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的天气说变就变。
刚才还在下着凶猛的大雪,才一转眼的时间,雪花从空中消失,温和的阳光顿时从云缝间照射下来,落在轻烟的脸上。
抬起手支在额头,看着刺眼的光线发呆。
几日了,都没有回星月阁,不知道望月花有没有人帮忙换上新的,还是已经枯萎在花瓶里了。
呵,怎么会想到望月呢,那些花不就是从大祭司那里拿回来的吗?
那么以后,就不需要那些花了吧。
突然,好想阿姆和小圆啊。
她们在另一个世界,过得还好吗?
积雪在阳光下,散发出一圈圈光晕,倒映到眼睛里,极不舒服。
进来雪域后,这里听不到任何人呼喊或是说话的声音,只能听见雪花在耳边“刷刷”的声响。
看来,雪族的人,对于这里还是有所恐惧的吧。
而她呢,连雪域是何地方都不知道,还说是雪族的守护者呢,说来也是好笑。没想过自己还有机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实属难得啊。
四下死一般的寂静。
轻烟茫然的看着白色一片的景象,眼前开始出现幻象。
无数张风月的脸,混乱的出现在眼前。
讽刺的、怜惜的、愤怒的、无奈的,甚至,还有爱慕的表情,吵得她耳朵生疼,心烦意乱。
想静下来好好回忆阿姆和小圆都不可以了吗?就连她的思念,也受到他的控制吗?
真是可笑。
最近出现幻象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从之前出现有关君默的记忆开始,现在就连风月的记忆也在脑海里,突然出现。
她害怕,害怕这一切只不过是风月一手操作的阴谋。
若是让君默知道了,会怎么样呢?她是不是该隐藏那些小心思,才不会被风月看到。
脑袋,又一次像是被锤子一下撞到头部,所产生的疼。
她双手捧着沉重的脑袋,犹如摇着拨浪鼓般的用力,希望能将痛楚减轻。
可惜没有,锥心的痛,蚀骨的痛,让她失去了体力,随即晕倒在毫无覆盖冰冷的空地上。
今日风月吩咐,由云澜翊送饭前来给轻烟。
一入到雪域的结界后,刺骨寒冷的风呼啸而来,撩起了他颀长的衣摆。
云澜翊一激灵,冷得牙关咯吱响。
这么冷的地方,漂亮姐姐不会被冻晕过去吧。
嗯,应该不会的,姐姐是谁呢,她可是神殿的雪女、雪族的守护者呢。
即使住在望月湖那样纯净的地方,每天吸食着望月湖的灵气,但她的体内并没有多少灵力,可以用来保护自己抵御寒气。
就像是她的身体对望月湖的灵力有抗体一般,难以进入到体内,无法拥有。
经过几个透明的结界牢笼,方才看到关着轻烟的地方。
散发着不一样的光晕,云澜翊一眼便瞧见了。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轻烟倒在地面上的画面。
凌乱的衣着,散落一地的墨色青丝遮盖住了她的脸和瘦小的身躯。
才几日不见,她竟变得如此不堪。
当时他说要保护她的,可现在,他连恳求风月的勇气都没有了。
当他知道服侍轻烟的小圆和阿姆死在大祭司手下的时候,他就预想到,自己即使再怎么恳求,也是于事无补的。
但他又想努力一下试不试,看大祭司是否念在轻烟作为守护者的身份,而有所心软。
他错了,风月没有,而且更加严肃的表明了态度。
若是他想见到她,就不要掺和到这件事情里去,不然,连他都会被关进雪域,永远也别想出来了。
他不是害怕关进雪域无边际的冷漠里,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害怕变成自己人生中的一部分。
那他以后的人生,注定会在别人的操纵下,成为别人的傀儡。
这样的自己,会是原来的那个他吗?
云澜翊慌张地把食盒丢在一旁,查看一下轻烟的情况,发现她除了还有气息外,无论怎么呼唤,也得不到回应。
此时,云澜翊恐慌起来。
凭着一己之力,想要破开那道风月布下的结界。
不料想,坚固的结界完全不受他的影响,甚至还将他弹出几米开外的地方。
这时,一道带着沧桑的嗓音,在不远处传来:“不要再耗费灵力了,凭你一个人是无法将他布下的结界打开的,除非他本人前来,亲自解开。”云澜翊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可是,大祭司还处在生气当中,这么会好心前来,亲自救她呢。
他不是恨不得轻烟在这里受尽折磨的吗?
循着那道声音看去,只看见以为头发花白凌乱,衣衫褴褛,胡子一撮的老者。
看他的样子,应该在这里很长时间了吧。
云澜翊努力的从积雪的地面爬起来,衣袍上还沾了些雪。
“请问前辈,除了大祭司以外,还有谁可以解开这道结界?”他不是不想恳求大祭司,只是事情紧急,雪域距离神殿的路程又远,来回需要的时间太长了。
他不想冒这样的险。
“有啊,”老者捋了捋胡子,“那就是我啊。”蹲坐在地上,一副非常享受的样子。
听到老者说他会,云澜翊迅速跑到老者面前,“可否请前辈帮忙?”
云澜翊跪在雪地里,眼神里带着星光,崇拜的看着老者。
“可惜,我这一身的灵力都被人废了,别说解开结界,就是放我出去,我也走不了啊。”
老者半开玩笑地说着。
自己半辈子都被关在这个鬼地方,若不是体内还余留了一些真气,恐怕他早在多少年前就归西了,今日怎么会有力气在此跟他闲聊。
云澜翊心中的希望一下子跌到谷底。
原以为轻烟有救了,没想到,只不过是一场玩笑。
“不是,前辈,刚才你还说你会的,怎么又说不会了呢。”
他不能在此恼怒,绝不能。
老者无趣的靠着后面的柱子,翘着腿。
“若不是风月那个杀千刀的,我能在这里受苦吗?我应该坐在他那个位置上,享受着族人的追捧。而不是被关在这里,日日顶着雪花纷飞的天气,吹着冷风,吃着冷饭。若不是我体内的真气护着身子,不知在多少年前,就一命呜呼了。”
不是他胡乱编造,这都是事实,铁证如山的事实,只有风月自己不承认罢了。
“既然这样,那姐姐怎么办好?”眼眶里有泪水在转悠,他懊恼的低下头,看着纯白色的雪地,心情一落千丈。
“如果你是真心想要救她,那我说什么你便照着做。”
云澜翊抬起头,用那双充满悲痛的眼睛看着老者,迟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前辈,你有办法?”
“废话少说,你能变出细线吗?”
“能。”
“好。我需要一根足以够长的细线,绑在那女孩的手腕处,然后连到我这里,懂了吗?”老者眼睛瞟向云澜翊的脸上,示意他赶紧动手。
云澜翊明白了他说的话,手下一翻,一小捆细长的红线出现在手心。
将线头递给老者。
老者接过红线,拇指食指轻捏着。
云澜翊站起身来,将另一头的红绳系在轻烟的右手上。
然后退到一旁,眼睛一直在轻烟和老者之间转来转去。
当红线系在轻烟的手上时,一股强大的灵力通过细小的红线,传到老者的体内。
那一瞬间,就像夏日里,迎面扑来的一股清爽的风,使得整个人神清气爽。
过了一会儿,那股灵力却像是抓迷藏,消失不见,即使老者在努力寻找,也找不到。
随后无数股复杂的气息扭转而来,时而凶猛,时而微弱,那些不属于她身体里的气体,却在凶煞的冲撞着轻烟体内的灵力屏障。
那是怎样的一股黑色力量,也是老者完全没有遇到过的。
又像是在哪个时候遇到,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恐惧的放开红线,双眼爆发着愤怒。
他想起来了,那股乱窜且不明的力量,是来自风月的,那个人面兽心的恶毒之人,老者恨不得杀了他。
杀了他还便宜他了呢。
他要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他,将他浸泡在腐水里,让他也试一试蚀骨噬心的痛。
把他关到雪域里,关个几百年的,看他那时还有什么本事嚣张。
可是,她的体内,怎么还被人种下了另一种他说不上来的蛊毒呢。
幸好发作不快,体内的灵力也阻挡了一些,不然,今日她便死在这里。
“孩子,你还是赶快去找风月吧,现在,恐怕只有他,才能救你的姐姐了,我无能为力了。”
老者叹气一声,靠在柱子那睡着了。
呼声滔天。
云澜翊惊愕,也没说是什么就让他去找大祭司,弄得他一头雾水。
既然老者这般说了,那事情应该往严重的方向发展。
立刻转身离开了雪域。
留下眯着双眼睡觉的老者和卧在冰冷地面的轻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