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龙丹其真实的名字叫盘龙蛊,服食之前是丹药,进入体内就变成了蛊虫,成了活物。
一旦进入体内就很难化解,事实上根本就没有药物可医,唯一的办法就是要划开手腕上的血管,在血管处以药物相引。这种法子虽然有效,但却是极其凶险的,稍有不慎就会失血过多而亡。
这就是赌一把。
但若是这虫子一直留在体内,伤人心智尚且不说,对人的身子实在是一种很大的消耗,只怕是会英年早逝。
路乔实在是不忍心看着那个小丫头做一个短命鬼,钟遥明明知道盘龙丹的事,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他怎么就那么沉得住气呢?
接下来的日子里封眠状态一直都很好,连着半个月都如从前一般,还欢欢喜喜的准备着他们的婚礼。婚礼有里正帮着张罗,镇子上的乡亲们十分热情,大抵会有不少人来参加婚礼,日子就选在下月十五,其实是有些仓促的。
封眠那件嫁衣也做得差不多了,就她的那个手艺能够尽赶慢赶的作文也是很不容易了,镇子上的阿婆倒是挺实诚的,嫁衣做完的那天就告诉她,日后生个女儿一定得从小教起,嫁衣这东西还是挺重要的。
封眠似乎从阿婆这话里听出些什么,不过这不重要,嫁衣什么的本来就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嫁的人。她最近过的甚是甜蜜,阿遥比从前还要关心她,可能是因为婚事将近,他心中也很是欢喜吧。
路乔实在是一无是处的,这些事上她不懂,也帮不上什么忙,记得上回她成婚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管,就是换了一件衣裳被人抬走,蒙着盖头被人拉到哪里就是哪里,一声令下就行礼,行完礼就送入洞房,她就飞上房顶了,看了一阵子星星就闭眼睡着了,再睁眼的时候已经第二天了,接下来就是无聊至极的养病的日子。
她那场婚礼吧,全程都没有什么参与感,她还真没什么自己成过婚的感觉,但其实这都不重要,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也就是个形式哄哄外人。
所以如今,她实在是提不出什么合理的建议,也帮不上什么忙,不捣乱就是她最大的成绩了,于是她想了一个好法子,那就是找个不碍事的地方喝酒,既能打发自己的时间,又不至于给别人添麻烦。
随着婚礼越来越近,她去酒馆的时间就越发得勤了,每日里喝得醉醺醺的才回去,可是这并不代表每天都能回去。
这一日,路乔摇摇晃晃的从酒馆里走出来,彼时夜色已深,街上却不至于空无一人,酒馆里随后也走出几个人来。
路乔抱着酒坛子,正在思考家在什么方向的时候,一只爪子搭到了她的肩上,另一只就扣在她的腰上,她笑了笑,回头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戏谑,在看眼前这个男人,干瘦干瘦的,跟个猴子似的,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彪形大汉,两个光着膀子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猥琐的眼神更是说明了他们是什么东西。
路乔真是觉得好笑,这种恶心的东西真是到哪里都有,说起来她也应当是见怪不怪了。
男人的声音越发恶心,“小姑娘,喝这么多?站不直了吧?跟爷回家去如何?”
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占她的便宜,手一直在她腰间摸索,那种很有意味的摸索。路乔歪了歪脑袋,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一只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就像一颗随风飘扬的小草,终于找到乔木可依。
她这个人,天生就是个妖精,慵懒中透着妩媚,这声音真是勾人心魄,“奴家真是困得厉害,这位官人可真是个好人。”
几个男人相视一笑,笑得十分淫荡。
“小美人儿真是叫人心疼,也好,就叫爷几个好好儿疼疼你,哈哈。”他说罢,立时就将人打横抱起,笑得嘴都歪了,走起路来颇为迅捷,一副等不及的样子。
只是走的快又如何,正巧遇着了外出寻人的钟遥与封眠,两拨人在街上正面遇着了。钟遥当时气得眼都红了,封眠也觉得难以置信,她还来不及反应,钟遥就已经冲了过去,她想都不想就赶紧跟上去,钟遥不过是三两下的功夫就把人夺了过来,封眠叫人抱在怀里。
那边儿还在打着,路乔这里却颇不安分,抓着她的衣裳就像是在挣扎着什么,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
“小乔姐你醒醒,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我还可以继续喝,来……喝。”
连封眠都觉得她这样子颇不像话。那是刚刚他们来晚一步,若是来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小乔姐如今武功尽失,遇上什么流氓混混毫无反击之力,钟遥前几天就要发作了,是她给拦了。
“太不像话了,天天喝到这会儿,她迟早得喝死,醉死在街头。”钟遥前几天就指着她骂,可是那会儿她喝醉了,就跟现在这一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封眠赶紧捋顺狮毛,“你也别骂她了,这什么都听不懂都,你这不是白费力气吗?”
说到这里又觉得哪里不对,赶紧又添上几句,“明天白日里也不能说她,至少你不能这么说,这酒也不是那么好喝的,俗话说借酒浇愁,小乔姐也是心里太苦了,没有办法舒解,只能是去喝酒,这也就是她唯一的寄托了,不然你还能叫她怎么办?”
“要不是因为这个我就……!我就将她捆起来关在屋子里,什么时候酒戒了什么时候再出去,死丫头,真不叫人省心!”钟遥当时怒气冲冲的,可后来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只不过每天晚上都会出去找她,在时间差不多的时候。
月狼镇民风向来不错,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问题,也不知道哪家的流氓混混,真是给家里丢脸。封眠眼下抱着这个醉汉,真的是手足无措,这女人在她怀里又哭又挠,封眠很担心她挠到脸上去,这不就破了相了吗?
钟遥收拾完那几个过来一看,这一幕真的是惨不忍睹,一把就将这醉汉提到自己怀里。她到了他怀里时却不闹了,勾着他的脖子先是怔愣住了,突然间眼泪夺眶而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把将他推到一边去,整个人摇摇晃晃的站在一边,单手指着他,哭嚎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你管我做什么?你不是一直都在骗我吗?你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吗?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我以为……我以为……难道我以为的都是假的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钟遥当时脸色一白,就觉得自己好像说不清楚了,一脸紧张的看向封眠。封眠眉头一蹙,赶紧过去抱住小乔姐,却被她推到一边去,“不要管我,我不要你管。”
路乔认真地看向封眠,扑哧一笑,又将她拉过来一把抱住了,“小哥哥,奴家要跟你回家!”
这男女不分了?封眠开始认真的反思自己,看了看小乔姐抓的地方,她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她真的像个小哥哥吗?
路乔抓了抓,痴痴的笑了笑,一只指头放在嘴角,就跟个傻子似的,嘿嘿一笑,“小哥哥啊,你这里怎么长得和我一样啊?软绵绵的,嘿嘿……”
钟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封眠也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她就想找个什么地方把这人塞进去,醉汉不能惹,他们真的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要多荒谬有多荒谬,不知道下一瞬会不会飞起来。
钟遥上前就将她扯出来,她却对他很是反感,“你不要过来,我不要你,你个骗子。”
怎么他就成了骗子了呢?说得好像他欺骗了她的感情似的,说的好像她这样是为他,他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无奈的眼神向封眠,看上去脾气还挺大的。
封眠小声地对他说:“是袁清风。”
她这是把他当成袁清风了,封眠能看得出来。钟遥松了一口气,看得出来最好。说起来他们两个身形的确是有些相像的,认错了也不奇怪,钟遥心里终于有了些安慰。
“不要提袁清风!他就是个烂人!”路乔打了个嗝,拍了拍封眠,“困了,送我回家。”
行吧,就这样吧,这能够勉强回去也算不错了,封眠已经没有别的追求了,钟遥也如是。
可这半路上吧,她就像是突然想明白什么似的,突然发作,推开封眠直接扑到钟遥怀里去,揪着他的衣服就是个哭,“你怎么不管我了呢?你怎么不管我了呢?你不管我该怎么办?我又要出来喝酒,又要被人占便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活……”
钟遥顺势抱着她,将人抱回家去了。
路乔混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或者干脆她其实就是个神仙,犯了什么错被贬下凡尘,这辈子就是来渡劫的,她是什么事都不顺。
不过经过今晚这么一闹,他们两个也看出来了,这姑娘就是看着潇洒,其实心里放不下的很,她还是放不下袁清风。
他们并不知道袁清风与她之间发生过什么,可有一点,袁清风能够走进她的心里,这已经是事实了,那一定是一段快乐的回忆。
钟遥道:“这人呐,有的时候多情之人最是无情,冷情之人最是深情,路乔这死丫头真是没出息,旁人看着她是前者,其实她这个人表面多情,看似无情,却最是深情,她这辈子就没有办法从“情”这个字里走出来,不管是对路南月,还是对袁清风。”
“袁清风也就罢了,路南月就……”封眠保留自己的意见。
钟遥摇头道:“就是因为心里在意,所以才会痛恨,才会不断地与他作对,这家伙一直在跟自己较劲,也是在跟路南月较劲,小眠,路南月虽然狠毒,但那也是她唯一的哥哥,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这样一想也很有道理。
封眠道:“也是,毕竟是唯一的亲人,姐姐心里应当是寂寞的吧,她一定很渴望来自家人的关怀,一个人漂泊久了,总是要强撑着自己去面对生活中的磨难与孤独,就会对生命中好不容易出现的关怀恋恋不忘,想要紧紧抓住那唯一的光芒,最终放不下也忘不掉,即便那个人骗了她,她心中依然有那份依恋。就是因为太过渴望,才会太过痛恨,姐姐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她一定恨死了袁清风,就像她这样爱着他一样,说起来,陈泽倒是没什么了。”
“是啊,所以说这丫头傻气,袁清风根本就不值得。”钟遥感叹,他最瞧不上的就是那种人,欺骗别人的感情,欺骗的还是路乔这样一个人。她捧着整颗心去对待的人,却只是将她当成了一颗棋子。
在感情的世界里,路乔就像是一条流浪狗,心中期待着美好的感情,又不敢去追求,始终守着自己心里的卑微,那是骨子里的阴影,路南月造就的。而她一旦抓住了一份感情,就像是地狱里的囚徒抓住了逃离地狱的唯一一丝生机,死死地拽着。而袁清风最残忍的,就是骗得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抓住,却又告诉他,这不是生机,她只是白费力气。
袁清风真是个王八蛋,钟遥如今都已经退隐江湖了,还是恨不得拿着剑出去戳他几个窟窿,把他的心给剖出来,看一看是不是黑的。
路乔闹了一晚上,眼下终于消停了,乖巧地躺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蜷缩成一团,闭着眼睡着。
这夜晚颇为宁静,终于是风平浪静了。封眠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十分体贴,帮着她关上了窗子,拉着钟遥回房去了。
一路上还不忘劝他,“你也别生气了,还好咱们去的及时,这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吗?至于以后,从明天起我就让姐姐陪着我,看她什么时候得空去喝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