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
跟着粉团子进入到她曾居住过的房间,里面的摆设,一点也没有改变,甚至,就连味道,也是熟悉的。
尽管呼吸的空气里有她的味道,却又不想将这样的味道清理干净。
其实,心里,还是关心着她,想念着她的吧。
”殿下,您回来了......“
青雯站在君默的身后,微躬着上半身,身上着一件深蓝色的织锦裙,深沉稳重,就像做了几十年管家的模样,对府上的一切事宜,了如指掌。
沈殊不在了,青羽青雯,必须将府中的一切熟悉且做得妥妥当当、好好看看的。
听着声音传来,君默立即竖起右手食指,贴在唇瓣上,做了个”嘘“声的姿势。
青雯立刻明白君默的意思,慢慢地退了出去,给与君默一些私人空间。
其实她刚才想问他,是否希望稍作整理一下这个房间。
毕竟自从姑娘离开后,这里就一直空着。
东西摆设的位置没有改变,但是,还需要添置一些东西,才能住进去。
不知这次,会是哪位姑娘,能够有幸,住进这个房间。
退出去之前,青雯再次抬头,从敞开的门后往里面看了一眼。
既没看到姑娘的身影,也没听到任何声音,殿下,这是带回来的是什么人?
一团粉色跳动,如云雾般存在的东西,映入青雯的眼帘。
她顿时一滞,眼神有些恍惚,怔怔地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急忙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有君默和那团粉色,还有一股从门外偷溜进来的阳光,慵懒的趴在光洁的地面,不愿离去。
君默看了好一会儿那团粉色,发现它一直在宽敞的房间里,弹来跳去的,晃得他眼睛有些累了。
随即向里走了几步。在正中间,对着门口的那张圆桌旁,惬意的坐了下来,悠哉游哉的欣赏着不知疲倦的粉团子。
不知这具散魂,脾性好不好?
要是跟他一样的坏脾气,那倒是有得一说,毕竟吵架,还是需要脾性强悍一点的。
要是性格软弱呢?
那还不是自己遭罪了,摊上这样的散魂,只能说自己比较倒霉一些,不过,用自己的方法言传身教,应该没问题的吧。
那要是女孩呢?
应该不会比她还要麻烦吧?
女孩心思细腻,应该不难教,好好教,还是有结果。
君默右手手肘撑着桌子,掌心托着腮帮,沉思在自己的对话里,完全没看见,那团粉色弹到自己的跟前。
粉色团子扭捏着软绵绵、圆鼓鼓的身子,在桌子上滚来滚去,一不小心,滚落在地面,一直往前,滚到了右边的案台边上。
一下子又弹到案台边上的椅子旁,磕磕绊绊的没有方向感,撞到什么,什么东西就倒在地上。
案台上摆放了毛笔和一些宣纸,那些都是她留下,没有清理掉的东西。
为了怀念她在的样子,所有的东西,都是她走后留在那里的。
粉团子不小心,将案台上的笔架上撞到在地上。
这样的动静,确实引起了君默的注意。
只见他扭头看了一眼恶作剧的团子,叹了一口气,没做任何表示,重新回到自己的思考当中,继续出神。
团子似乎通达灵性,生气的将宣纸,抹得一片粉色。
犹如天际晚霞下映衬出来的颜色,旖旎美丽,流光溢彩。
玩得正开心的时候,君默带着磁性,却温柔的声线,飘了过来。
”玩够了,就出来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把戏。“
他早就看穿了它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要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干坏事,还不够格呢。
再练上几百几千年,恐怕也没什么机会瞒天过海。
粉团子觉得没意思了,”砰“的一下子,从粉色的烟雾中爆裂。
”呜哇呜哇“的从里面传出来几声婴儿啼哭,想要抱抱的呼唤。
”哼,游戏做得挺足的呀。“
君默放下撑着腮帮的右手,懒洋洋的直起身来,向着那团粉色团子幻化出来的婴儿旁。
走近一看。
这一看,君默的脸色并不多好看。
这孩子,看着也挺乖的呀,看到他站在那里盯着他看,哭泣都忘记了,一个劲儿的对他笑,弄得君默惹不住想要抱着她。
君默刚想要伸手去抱她起来。
孰不知,不知从哪里来的云雾,竟然将君默眼前的事物,全部遮住,即看不清婴儿的样子,也看不清房间里的一切。
似乎他看到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白雾。
银铃般的笑声,在君默的跟前传了过来。
君默一皱眉头,对于刚才的笑声不知所云,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循着那道声音,拨开眼前的白雾,想找到那个作怪的孩童。
可是,怎么努力,也无法拨开白雾,也使不上劲儿。
该死的散魂,竟然布下结界,让他陷了进去。
他决不轻饶她的。
”你敢在我的地盘惹我,你是活腻了,还是嫌命长?“
君默厉声的呵斥道。
他快不耐烦了,若是她再不识时务的收回,他真的会将她拍散,让她再也不能出现再尘世。
”你不敢这么做的,我敢保证!“
听着声音,像是女孩子的语气。
莫非,这具散魂,真的是女的?
君默此时有些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了。
女孩子,一出现,就给他这么大的礼吗?
还是,她的到来,才是翻天覆地的开始,这不得将他的府邸掀翻了不可。
“等等,你先把布下的结界收回,我们坐下来,慢慢商讨以后相处的方式,可好?”
他抢先放下身段,就是为了在她的面前,先立个威,不然,她不就先把自己的身份往上摆了。
到时候,府上恐怕要换主人了。
对方想了一下,觉得没啥毛病,当即应允了君默的条件。
先坐下来谈谈接下来该怎么安排才是最好的。
整间屋子的白雾,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眼前的一切,又重新出现在眼里。
一抹白色,出现在君默的眸子里。
那样的白色,顿时触目惊心,让他想起来她最爱的衣着颜色,就是白色。
白衣胜雪,冰肌白皙,樱桃小嘴,圆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地盯着君默看。
白色霓裳裙摆边上,绣着几朵精致地小花,近距离一看,特别像彼岸花,可仔细认真一瞧,又不太像。
君默一撇嘴,看不出来是什么样的花,罢了罢了,管它是什么呢。
粉嫩的脸颊上,微微泛着红晕,映衬得那张脸,更加得可人。
“你一直看着我,是不是对我有所企图?”
女孩得一番话,惊得君默赶紧收回自己炽热的目光,晃着尴尬的眸子,看向别处,以此化解尴尬的氛围。
他不是有意想盯着她看,主要还是她张得有几分像她,像他的阿烟。
他寻了好久都没找到一魂一魄的轻烟。
他怎能不盯着她看呢。
但是他能保证,绝不是因为对她有所企图,才这般目不转睛地瞧着的。
他发誓。
“你是在害羞吗?还是觉得此时的自己,特别的尴尬?”
嗯?
君默再次一惊。
这女童,果真不简单啊。
什么事都能看出来,花婆婆交给他的,到底是散魂,还是怪物。
怎么有种,一跟她杠上了,自己就没好下场了呢。
“你,”手指指着自己的脸,“觉得我现在是在尴尬吗?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是尴尬吗?才多大,说话就没着调。”
君默嗤之以鼻,抬起下巴对着她,一副“我可不是在尴尬”的表情。
“抱我到那边。”她小手一指向圆桌旁的椅子上,以命令的口吻,呼唤君默。
没有反应过来的君默,再次败在她的话语之下。
这是不按常规出牌的散魂,而且,特别难伺候。
女童不过三四岁的样子,说话倒是利索的很。
小脑袋嘟嘟的也转得老快了,想一出是一出,完全不给君默思考的时间。
好吧,何必跟一个小孩计较呢,而且还是一具散魂。
君默从案台上,将小女孩抱到椅子上,并且替她倒了一杯茶。
自己则坐在她的对面,双眼时不时的瞄向女童的地方。
“我可以给自己起个名字吗?”
女童的小嘴巴,上下轻动,吧唧吧唧的说着自己脑子里出现的问题。
君默一时愕住。
她来得太快,自己还没有想好该给她一个名字,倒是她等不及了想要自己给自己取一个名字。
那还能怎么滴,让她自己想个名字也好,省得自己还要动脑子想。
突然觉得自己好累啊。
“叫阿简怎么样,好不好听,简不简单?”
女童抱着双手,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不想思考,有些烦躁的君默。
他现在非常想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住处,睡一觉,放空一下自己的大脑。
跟这样的孩子待在一起,他会因为脑门疼而选择逃避的。
阿简?
君默抬头看向女童,眼神里充满了疑惑,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阿简,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名字呢?
“能换一个吗?”
冰冷的音调从君默的口中飘出来。
“不好听吗?还是觉得难听?可是我觉得很好啊,简简单单的,阿简,阿简,特别顺口。”
女童纯净的眼神望进君默的褐色眼眸里,竟然有股熟悉的感觉。
就像是轻烟。坐在对面,用她那双未经尘世渲染的眼睛,望着他,深深地凝望着。
君默一甩脑袋,想办法从刚才的画面中走出来。
坐在对面的是个捣蛋鬼,不是轻烟。
即使轻烟有时候也会让他头皮发麻,但是,她懂事一些,起码不会想眼前的女童一般,一口不饶人的语气,咄咄逼人。
“不是不好听,是你不该用这个名字。”
心底的愤怒就快要点着了。
“我偏要用。”
女童鼓起腮帮子,双眼瞪得贼大,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不明的戾气,黑色的瞳仁里,一闪而过的冰蓝色,是给他的警告。
君默看到了她眼底的那抹颜色,就像是走在漫天的雪花里被冰封着身体,仅靠着意识存活。
寒冷、恐怖的气息,席卷着愤怒的火焰,在心底滋生。
没想到,一具小小的散魂,竟有如此强大的气息。
为何花婆婆没有跟他说清楚呢。
看到女童出现这样的情况,想不叫她为“阿简”,应该不行了吧。
“好吧,就叫阿简。”
君默最后还是妥协了。
若不妥协,恐怕,整间屋子的东西,都要变成一堆废品了。
君默无奈的扶着额头,思考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才好呢。
女童得了君默的允许,当即喜笑颜开,高兴得裂开嘴巴呵呵地笑。
“以后,我住在这里就行了。”小手一拍,跳下椅子,在屋子里走了一圈。
由于刚才比较顽皮,竟将屋子里弄得一片狼藉。
在一片狼藉之中,小阿简跳着躲开地上的陶瓷碎片和垃圾。
一会到床边瞧瞧,一会趴在窗边往外看,一会跳到案台旁边的榻上,舒服的享受一番。
一阵折腾后,终于累了。
才在榻上昏昏入睡。
君默追随她的身影,从那头看到这头。
蹦跶蹦跶不停的两条小短腿,像只屁颠了一路,还夹着尾巴欢快的松鼠,最终回到自己舒坦的地方,安静了下来。
“唉~”
君默长叹一声,完全拿她没有办法了。
果然是找罪受。
起身走到床边拿了张叠好的被褥,穿过屋子中间,轻手轻脚的走到榻前,将手中的被褥往空中甩了两下展开,盖在她的身上。
小小的身子在被褥的包裹下,只有小小的一点。
特别是她缩成一团,整个身子并拢在一起,只剩一丁点凸起的地方。
看着小阿简睡着的样子,只是没想到,她幻化的速度,如此之快。
第一眼看到的不过是婴儿的状态,才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豆丁大的小孩了。
自己还没有抱过小孩呢。
襁褓里的小孩。
伸出冰凉的右手,轻刮着她稚嫩的脸蛋。
同样冰冷的肌肤,甚至比他还要冷上几分。
作为散魂,一旦过于动用体内的力量,整个人就容易进入睡眠状态。
当时,他为了在尘世间寻找轻烟的魂魄,不知耗尽了多少的力量。
每次遇到力量不足的时候,若不是有花婆婆了秦广王出手相助,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现在。
阿简,轻烟的小名,他记得她说过。
最亲近的人,都这样子叫她。
可是,君默喜欢唤她为”阿烟“,他一个人的阿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