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娇?”路乔勾起唇角,徐徐道。
“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你我之间的关系。”
“没有误会,奴家跟着公子,心中欢喜啊!公子觉得与奴家会是什么关系呢?”
这话他刚刚好像听过,这女人,简直了……
他凉凉地说道:“姑娘虽有阿娇般绝色,可是在下弄不来金屋,所以在下就拜托姑娘你将就一二,草屋虽差,也能容身啊,不过这并非长久之际,姑娘还是该早做打算,最重要的是,千万千万不要出去生事了,就算是在下恳求姑娘赏个恩典吧。”
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就像是粘上了什么大麻烦似的,切,既然如此胆小,干嘛帮她啊,既然帮了她,那为何还要如此絮叨不给她留个好印象呢?这傻书生……
路乔无奈地道了声“是”,尾音拖得老长,她这态度叫他很不放心。
大约是太想留在京城了,就想看着他大考落第,到时候还可以嘲笑他一番……路乔此次十分乖巧,竟然真得躲在房里不出门。
袁清风那日一去就是好几天,走之前倒是交待过几句,说是去拜访老师,可是他的老师是谁呢?
换做从前的路乔定然会尾随于他,就算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也定是要看一看他这师父是何方神圣,究竟是什么样的师父能培养出袁清风这样的徒弟,会不会是什么怪老头?
可是这回她没有去,没有尾随他,倒是在客栈里发现了一个秘密。
那日她用过晚膳,一个人在屋子里作画,房间的门却被人推开了,她抬头一看,竟然是醉狐帮的赤狐洪昇末洪长老。
难怪她竟是半点也未曾发觉,这老头儿平日里半疯不傻的,武功修为却是当世少有,就连醉狐帮的帮主云铁生都不及他,路乔这人虽然狂妄,可大多数时候还是识时务的,见了这种随时可能因为心情不好就一刀砍死她的绝世高手她是定然要小心翼翼敬着点儿的,所以她赶紧迎了上去,“这不是洪前辈嘛,晚辈见过洪老前辈。”
洪昇末难得清醒啊,围着路乔转了好几圈,欢脱得跟一只猴子似的,边打量还边做点评,“啊哈,这不是乔丫头嘛,嗯,瘦了,也高了,出落成大姑娘了哈哈。”
路乔眨了眨眼,回想了一下仿佛上一次他见她也说了同样的话,上回见面还是在明月阁吧,当时他是客人,待她略微热络些,但当时路南月可能是见不得她好,没说几句话就叫她回房了。
不过前辈,每回都是这几句,有没有新意啊?
她道:“前辈怎么过来京城了?刻意来寻晚辈可是有何吩咐?”
这个仿佛才是正经事。可是谈到这件事,洪昇末立时变了脸色,也不为着她四处乱窜了,“咚”地一声坐在原地,抓耳挠腮地像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对啊,我为什么?我做什么?我在哪里?你是谁?”
……
正当路乔一头雾水的时候,他却突然跳了起来,就在她面前站定,看着她的脸细细端详,终于在一瞬间恍然大悟,“哦对了,你就是我那小兄弟的心上人吧,哈哈,这傻书生还会藏个姑娘了,这是不是就叫金屋藏娇?傻书生还有个机灵的时候,这模样倒是不赖!”
傻书生?难道是?
“前辈所指书生可是袁清风袁公子?”路乔道,“您与他……兄弟?”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一处,还兄弟?
洪昇末激动地都要跳起来了,“对了对了,就是他!傻书生好几天没回来,你还在这儿等,你也傻,哈哈,傻姑娘配傻书生,天生一对儿嘛!”
他知道的可真多,也不晓得在边儿上等了多少天了,这会儿才过来嘲笑她,也是不错的兴致了。
路乔道:“您与袁公子怎会相识?”
洪昇末道:“此事说来话长,说来话长……”
其实是前阵子他与柳小刈分别之后无所事事,四下闲逛之际便在一座小镇上见着了袁清风。当时袁清风正在被人偷钱袋,那小贼水平真不行,袁公子却比这小贼更笨,竟然都未曾发觉,直到洪昇末看不过眼了,出手将那贼人打了一顿,他竟还出来阻拦,“这位老先生……”
“老子不老,老子叫洪昇末,他偷你东西,你这蠢小子笨小子,就你这样的还敢孤身一人在外?简直不知死活。”
袁清风却是冷静许多,脾气也是出奇的好,接过洪昇末递给他的钱袋,竟还取出一半来分给那小贼,“洪老伯……”
竟敢又提这个老字?洪昇末纠正,“叫洪叔!”
“好,洪叔!”他说道,“何苦为了一点散碎银子要了他的命呢,他这手法生疏,一看就不是惯偷,以力相逼不如以德相教。”
转头又对那小贼说,“之前在医馆你我才刚刚见过的,可还记得?”
那小贼犹豫之下,点了点头。
他当然认得,就是在医馆里这书生露了财,他才一路尾随过来寻找机会下手的,可这书生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他还给他银子……
袁清风道:“我知道你母亲病重,为着求医治病不得已行此宵小之事,看你这手法生疏,应该不是惯偷。”
小贼慌忙道:“小的真得是头一次啊,老娘病重,实在是不得已,方才在医馆里见了公子心生歹念,本不想如此行事,已经匆忙离开,可是出了医馆之后徘徊一番,正好看见公子出门,小人以为这是天意……小人一时糊涂,小人再也不敢了。”
“嗯,应该是实话。”袁清风刚刚在医馆里就打算帮他的,可是他跑得太快,原来是因为生了歹意尽力克制,说明他本性不坏,只是生活所迫,“这些银子救你母亲足矣,可是他人之惠救急不救贫,你身为男儿应当自己某些正经路子谋出路,今日之苦你要记得,此后打起精神来,做一番事业才是长久之计。”
路乔听闻耸了耸肩,“果然又是一番说教啊,这小贼也是难,为了一点银子而已,还得硬着头皮听完。”
洪昇末嘿嘿一笑,“要不说那小子傻气呢,不止傻,还酸。”
“那后来呢?”
“后来嘛……”洪昇末想了想才想起来,“后来我一气之下就抢了他剩下的半袋银子,反正他大方,然而令人恼火的是这家伙将洪叔我与那小贼区别对待,就为着半袋银子他是到处追我,我还当那是他的全部积蓄呢,后来时日长了,才知那家伙身上装了好几个钱袋,外头放一个,包裹里好几个,用他的话说,这叫留一手,啧啧……”
“我就问他,我说你又不差钱,之前对别人又大方,何苦为了这么点儿银子玩儿命地追我一个老头子,你说你又打不过我,追上了有什么意思呢?那傻小子却言道,洪叔不就是好玩儿嘛,晚辈如此,洪叔得个欢喜也是好的。”
“他真这么说?”路乔道,这家伙是真傻,也是真聪明啊,能将两种矛盾的性格在自己身上同时表现出来,不是,这家伙的脑子究竟是什么做的?怎么就那么诡异呢?
这个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嘿嘿,有意思啊有意思。”洪昇末笑道,“就觉得有意思嘛,陪他玩儿了好几天,丫头你就出现了,你得感谢洪叔我,要不是我把他带进了赌场,你可见不到他呦。”
她想起了他说过的那个好友,带他进赌场的那个人,竟然是洪昇末!莫名觉得洪老前辈好邪恶。
“话说他眼下人在何处,你就真得不好奇?”她在客栈待了好几天,竟然都没有出门的,这一点洪昇末很不理解,他很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而且他自己也因为她好几天都没出门了,看着一个人可真难,好奇心害死猫啊,不过他一直记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可是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究竟是什么事情呢?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前辈知道?”
“跟我来!”
出门啊?路乔这就犹豫了,她答应过他不要随便乱跑的,万一被路漾那帮人发觉了,她就得离开他了,那她可就不开心了,很不开心的。
她犹豫,洪昇末却因为想不起来那件事烦躁不已,耐心耗尽,情绪失控,拉着她就是往外走,她在他跟前哪有反击之力,轻易地便叫他拖走了。
不曾想这前辈可真不仗义,走到大街上过了一阵儿,他就跟突然打通任督二脉似的,又像是吸收了月亮的精华,沉睡的记忆觉醒,他瞪大了眼珠子恍然大悟般的神情,疯疯癫癫地说着:“想起来了,死人了,死人了,想起来了……”
随后一翻身便没了踪迹。
路乔觉得莫名其妙,也能够习惯,但她不知道的是,事实上洪昇末是收到了飞鸽传书,得知了云夫人的事欲要回去云角寨的,可是他那脑子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刚刚才终于将这正事想了起来。
路乔被一个人丢在街上,也不想着袁清风的什么去处了,就想着赶紧回客栈躲起来,躲到乌龟壳里去,可是天不遂人愿,客栈外头偏偏就有吸引她的事。
方才进了茶楼里的,那人是谁?
不会这么巧吧?她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她悄悄地跟了进去,看着他进了一个包厢,而开门的一瞬,包厢里竟然站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头戴斗笠看不见容颜,见他关上了门她才凑了过去,站在门口听墙角,好家伙,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来茶楼做什么,去客栈多方便,方便捉奸啊!
她欢喜极了,可是她都把耳朵贴在门上了,还是听不见里面有动静,正当她在纠结是否要以正宫娘娘的身份推开门进去大闹一番的时候,门却从里头开了,陈泽黑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像是一只狡猾的猫捉到了一只柔弱蠢笨的老鼠。
她缓缓抬头,不知为何竟然没了底气,仿佛不是她来捉奸,而是自己被捉……这场面可真尴尬,她傻傻地笑了笑试图化解尴尬的氛围,她还主动同他说话:“嘿嘿,真巧,好巧……”
他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还忒客气地问她:“累吗?要不要进来坐?”
他说什么?路乔一懵,便已然被他拉着进门了。
包厢内那斗笠姑娘微微屈身,那叫一个温柔大气,连声音都细细软软的,原来陈泽好这一口,她说道:“既然公子另有要事,奴家今日便告辞了。”
斗笠姑娘说完这话就走了,陈泽竟也没多说一句,更没有阻拦的意思,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灰溜溜地逃走,虽然人家看起来其实像是理智气壮,虽然看起来灰溜溜的其实是她路乔。
这人走了路乔才知道,这个卑鄙无耻的陈泽,不按常理出牌就是为着把她吓懵了先稳住,手段真高明啊,这几年接手了云华门做了门主了,更是成了只老狐狸。
他给她倒了一杯茶,说话不慌不忙,“如果你需要的话,今天的事我可以向你解释。”
她哪里用他给她解释,“不解释,不解释,都懂的,都能懂。”
这也叫懂吗?瞧瞧这眼神……
陈泽无视她,继续说道:“她是我云华门安排在京城的线人。”
“所以,你喜欢她?”她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眸子亮晶晶的,跟星星似的,他被她看得一愣,还没说话就叫她抢了先,“没关系你不用顾忌我,也不用费尽心思编理由哄我,喜欢就是喜欢嘛,实话告诉你,我要是喜欢一个人,一定会无所顾忌地喜欢他,你这样我反倒是安心许多,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你自己看着时机合适了就去跟路南月提出解除婚约,本来我就想着,你若不提,再过些时候我便想法子毁了这桩亲事,如今你有了喜欢的人,我就不用多此一举了,你都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