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看了一眼他的脸,这会儿总算是清醒了一点,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懒懒道:“我劝你对我最好客气一点,都这种时候了,你需要我,不是吗?”
陈泽眼睛一眯:“你只是想我意识到我需要你?”
“别做梦了,你需不需要谁关我什么事?我只是想你清楚些你我的定位,若要谁是奴,那个人一定不是我,我是出于好心同意跟你们合作,能够在这里配合你是我的慈悲,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你真以为你能困住我?收起你那自以为是的一番做派,姑娘我看够了。”
这么久了,这番话憋了这么久了,如今这样说出来路乔觉得心里很爽,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啊,她从前是为了大局考虑,一再的忍让,倒教他生出些许误会了,坐以为她是他能够掌控的人,开什么玩笑?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其实这事儿也简单,昨天她出去遛弯儿的时候猜到了一些事,就叫尹子辰送给她的那枚腰牌丢在园子里了,那么小一块儿东西,她稍微使些手段晚袖就注意不到了,真是没想到尹庄的人竟然这么快能够发现,看起来真的是救人心切,认定了人在他们云华门了。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到了这会儿终于想起找人来了,还准确无误的找到了这里,倒像是有什么高人在指点,管他呢,反正她就是给了他们一个证据,就看陈泽怎么收场。
“你是气我把你软禁?”陈泽问。
自然是如此,不过也不完全是吧,她更讨厌的是他那副自以为是的嘴脸,他的眼里从来就没有瞧得上她,从来就没有瞧得起她,就当她是个猫儿狗儿的,心情好的时候就过来调戏调戏,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把她关起来,甚至还要动用戒尺,任意打骂,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简直是欺人太甚。
路乔这辈子从来就不服任何人,路南月她自认倒霉,她对他还有所亏欠,陈泽又算什么,他凭什么?
总之路乔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这个时候说这个还有意义吗?不如好好想想法子解决眼下的问题,如何?”
“你想怎么解决?”陈泽不能理解眼前这个女人,她果然是疯疯癫癫的,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她想干什么?想叫所有人都知道尹子辰的下落?
“之前你要我装病,要我待在这个屋子里养病,我寻思了一番也觉得很有必要,这段时候我一直在配合你,是也不是?”
陈泽冷笑,不作答。
路乔也没指望他能回答什么,不过是想要把话都说清楚罢了,“你要制造出你我夫妻不睦的假象,但其实这也不是假象,准确的说你只是想把事情闹大,引他来救我,我配合了你,如今良心难安,我既然没有本事救他,那就交给别人好了,自然有那尽心的,又有本事的,你既无话可说,那便就此作罢,都看着这一场好戏罢了。”
她说完这句就又要去睡,他就给她拦着了,“你为何要配合我?当初既然配合了,如今就没有良心难安这回事,你又怎会有良心?不要说笑了,不妨开出你的条件,你我谈一谈如何?”
他笃定她有解决的办法,否则不会闹这么一出。那个人对她不错,知道她有麻烦了巴巴儿的赶过来,却不想入了她的圈套,而她当初能够设下这个圈套,就说明她心中想要的比他重,而她心中想要的必然不会是他陈泽,那份重要也不会因为他一时惹她生气而消失,所以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重要的还是重要的,不重要的依旧不重要,她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做出同样的选择,如今不过是要拿捏一番罢了。
他自认倒霉,算他低估了她。这段时候他的确是低估了她,把她当个小女人一样关在这里,殊不知这就是一只山林中的狐,难养的很,或许他真的不该把她惹毛。
至于良心,什么是良心?他懂,她却一定不懂,她已经做了太多没良心的事,钟遥对她何其真心?三番五次为她出头。她若是真有半点良心,他不会现在都找不到尹子辰。
“良心这东西的确奢侈,就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能够搏到自然是最好的,若是看得见摸不着真是叫人抓心挠肝的不舒服,若要彻底丢弃也是一种法子,人生这一下子就陷入了两难,你说我该选哪个?”
“自然是不要了,上坡路多难走?还是下坡路滑得快些。”陈泽认真的给她建议,大意是这种虚无缥缈的难得的东西就不要去追求了,反正这种人这辈子都追不上,还是早点放弃吧,不用费那心神。
“放弃也行,不过你最好心里有数,要认真的考虑一下你我的关系,我若是不爽快了,恐怕你心里也要难受,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一体,你说是不是?”
“从今以后在保持合作的基础上,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再也不会对你横加干涉,如此你可满意?”陈泽替她提出条件。
这家伙脑子还不算笨,路乔甚是满意,“君子一言,最好不要出尔反尔,若是你能够这样定下,你我就可去解决问题。”
“夫人请。”陈泽道。
路乔还真没想到会这样顺利,这个人今日还挺乖巧的,果然是老虎就得发发威,要不然别人就忘记你的身份,不知道你的厉害,想要踩在你的头上了。
这可不好,路乔这个人到哪里都不会吃这样的亏,之前合作是给他脸,他得寸进尺就是给脸不要脸,如今她自己想要的就自己去争取,她强硬起来了,他也就没有那么嚣张了,真是出了一口气。
路乔与陈泽去到前厅,就见着尹庄领头的那个,正是尹子辰平日里最信任的那个管家,那管家大多数时候都是好脾气的样子,今日却是目露凶光,像是有杀气。
路乔赶紧去安抚,“老伯,年纪大了身子不好,你要当心些,子辰平日里是拿你当亲人的,你若是有什么好歹,他就算是没事儿回来了,心里也会很难受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微红,看起来是伤心坏了,像是为着尹子辰哭了几天几夜,陈泽忍住了笑意,静静地看着她。
大抵是听说过那夫妻二人不睦,又因为自家公子的一场痴迷,老伯对路乔颇有好感,没有了面对着云华门之人时那种敌意了,拱了拱手道,“姑娘,你一直在此,可曾见过我家公子?我家公子年纪尚轻,所为或许有不当之处,可云华门怎能将人扣下?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老伯,人真不在这儿,您手里这腰牌是我的,子辰曾将此物赠予我,是我保管不慎,昨日遛弯儿回去牌子就不见了,还叫下人好一番找,没想到是在您手里。”
“你的?怎么可能?”
管家当然是疑惑的。
这个时候就有另一人说道,“的确,庄主曾将这腰牌送与路姑娘,小的是亲眼见了的。”
那个人小心翼翼的对着管家咬耳朵,路乔大体上也猜到了那人要说些什么,就静静地等着。尹子辰真的曾经把自己的腰牌送给她,她也的确是妥善保管了,如今这就用上了。
今日来的都是他的心腹,腰牌的事自然有人要知道的,果然,眼前这就有一个了。
管家听了这话也不惊讶,就是觉得一股子闷气,他家这位公子真是不靠谱,嘴里常常念叨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如今真的是要牡丹花下死了?这都能送人!唉,也是他的作风!
这会儿倒好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证据,就这样作废了,难道公子真的不在这儿?不在这儿还能去哪儿?醉狐帮白长老的话不无道理,陈泽做了门主,云华门壮大的实在是快,已经到了扎眼的地步,陈泽这个人野心勃勃的,若说是这江湖近些年有什么变动,那就是云华门的崛起了,这个人恐怕是做起了称霸武林的美梦,完全有可能对他家公子动手。而公子失踪前最后的消息就是来了这云华门。
“老伯,能不能将这腰牌还给我?它很重要,于我而言。”路乔伸手向他讨要,管家抬头看她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姑娘是成了亲的人,外男所赠就不要收了罢,免得家中不睦。”
其实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能落在这个女人手里,她毕竟是嫁给了陈泽,而她本身也是明月阁的人,靠不住的。
路乔讪讪地收回了手,“您说的有道理,您是一片好意,我知道了。”
她这也是乖顺的让人惊讶了,陈泽就在她身边看完了她的表演,散场之后还不忘夸赞几句,“要你待在屋子里的确是埋没的人才,看起来你可以出去跑一跑。”
跑一跑自然不是纯粹的出去溜达溜达,而是要去做事了。路乔才不会给他去做事,“别想了,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是留给你们自己吧。”
她真的很厌恶这一切,可是又没有办法摆脱,有些事是她不得不去做的,“叫你的人都撤了吧,最好别在我眼前晃,真是让人心烦。”
“还有,我要去见他。”
她一次又一次的提出了许多条件,他竟然都能够答应,只是多问了几句,“我放你出去,你还会回来吗?”
“如今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没到目的地谁也不能下船,强行跳下了只有淹死的份儿,这个道理你我都应该懂,不是吗?”
陈泽笑笑,难得她懂。
“你见他做什么?因为他是重要的人?”
“他的确是重要的人。”她刚刚已经说过了,如今也可以再说一次,“你是不敢?怎的婆婆妈妈的?”
“路乔,何处是目的地呢?”
“你心里有数。”她就丢下这么几个字,何其冷酷。陈泽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还在思索着那三个字。
目的地,目的地……
到了目的地就要下船了对吗?原来一直都是他自以为是,他一直想要对她负责的,可看上去她并不是很需要,等到她的目的达成的时候,她应该就会离开了吧,这假夫妻不会变成真的,只会做到头儿。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名节是什么她不在乎,也不需要任何人对她负责,竟然这样的洒脱。他印象中的那些女人个个儿守着三从四德夫为妻纲,即便是聪慧如络儿,也得小心谨慎的活着,在这方面不敢有半分大意,路乔这样的真是特立独行了。
仿佛大多数人那样活着才是对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遇见路乔之后,他渐渐的觉得那样的人生没有滋味,女子活在其中是自得其乐还是苦不堪言他并不知道,他只觉得路乔这样的潇洒叫他心中升起一股子前所未有的感受,忍不住想要多看她两眼,想到以后要和离,心中就很不是滋味。
于修看着自家主子这样子,就觉得那女人是个祸害,把主子的魂儿都给勾走了,今日闹了这么一出,主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哄着了,不仅不再关着她,还允许她去见那个人,简直是快没有底线了。
“主上,夫人那边……”
“日后她想出府就出府,你们不必拦着。”
“您不担心她……逃走吗?”于修犹豫再三,还是把那两个字说出来了,他们这位夫人是出了名的不省心,那动不动就逃走就是她的作风,从前她未嫁,离家出走也就罢了,如今成婚了还这样,他家主上恐怕要被人笑话死,若是还在外头勾勾搭搭,行为不检点,那就叫做一枝红杏出墙来,主上脑袋上还不绿油油的?他都不忍心看。
“她不会的。”陈泽很是笃定,他如今也想明白了,的确是他从前想的不够周全,目标一致完全可以合作,手里的棋子需要盯着,一条船上的就应该给予足够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