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池一事之后,轻烟和君默之间的关系也以迅猛的速度发展着,她更是忘记了要回神殿的事,打算在府邸继续待下去的想法。
几次君默都想提醒轻烟,是时候该回去了。
可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来,只是换上一抹浅浅的笑容。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轻烟才不会生气,即使那些话在心里上演了无数遍,最后还是因为没有勇气说出来而咽到肚子里。
就怕又像上次那样,发生许多难以想象的事情。
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他心情也变得舒畅不少。如果他们只是一介普通人,该多好啊,不用去面对让人头疼的事情,也不用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平凡一些,多好啊。
君默仰望着天空飘来的几朵白云,出了神。
虚无缥缈的东西,能伸手触及,却不属于自己,又有何用处?
就让时间在此刻静止吧,能多看她一点,就不会想让她太早的离开自己。
君默又一次带着轻烟,前往花祭。
依然在温和的阳光下,艳丽的鲜花在微风中摇曳,一阵阵的,向他们的方向弯腰。
轻烟看到眼前大片的花海,心下欢喜,走上前从花丛中挑选了一些不同颜色的鲜花,摘下来攥在手里,然后回到君默跟前,扬起手中自己亲手摘的鲜花,想要送给他。
那张稚嫩的脸上洋溢着羞涩的笑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心里希望着君默快点接过手中的花。
她还是第一次送花给别人,羞涩也是难免的,毕竟会害怕对方不接受,心情也会变得不好。君默淡然一笑,像三月里的风,轻微的,自然的拿起她手中的花,放在鼻间嗅了嗅。
沐浴着阳光的鲜花,带着一股鲜活生命的气息,只是觉得可惜。没有阳光、离开土壤的鲜花,难以保持娇艳的样子,可只要是阿烟摘的,就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惜的地方。
“殿下,花好看,还是人好看?”抬眼看着君默对那束花爱不释手的模样,内心不知道有多欢悦,恨不得买坛酒来庆祝一下。
自己勇敢的迈出了第一步,那么第二步的发展,还会远吗?
她在想,不会的,很快,他们会一起出现在神殿,出现在大祭司面前,见证他们之间的感情。
只是轻烟不知,当他们两人出现神殿的时候,会是以哪种身份出现,就不可得知了。
“花固然好看,但没有阿烟衬托着花,怎么显示出她的好看呢,所以,我们阿烟,最是好看了。”君默对着她宠溺一笑,尽可能地满足她所有的要求,弥补他曾经那般伤害她的过往。
“你不会是在骗我吧?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好看。”
“嗯,你在我心中,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是最好的阿烟。”轻烟听着他说的话,“咯咯”开心的笑起来。
君默当即将她拥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生怕她突然不见了人影。
她惊愕,笑声戛然而止,任凭他紧抱着自己的身躯,而她也伸出双手,抱着。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她不知道君默此时的心情,也感受不到他现在的表情,该有多痛苦。
回想起听到沉瑜死去的那一刻,他的脑袋顿时空白一片,就连沉瑜的样子,在那一瞬间,全然不记得。
他以为他们会走到最后,会一起面对眼前的困难,可没曾想,现实给了他们一巴掌,将他们打醒了。那一刻,才清晰的明白,他们之间,再也不可能了,就算沉瑜再次醒过来,也回不去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不是因为君默冷漠,沉瑜的消失,他也只好面红耳赤的找到魔族,寻求真相,却不曾掉一滴泪。
而对于轻烟,不过是相处了几个月的时间,他就害怕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心里,永远的让她待在自己的身边,他才放心。
抹了抹有些湿润的眼角,长吁了一口气,“没事,就是想起往事,觉得心里不舒服罢了。”放开轻烟,双眼含情脉脉的看着她,确定不是在梦里,眉开眼笑的再次拥她入怀。
“阿烟,以后不许离开我了,好吗?”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闻着她身上散发的淡淡香味。
“嗯,好。”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他的情绪。
唉,这堂堂的鬼王殿下,还会有折服的一天,要是说出去被人知道了,那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啊,疼,头好疼啊。
轻烟松开拍着的手,整个身子直往下滑,头疼的像要裂开,脑海里混乱的记忆开始作怪。
君默与沉瑜嬉闹的画面,他对着沉瑜甜蜜的样子,幸福的笑脸,其乐融融的场景,甚至,还有他们一家三口出现在府邸前,沉瑜骄傲的看着轻烟,挑衅的眼神似乎在告诉她:“君默是她的,谁也别想抢走。”
许许多多杂乱的记忆碎片,在她脑海里回放。
她痛的无法呼吸,而君默手忙脚乱的跌坐在草地上,抱着她,不停的在耳边叫唤:“阿烟,阿烟,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阿烟?”右手附在她的手上,可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虽然一身的灵力,可是,能起到什么作用,而且,对于这样的事情,突然间发生,他本不知情缘由,又该从哪里下手。
脑海里的细碎画面开始放慢速度,在渐渐变少,只依稀看见自己和君默,站在花祭的世界里,赏尽眼前的花;又和他走在热闹的大街上,街两边摆满了饰品吃食以及日常用品,商贩的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画面又切换到府邸,她决绝的眼神下,浸染仇恨的颜色,他毫不犹豫地离开,他却没有表露出半点的挽留之情。
她伤心的往回走,他一人站在窗前,眺望远方,无声无息。
“阿默......”她喜欢叫他“阿默”,他便唤她“阿烟”,一来二往,关系亲密无间,却也会伤害极深。
他是君默,是她曾想一辈子追随的人。
可是后来,她却没有将那时许下的诺言,兑现。
那一声“阿默”,唤起了多少的记忆,只有君默知晓。
在他的脑海里,轻烟的容颜不曾消匿,就像是烙在心头的印记,怎么擦拭,怎么用刀剐,也剐不掉,才知道自己已陷得如此之深。
“阿烟,你,你叫我什么,你再叫一遍。”他听到了,声音虽小,可真的听到了,那一声叫唤,在耳边无比清晰。
“阿默。”她笑,笑自己的痴狂,即使离开了,还是回到了这里;她笑,笑自己的痴心妄想,她怎么舍得忘记沉瑜呢,沉瑜可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美好的、容不得外人半点参杂在里面。
“我,恨,你。”她一字一顿的告诉他,她确实恨他,可又爱他啊。
爱得越深,恨也越深。
有些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却还是像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的向前,到最后,受伤的还不是自己呢。
君默惊呆了,没有到轻烟说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他知道,她恨他,恨得恢复记忆后,面对他说的话,也是如此让人心寒。
“为什么?为什么说恨我?难道,沉瑜的事,你全部记起来了?”他还天真的以为,轻烟只记得他叫什么而已,至于沉瑜的那些事,本应该用来尘封的,不料,所有的记忆都在刚才,一一出现在她脑海。
“呵呵,阿默,这得应该问你自己。若是你把我当作妹妹,从一开始,你就不该招惹我,不该来到我的世界。如今,我的世界怎么欢迎你的到来呢。若是我什么也没有记起来,那你是不是,继续把往事填埋在心里,永远的尘封起来,就像你对我的感情一样,永远没有结果。”
“不,不是的,”君默慌张解释道,“我不是有意要隐瞒那些过往,如果我如实说出来,你还会这样子说吗?”看着依偎在怀里的轻烟,他不敢相信,轻烟会说出那样的话。她再也不是之前那个轻烟了,也不是他认识的阿烟。
他该拿她怎么办呢。
轻烟用手撑着地面,努力的直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君默,脸上气愤的表情显而易见。
“可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将事情解释清楚,最后藏不住了,才将事实告诉我,你说,这是为何?”她不是没有耐心听他的如实说来,可他一点要明说的意思都没有,要想她相信,为何不先让她知道他的过往呢。
她天真地将自己全盘托出,可他觉得自己的那些秘密,难于说出口,而选择闭口不语。
她哂笑,她也累了。
“阿烟,你觉得我没对你说实话,是对你的不忠吗?还是觉得,我理应要把全部的事情告知于你,你才会觉得是理所当然。我把你放在心里最高的地方,而你呢,却把我丢在尘埃里践踏,你觉得这样的感情,就是你要的样子吗?”君默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目光散漫无神,心里已在滴血。
“我活了几千年,这么多年来,你感受过孤独的滋味吗?感受过被扔在一堆腐烂的尸体中,忍受着蚀骨锥心的痛吗?阿烟,不是我不想理解你,不是不想把事实告诉你,只是,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即使他不想说,就不要逼着他去回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揪着那些过往不放,有意思吗?”抬眼看着连连后退的轻烟,心里,便多了一道防线。
为何一定要知道别人的往事,难道让它好好的放在心里,也是一种错吗?
他想过和轻烟的未来,可现在看来,不必了吧。
他们本就是不一样,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既然两人对彼此有偏见,不如就此作罢,省得两人见面终是吵架收尾。
轻烟竟然不知道,君默心里藏着这么多不曾述说的事实,自己的任性,将他从自己的生命力剔除,以后,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相处。
她挪着不情愿的步子,但还是走到他跟前,蹲下来,看了一会儿,便抱着他,将脸靠在他的肩头,啜泣着。
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裳,也浸湿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