自己认为自己逃出生天!
这个人竟有这样的本事,一算一个准,什么都知道,仿佛你怎么努力都无法跳出他的手掌心,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怎么可能不怕!
他是偏执的,对女魔头有一种偏执的感情,他就像是完全疯掉了一样。一个疯子是没有底线的,人跟人之间闹起来,最怕的就是对方没有底线,因为那意味着无尽的杀戮与斗争,至死方休,不可平静。
何止是恐惧,简直是恐惧到窒息!
可是他真的了解女魔头吗?
封眠咬了咬牙,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是你根本不了解她!她当然会害怕,她怕的东西有很多,怕失去自己心爱的人,怕自己的孩子不能周全,怕控制不住自己会伤害别人,她还担心你,怕你不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怕自己好友的孩子不能走出月落阵!人只要活着就会有羁绊,有了羁绊自然会害怕,会害怕自己失去什么,会害怕自己在意的人失去什么,这并非是懦弱,而是人性,封跃白,你有人性吗?”
“人性?”他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你跟我提人性?”
他道:“人之本性不只是害怕,还有愚蠢,背叛,趋利避害,卑鄙无耻,如果不是他们会有今天这么一天吗?你也看到了,此番把你们套进这个局里,我根本就不需要费多大的力气,大家都挺配合的你说是不是?都是正义之辈,都要跟着人云亦云,这就是人性,是人性逼你们非得找个地方躲起来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是人性要你们死!钟遥那小子就不配做姑姑的儿子!”
原来他知道!是啊,他知道。他这么神通广大,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这个江湖远比她想象的要神奇许多,每走一步都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你害我也就算了,可你但凡有点儿良知就不该对阿遥下手,你明明知道他是谁的儿子,你这样对得起他母亲吗?”封眠质问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仿佛盯着一个禽兽不如的畜生,“如果你姑姑还活着,作为一个母亲,她一定会想要保全自己的儿子,在任何情况下,她都会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阿遥那小子他配吗?他就是个孽种,他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姑姑就是因为他们才会变得不开心,自从有了他,姑姑的眼光就总是落在他身上,可是他怎么配得到姑姑的在意?就是那么一点儿小东西,很快就被封止给送走了!姑姑根本就不会在意他!我才是姑姑眼里最重要的孩子!而他就该死!”
这算什么?小孩子之间的争风吃醋?
按年纪算起来他的确是比阿遥大些,可是那个时候他也就是个丁点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理解这些?
这样封眠感受到一丝不寻常,可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寻常,云铁生曾说女魔头病了,而他是不是也病了?同样病的不轻!
“你那眼神什么意思?”他道,“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是不是!我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消失,我会让你消失!”
“那你把我带来这里做什么?”她冷冷地问。
他面目狰狞却有一丝得意了,咬牙道:“你当然会消失,不过在你消失之前你也可以看一看什么是人性,看一看你自己有多愚蠢!”
封眠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她还没有猜出什么,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响动,她就近跑到窗子前,就见着钟遥去到了院子里,而那个方向应当是翠微阁大厅,如今正躺着封止。
封跃白慢悠悠的走过来,叹了一口气,“还是挺可惜的,这小子模样像姑姑,你可不要说话哦,否则一定会后悔。”
后悔?他也不说为什么会后悔,不过下一瞬她就知道了!严庄曲庄那几个竟然从院子外头走进来,还有郑连翘!
钟遥甚至都来不及走,这一场会面来的太突兀!
曲庄那个二世祖说道:“钟遥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出现!”
二世祖毕竟是二世祖,说话的时候还挺嚣张的,不过钟遥只是瞪他一眼,这人马上就消停了,甚至还有些哆嗦,躲在了严庄那个后头。
除了他们俩还有好几个庄主,都是在云华门见过的。郑连翘挥了挥手,立刻就有人跑进了大厅,不过一阵子就出来传话,那个人面露惊惧之色,说话都哆嗦。
一人忍不住训斥,“舌头屡直了再说话!珣阳派一个没长全的小丫头主事了,难不成一点儿体统都不要了?”
郑连翘立刻说道:“前辈您总是体统体统的,咱们江湖中人要的是快意恩仇,这跟您要的不一样啊,您若是这么有追求的话,为何不考个状元去?去到那皇帝老子跟前讲您的体统去,说不定他老人家心情好了就赏你个官儿做,好叫你欺压良民啊。”
另有一人讥诮道:“也是,说起来这欺压良民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贤弟你可别光顾着别人,也得顾着些自己的体统啊,皇帝老儿都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前几年秋收贤弟你手底下那几个抢了附近老百姓的粮食高价售卖给富户,难怪如今贤弟出手大方,想必是赚了不少银子。”
所以说这内斗一直在进行啊,封眠皱了皱眉,这些道貌岸然的货色这种事儿大抵是做下许多的。到头来最惨的还是百姓,朝廷要课税,江湖上还有这种货色进一步盘剥,百姓们要如何才能度过下一个寒冬?
这伙人鸡一嘴鸭一嘴的斗起来了,吵闹的场面十分难看,钟遥讽刺一笑,“看起来诸位这一时半会儿是想不起钟某我了,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诸位见了这场景若是想到些什么,那就尽管去想,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钟某奉陪到底!”
他说完这话,竟然就从人群中间大大方方的离开了,而这帮人嘴里说着要为武林除害,但此时此刻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动手阻止,只剩下大眼儿瞪小眼儿,封眠松了一口气。
封跃白说的好戏就是这样?
不管怎么样人走了就好,她是真怕阿遥被人围起来,又是珣阳山上那样难堪的局面。
钟遥的离开似乎把话题拉了回来,众人这才意识到,方才打探消息的人还没有把事儿说完。这会儿这个人也稍稍平复了些,只是还有一些难以置信,语气里是无法掩盖的诧异,“小的进去以后才发现,这屋子里头并非是封眠那个妖孽,而是封掌门,且这会儿已经……断气了!”
“什么!”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钟遥与小妖女甚是亲厚,这小妖女如今也敢欺师灭祖了!不杀了这对狗男女简直难消老夫心头之恨!”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们!”
“为封掌门报仇!”
这帮人又在叫嚣了,他们仿佛忘记了刚刚是谁在钟遥跟前吓得连动都不敢动,如今这是趁着人不在了逞一逞英雄?假装自己是个英雄?
果然是一出好戏,一出栽赃陷害的好戏,不是可悲而是可笑,太可笑了。
封跃白站在她身边缓缓地说道,“看到了吧,这就是咱们江湖上的英雄好汉,真是永远令人感动。”
“是啊。”封眠第一次比较赞同他的意见,“你说他们活着有什么意思呢?就这么愚蠢的活着?”
封跃白听了这话似乎很惊喜,仿佛是他乡遇故知,“钟遥如今练过了易阳术,身手与从前相比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可即便是从前在场这几个也都是被他整得整,打得打,咱们的小青狐从小可一直都是个任性的孩子,否则也不至于有今天。很早以前这些人就认定了他是个妖孽,毕竟能在睡梦中杀人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些年又一点一点的验证,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如今名义上他简直非死不可了,可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人敢动他,一个一个叫嚣的厉害,可都希望是别人动手把他给杀了,自己来分一杯羹,他们对你也是一样的。”
“可以理解。”封眠道,“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这也算是人的本性吗?或许是的,毕竟屋子外头那么多人都有这样的习惯。自己没有吗?也有。小的时候她就被惯坏了,所以一直都知道最好的东西要留给自己,差一点的给哥哥们分了,哥哥们也一直都让着她,什么都给她最好的。
谁都想要好的!谁都害怕不幸,害怕死亡。可是这些人都这样害怕了,他们怎么还要冒出头来在别人不在场的状况下假装自己是个英雄?是虚荣心?
总之屋子外头如今简直是臭气熏天,翠微阁本如仙境,如今也落了尘了。
阿遥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潇洒,不按常理出牌。
他怎么会来到这里?
这个暂且不论。
钟遥有的时候就是会让人手足无措的,你还真就想不到接下来他会做出什么事,本质上他也是个任性的孩子,想一出是一处。
封眠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如今封止死了,封跃白又一次把这一桩事嫁祸给了阿遥,也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理。
如今已经不能再退了,无论他们怎样隐退,这些人都会穷追不舍,不达目的不罢休。阿遥或许也已经从以往的困惑中走出来,开始认真的面对生活,要还自己一个清白,要让坏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封眠欣慰地笑了笑,封跃白淡淡地看着她就又开始泼冷水,“如今装什么深情?若是心中还有那个人当初为什么要放手?”
“你不会懂的。”封眠道,“你永远都不会懂。如今你又得手了一次,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不是就要为你师父报仇了?”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他点头道。
仿佛他真的有考虑。
封眠提醒他,“这仇你怕是报不了了,事实上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而这个世上也没人敢动他。”
“除了你啊。”他笑得有些阴沉,像是竭尽全力在笑,却只是叫人觉得阴森可怖,“妹妹啊,你得杀了他。”
封眠觉得他不只是疯了,还是傻了,“那你还是做梦去吧,你下辈子都盼不到了。”
他却对此事存疑,疑惑地看着她似乎已经认准了什么,细细地探索着她脸上的神情,“他对你不设防,你若对他下手,他死之前都不会有所察觉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