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遥摇了摇头,深深地质疑自己方才究竟在想什么!这一醒过来,这惹祸的头子忒招人嫌,他一把将她丢到床上去,干脆利落地拉上围帐,冷声道:“闭嘴,睡觉!”
他怎么跟郑连翘一副模样了呢?
封眠感受到了来自信义院深深的恶意。
“钟遥,你这床修好了吗?”她躺在这上面心里真是七上八下的,她明明记得他之前一直在鼓捣这个,半路上又去同她说话,这床……不会塌吧?
钟遥道:“好没好有什么关系?大不了你半夜摔了,疼痛有助于清醒!”
清醒什么呀!大半夜的谁要清醒!
她不知道,这东西她不需要他却需要的紧,不过这话钟遥是绝对不会说与封眠的。
封眠一下子坐起身来,那帘子被她用力一拉就掉了下来,还连着上头的支架一起,差点儿砸在她的身上造成流血事件,她在床上吓得连哭都不会了,倒是钟遥捂着脑袋,真是头大……
这小丫头,真是没有半刻安宁。
……
屋子里十分和谐。
封眠坐在钟遥的床上欣赏风景,钟遥在给她修床。
可能是太沉闷了,沉闷到叫她无法忍受,她便又同他没话找话,钟遥,你给我讲一讲连翘姐姐的事情好不好?”
“讲她做什么?”钟遥现在可没那个心思,它今晚还想着能有一个完整的睡眠,不想一整夜都在这里修床。
“我觉得她好奇怪,好像很不好相处,可是她和你……们又好像很熟悉的样子,钟遥,她在你心里是什么样子的?”郑连翘简直就是暴脾气,还不爱说话,平时就是冷冰冰的样子,这样子的人,谁靠近她谁都要冻死,可是钟遥和路乔并没有,封眠八卦的小心思蠢蠢欲动。
郑连翘在钟遥心里是什么样子?
钟遥还真是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谈及她的身份他倒是能够说上一二,只怕封眠不感兴趣。
“她是珣阳派的大弟子,很得掌门人郑宁羽看重的,这一回是被她那个野心勃勃的师妹郑百合算计,才叫郑宁羽派来信义院做苦差的。”
珣阳派?
她笑了笑,“这还是我头一回见着珣阳派的人,你们大卫人这江湖叫什么五门十庄的,那这珣阳派是门还是庄啊?”
钟遥道:“我醉狐帮,明月阁,云华门,仓山派,珣阳派并称五门,十庄就没趣儿了,都是些小角色,对了,花庄你是去过的,他是十庄之首,别的就没什么意思了。”
“五门又怎样?十庄又怎样?各过各的不好吗?干嘛还要这样区分?”
“这一区分意思可大了。”钟遥说道:“只有五门之一才能够召集武林大会,这武林大会也有意思,什么时候出了件什么事儿,过一过武林大会处置起来才是各方都服气,各方都和气,若要通过一个处置,得要五门意见一致的,至于十庄,只要过了半数便可,这两者间多少是有些差别的,你说是不是。”
这样啊!
真是复杂!
封眠似懂非懂的,果然就在下一瞬被钟遥彼时,只见他嘲弄地朝她看过来,说起话来可谓是尖酸刻薄,“嘿,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能听得懂才怪!”
这话她倒是听懂了!
这不是瞧不起人吗?
虽然他说的……有点儿像真的……
“狗眼看人低……”封眠恹恹儿道,后来又是不甘心就这样被人压一头,索性刻意找他的麻烦,“修个床还这么慢,天都要亮了!”
钟遥也是火大,“死丫头,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不是?你过来!你自己试一试!”
封眠才不会一时意气做这种傻事,一偏头就不理他了,就叫他有气儿没处撒,话也不说了。
钟遥也没跟她计较,又捣鼓了几下就给她弄好,拍了拍自己的战利品同她炫耀,“算你有自知之明,不过你也不用自卑,又不是谁都有哥哥这样的本事!既然是笨蛋就乖乖做你的笨蛋,乖巧一点知道吗?”
这下子他尾巴可翘到天上去了。
封眠欢欢喜喜地飞奔去自己的床上,果然啊,这床还是自己的好,在床上滚了几圈儿才想起钟遥来,冒出头来同他道谢,“谢了,我很喜欢。”
钟遥笑着摇头,真是那这只没办法。
“你不要总是姐姐姐姐的叫别人,叫那么亲近做什么?你知道别人什么意图吗?人在江湖飘啊,都像你这样没心没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钟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跟郑连翘认识才几天?这就姐姐姐姐的叫上了!郑连翘那个人她是一点都不知道……
封眠却说:“不是有你吗?你会保护我的。”
“我可不要保护你一辈子!”这话他是下意识说出来的,说的时候没经过大脑,可是她却听到心里去了。
原本的好心情就这样低沉了下来,她说道:“是啊,你又不能保护我一辈子!我也不会一辈子都留在大卫,或许过些时候我就回去了,离开大卫,回越夏,回到我父皇身边去。”
这话题有点沉重。
说着说着,怎么就说到这个上头了?
原来有些问题,它一直就不声不响的摆在那里,明明存在感很弱,却总是影响着你的心虚,无法逃避的事情无论你怎样拐弯抹角都是躲不掉的,终究是要直面。
封眠突然很好奇一个问题:“钟遥,如果我离开大卫,你会想起我吗?”
钟遥动了动嘴,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只是心里有些难受,涩涩的,酸酸的,似乎还有一点疼,可是他明明这样难受,嘴上却不打算这样表达:“你个麻烦精,离开了也就离开了,难不成还想着谁要念着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自作多情啊?
封眠笑了笑,“也是,你这么讨厌我,干嘛还要想起我,生怕忘不了我才是。”
这笑容可真难看,钟遥从未在她脸上见到过如此神情,不由得就生出了一种负罪感,见她躲进被窝里睡觉了,他也赶紧去,可是钻进温暖的被窝里,睡意却迟迟不肯生出,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说错了话,心虚所致。
翻来覆去好几回,睡不着就是睡不着,也不知道她睡着了没有。
许是睡着了吧,她的呼吸声这样匀称,听起来像是睡得极沉。
睡着了好,睡着了好,他趁此机会赶紧对她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想起你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可别多想……”
这声音这样无辜,这样可怜,钟遥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是头一回这样低三下气的哄一个小丫头,这感觉真差,希望不要有下一次。
或许方才他只是叫那丫头伤心了,心里愧疚。
或许是说完了这句话,心里就没那么难受了,也就能顺利入睡。
总之,他该说的都说过了,已经尽力了,小丫头你要是睡着了听不见那就是你的运气不好,反正我钟遥该做的都做了,定然是要心安理得的!
该消失了!那张楚楚可怜的脸……
小爷我要睡觉……
钟遥翻了个身,这一回是真的心安理得了,竟然睡着了。
倒是封眠,嘴角勾起一抹甜蜜的微笑。
这一觉睡得可真沉啊,封眠一觉醒来,竟然已经没了钟遥的踪影,若不是这才修好的小床,或许她以为昨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美梦。
钟遥的床上放着一张字条,上头写着“已出门,勿寻”,应该就是钟遥的交代了,她欢欢喜喜地把那字条收起来,跑去书斋读书。
房间里的书都一样,甚至连摆放的位置都如出一辙,这倒是方便了她,虽然她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她接着昨天的内容看,可是心不在焉的,脑子里总是不由得便浮现出那信封的模样,那写着“钟遥亲启”的信就夹在那本书里面,这一模一样的另一本,同样会有夹层吗?夹层里会不会也有同样的信。
想到这里,她再也无法集中精神翻看书里的内容,立时便翻到了书的最后寻夹层,果然两本书是一样的,就连夹层的位置都一样,可是夹层里头却是空荡荡的,那信呢?信是没了吗?
许是钟遥自己见了,已经拿走?
或者只是郑连翘的书里有……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古怪的想法,总觉得这也不是不可能。她总觉得这其中会有什么她不想看到的事。
这问题她可想不出一个答案来,可是又实在放不下,偏偏钟遥又不肯现身,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天天的究竟在忙什么。
她举着脑袋看着外头的天空,天空还是那样明朗,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遭遇不测改变了模样。天,毕竟是天。
午间的时候房门松动,她心里稍稍欢喜,站起身来不过往门前走了几步,就见着一个脸生的小厮打外头走了进来。
这和她想象的不一样,他以为钟遥会回来陪她的,至少会给她弄一点午饭,可是今天这人……并不是他。
“你是谁?”她问道,“进来这里做什么?”
那小厮恭敬道:“小的是厨下做事的,钟公子午间有事,不能回来,便叫小的为姑娘送些吃食来,也不知道合不合姑娘你的口味。”
封眠饿了一上午,那叫一个前胸贴后背,快要饿死的人见了什么都嘴馋,哪里还会挑拣什么口味,她将菜留下,也没留意那人什么时候走,只一个人享受着这等美味。
人不过来不要紧,有的美味可以吃就已经不错。
封眠很好打发的。
钟遥一直在外逗留到黑夜才回来的,手里提着晚饭,打算和她一起吃,可是他回来的时候她竟已趴在桌案上睡得正香,口水流到了书上,很可笑的模样。
他才要把她挪到床上去睡,她就醒过来了,彼时她已经被他抱在怀里,两人紧紧地贴在一处,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身上的味道。
封眠似乎闻到异味,皱着眉头又在他身上嗅来嗅去,像条小狗似的,钟遥赶紧把她放下来,面上颇有些不自在,“你做什么?一日不见变小狗了?”
一般情况下她是要还嘴的,可是今日很显然她并没有这样的打算,反倒是同他认真起来,“钟遥,你身上的味道很奇怪,一点也不好闻。”
钟遥这就理直气壮了,推着她的头往一边去,嫌弃道:“不好闻你还闻?口水擦了我一身,离我远一点!”
可是钟遥身上真的有味道,不是口水,那味道很奇怪!
她就像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坚持,他越是将她推得远远的,她就越要往近前凑,知道钟遥打开了食盒她才作罢。
除了吃就是睡,感觉才吃过午饭不久,睡了一觉醒来天就黑了,然后又准备吃晚饭,封眠自己都觉得羞愧极了,也不知道这日子要到什么时候。
“你们每天都早出晚归的,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吗?”封眠道,当初郑连翘便是如此,如今钟遥亦不例外,在这信义院她竟是一个独特的存在。
钟遥道:“也没什么,就是做一做杂事,老妖精觉得我脚力好,这几日一直在给他跑腿,至于郑连翘做什么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是这样吗?”封眠半信半疑,不过提到郑连翘,她又想起那封信的事来,这问题困住她许久,连书都看不进去了,只要一个人静下来,满脑子都是那封信,简直快要成了一个诅咒。
有时候她想,当时看了不就好了,也能求个明明白白,不用像现在这样胡思乱想,可是自小的教养不许她偷窥别人的信件,若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不看就是不看。
但其实她真的很想知道……
她又匆匆跑去书斋,将那本书取来摆在饭桌上,不懂就要问,“钟遥,这书里有一封信的,是你拿走了吗?”
信?
“什么信?”钟遥一头雾水。
那些书一直摆在那里,他都没有碰过的,哪里管的了什么信不信的。
封眠只觉大事不好,一切仿佛都在朝着她讨厌的那个方向去,可是还不能就此确定,她咬了咬牙,还是想要问清楚这件事……
她说道:“一模一样的书,连翘姐姐那本书夹层里有一封写给你的信,你这里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