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番话,却让轻烟陷入了沉思。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见到了却心跳加速,就算是对方做些小事,都能让自己觉得是美好的事情。
她遇见君默后,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小鹿乱撞的感觉,要是隔着几个时辰不见,心底终是痒痒的,就像是有许多虫子在咬,很不舒服。
可惜,思念的感觉,在风月述说了君默的目的之后,就消散了,不存在了。
有的,就是对他的怨恨。
原来他那么努力的接近自己,就是为了她纯净的灵魂,这是她没有想到的啊。
再怎么绞尽脑汁地想,自己也编造过许多,他接近自己的理由,可为了复活沉瑜,壮大自己这一点上,她完全没有想到。
若不是风月告诉她,是不是要等到他来索取自己的灵魂那刻起,她才会醒悟呢。
到最后,他们终是变成了陌路人,还是在死亡边缘挣扎地陌生人呢。
思绪飞回,轻烟看着一脸孩子气的云澜翊,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该怎么说呢。
还是实话实说好,或者丢出一句自己也不知道的回答吗?
不管了,实话说也好的,为什么要欺骗小孩呢。
“你说的这个症状,我虽然没有出现过,但是我听别人说过。”既然要说实话,说问题的真话就好啦,不必把自己的带进去,说自己也遇到过,不就是把自己的一切供出去了吗?
云澜翊听闻她知道,凑到她的身旁,像听故事一样的,表现出津津有味的样子。
“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应该就是对别人有好感了。就是所谓的喜欢啊,喜欢对方就是会出现脸红心跳加速啊什么的,”饶有兴致的用眼尾瞄着他,“说,你喜欢神殿的哪个小姑娘了,我怎么没发觉。”
轻烟一副看戏的表情,盯着不知所措的云澜翊。
他心里当下一惊,摸了摸更加烫的脸颊,最后没有再听轻烟说下去,就慌手慌脚的把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好装进食盒,逃跑似的离开了水榭阁。
结界敞开的那一刻,一只淡蓝色翅膀的蝴蝶,扑棱着翅膀,穿过云澜翊出去的结界缺口,飞了进来。
没人察觉到一只蝴蝶的到来。
淡蓝色蝶翼的蝴蝶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发现空无一人,上下飞翔着,穿过打开的窗,来到了屋子里。
自云澜翊在轻烟不知情的情况下,不打声招呼就先行离开后,,也没人陪自己聊天,一个人挪着不是很情愿的步子,走到案台旁。
准备好笔墨纸砚,然后摊开纯白的宣纸,随便在笔架上拿了一支毛笔,沾了点墨水,就着空白的纸上写着近几日看过的书籍,看看自己在没有书本的协助下,会不会还记得里面重要的内容。
写了没几行字,笔在空中,停了下来,再也记不起后面讲了什么。
懊恼的抬头看着门外,瞬时被一只淡色系的蝴蝶夺了心思。
双眼直直地看着飞来飞去的蝶翼。
好一只惬意的虫子啊,这么冷的天,还能有性命飞到这里来,果真是奇迹。
神殿的地方虽没有外面那般寒冷,但也是终年积雪不断,很少会出现雪融化的现象。
能在屋子里看到一只飞翔的蝴蝶,确实是一件憾事。
毛笔上的墨水积聚在笔尖,“哒”的一下掉落在白色的宣纸上,瞬间将中间的空白染上一朵墨色的诡艳之花。
“呀,光顾着看虫子了,都忘了自己在做什么。”看样子是没办法挽回了。
也罢,反正也记不起来看了什么,索性将那张写了字的宣纸攥在手里,一抓,一团废纸便在手中诞生。
不是她要这么做的,是那团黑色的墨迹扰了兴致。
蝴蝶在那一瞬间,幻化成人形。
淡蓝色的衣袍上,绣着几片飘落在人间般的金色叶子,铺散在衣摆处。
墨色的长发垂到腰间,在光线的折射下,竟然如此迷人。
再往上看,脸上轮廓分明,线条柔和的展现着那张脸的魅力所在,犹如能工巧匠手中的满意作品,雕刻出来的美。
实则无法用语言描述。
轻烟心情糟糕的抬眼,看到那张妖媚的脸蛋时,心里七上八下的,手中的毛笔也在此刻,“啪”的一声,掉在原木色蜡油涂膜的案台上,粘在笔尖的墨水一下子在台上蹦出来,甚至有几点细小的墨迹弹到轻烟白色的织锦罗裙上。
他,怎么来了?
站在她面前的是自己想爱也不敢爱,想恨,却难以恨到至深的人。
她的阿默啊,为何对她如此残忍呢。
“你,怎么来了?”她颤抖着声音,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绝不能来这里的,因为,她发誓再也不想看到他那张脸,不想见到他这个人。
脑海里的那道声音,总是提醒自己,他接近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他自己,为了再回到曾经,所以他撒谎说,他与沉瑜已是过去。
未来,是属于他们的。
现在,她怎么能够相信他说的话呢。
不能,她的心,已经冷了,对他再也提不起原来的那般喜欢了。
“我想看看你,是不是身体恢复了?”君默欲上前,再近一点的看看她现在的样子,他才放心地离开。
以后,再也不能出现了。
“是看我有没有死在你的蛊毒之下吧。”她讥笑,在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她应该冲上去,给他一个耳光的,可是,她还是制止了此时的冲动。
明知道冲动终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即使再怎么恨也好。
“是谁说,你身上的蛊毒是我一手作为的。”他不是告诉了风月,自己并没有做吗?
难道他真的打着谎言,告诉轻烟,让她恨自己了吗?
“不管是谁说,只要你确实做了此事,不就完了吗?”不拿正眼瞧他,心里一股怨气实在吞不下。
“为何我说的你不相信,他说的,你就觉得是真的。难道你就没想过亲自找我确认一下吗?”心间一阵抽动,君默连连后退几步。
自是自己没有想过事情会以这样的方向发展,知道了又能如何,她还是牵着他的鼻子走,往东绝不往西。
即使有太多的怨言无法明说,说出来了,谁会相信呢。
她吗?
想必现在的心里恨他还来不及呢,哪里肯听他的话语。
“因为你是你,不是别人。你的身份,你的过往,你的一切,都让人再也相信不起来。我告诉我自己,从今往后,我只信自己,我只会跟着我的感觉走,跟着我的方向走,我为何要听从你们的安排,为何连自己的命运也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说,”声音越说越小,也没了底气,语气接近哭泣的边缘,“我上辈子欠了你们,这辈子,就尽可能地折磨我?”
时间就像一张大网,网住了多少人的记忆匣子,又钩住了多少人的思念。
每个人都尽量在自己的小世界描绘天空,可惜的是,谁也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抹色彩。
轻烟和君默也一样。
他们彼此伤害着,却又彼此在意,谁也不懂,如何去捅破那道薄如蝉翼的纸膜。
大家都是以最伤害人的方式,揭开旧的伤疤,又换上新伤。
“好,很好,既然你选择新别人,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我要提醒你,有一天当你失去了眼前的一切的时候,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从来没有将你和沉瑜做比较,虽然开始的时候,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确实误以为你是她,可后来直觉告诉我,你不是,所以......”
话没有说完,却被轻烟截住,她用讽刺的语气说道:“所以,你先前对我的好,就是因为我的某些方面比较像她,是吗?呵呵呵,”她站起来,缓缓地走近他,一双充满哀怨和无奈的眸子看过来,“我真没想到,你会为了她,把我推向死亡。为了我的灵魂,不惜与魔族勾结,当真对得起你鬼王的称呼呢。”
她不屑一顾的看着他的时候,嘴上依然是不饶人的讽刺。
一字一句,像根毒针,刺入皮肉,毒液瞬间在毛细血管间游走,即可间便起效,痛苦着离开。
君默看着眼神里装满愤恨地轻烟,脾气再怎么暴怒,她还是那个她,只不过此时的性情变了些许而已。
他喜欢着这样一个人,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不知为什么,只要看到她的那张小脸,把话说得再难听,再狠毒也好,下一秒,谁会知道发生什么呢。
就像现在,君默长手抓住轻烟的手,将她拉近自己,另一只手环着她的腰际,湿润的唇瓣便附在她的唇上。
她挣扎,他再抱紧,她越挣扎,君默就越用力,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心里才放心。
先前他说的话太过了,所以,他想弥补,弥补这段时间来的错,也让轻烟知道,自己并不是无情的人。
挣扎了许久,未果,断然放弃,一动不动的杵在那里,任凭君默的唇瓣绞着自己的。
趁着君默放松片刻,隔在两人胸前的双手一用力,将彼此分开,轻烟举起右手,就是一个巴掌下去。
“啪”的一下,手心麻痛,但更痛的,是彼此的心。
那一巴掌,直接打在了君默心里柔软的地方。
伸手摸着左脸微红的脸颊,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想不到,她下手得如此之狠,如此无情。
“阿烟......”他凄切的唤着她的名字。
可她不做回应,双眼湿润的偏开脸,指着门口说道:“你走,你给我走,我不想再看见你了,以后都不想见到你。”哽咽着声音,她的手指在颤抖。
“如何是因为我这样做冒犯了你,我跟你道歉,但是,可不可以不要赶我走,让我看看你的身体恢复了没有?”他哀求,同时也在期盼她的原谅。
“不麻烦你了,我雪族还没有落魄到寻不到一位医者。请你离开神殿,离开雪族,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便是陌生人。”心里有着万分的不舍,也要断了之间的关系。
断了,便是最好的结束,也是崭新的开始。
“你,真的确定,从此不再见我,从此就是陌路人?”
她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说道:“是,从此刻开始。”
君默会意的点点头,转身绝尘而去,消失在门口。
轻烟再也坚持不住内心的痛楚,身子缓缓地往下坠,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蛋,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