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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白色的雪花像纷飞的棉絮,洋洋洒洒的飘摇在空中,萧瑟的风掠过脸负气出走

“君默,你就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大坏蛋。我以后不要和你好了,再也不想看到你了,哼!讨厌你......”一抹白色如雪的长裙轻飘飘的扫过阶梯,上好的锻鞋踩在石阶上,与沙子摩擦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四下安静的空气中铺散而开。

女孩甩着一头齐腰的秀发,带着满满的愤怒,提着着地的裙摆走下石阶,化作一缕白色的烟雾,消失在写着“君子之府”四个烫金大字前。后来这四个字还被某人嘲笑了一阵日子。说他是“妖孽的容颜,被驴踢的智商”,果真不是糊口蛮说。好在他的府邸平常之人难以遇到,若是与都城的相比,恐怕得遗笑万年也不为过,还“君子之府”呢。我还“良人之庙”呢。这后话,还是那个掌管生死的某个被欺骗之后,站在石阶前戏谑道。

后来府中主人还因此事与他说教了一番,才算了事。所谓“说教”,无非就是男子之间拳头的较量罢了。

男子如风般从府中跑了出来,瞬间移动到女子消失的地方,可惜的是只抓住一摞烟雾,散在手心,连衣角都没摸到。才想起即便后悔,也来不及了。明知她的脾性,却还是这样子说出口来。

对于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希望她能够把心思多用点在修习上,不要整日整日的往他府邸跑,若是被歹心的人瞧见了可怎么好,以后连休憩的时间都会被剥夺,更别说出来。大概就是说了这些,她便不高兴了。想着自己能够多见见他也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整天待在神殿中,除了修习还是修习,脑子都习出锈块了,还谈什么守护。

日日的不是学这个就是练那个的,再怎么勤苦的人儿,也抗不住长年累月的寂寞。

出来,一是为了清空内心繁杂的心事以及脑袋,二是为了能够去见他,只有他才能拂去烦恼,换来快乐。这些日子需要做的事太多了,她才十六岁,不想把时间都用在了修习之上,也不想承担太多与年龄不相符的事情。

在她的族里,像她年纪的女孩子应该相约出门游玩,见识这美丽宽广的世界,甚至在每年的初雪来临,去沧澜国生活一段日子,直至次年的春天才回来。

但是,只有她,似乎只有她不行。每个人都会这样子说,说她是命定的雪族守护者,能射出冰雪羽箭,能够召唤冰雪军团,历任都是因为身上拥有这些异能,因此选出来。

八岁便跟随大祭司进入神殿学习,直到十二岁被选为雪族的守护者。如今十六岁了,能够出去的的次数真的是屈指可数。

直到遇见了他,寂寥的岁月里多了几抹不一样的色彩。

那天是雪族一年一度的祭祀大会,大会是在森森的夜晚举行。族里无论男女老幼都要来到位于神殿脚下的祭祀广场,接受上天的洗礼。每个人需手捧长明灯,静默的站在广场上,微弯着脖颈,闭上双眼,唇瓣蠕动。

广场上白雪皑皑一片,竟然感觉不到刺骨的冷,而是温暖的,像是母亲的手,带着温度,在脸庞来回摩擦。

作为守护者,这辈子的任务便是与族人同在,与雪族存活。这条命便是为了它而活着,直到结束,或是下一任接任。能等到下一任接任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有些等待,是漫长的。

能够绝情绝爱的人,何其之难。

她还记得,上一任守护者因为喜欢上了沧澜国的一名书生,被族里坏心眼的族人偷偷告知了大祭司,最后不仅被除出族谱,还被废去一身的灵力,扔进了雪族的禁忌之地--寒霄谷,接受那里几万年冰封雪山的惩罚。没有人去过那里,犯错进去的,也只有作为守护者,或是严重触犯了族规,受到如此惩罚的族人。平常之人想进去,都难以活着走出来。

她不敢做任何与身份不相符的事情,就连想吃点女孩子爱吃的东西都不行。所有与身份不允许的东西,都要被抛到脑后,甚至说话,也只能跟服侍自己的阿姆悄悄的说。她害怕这样的生活,恐惧生活里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所以那天的祭祀大会,看着祭祀台下乌压压的,以及一片颤动的头颅,她竟然有点慌张。

即使是在晚上也无可厚非。

握着权杖的右手湿湿的,竟然渗出了汗。

她想过今天会有许多人参加祭祀大会,也参加过几次这样的祭祀,但没想到今年会有这么多人。他们都穿着白色的披衣,带着风帽,白色的皮毛随着风垂到一个方向,温顺的、安静的。

大会还没开始,虔诚的人们已双手捧着长明灯,弯着脖颈,嘴中念念有词。就连几岁的小孩也是如此。

雪,下得更浓了起来,所有人的肩膀上,风帽上,都开始堆积小小的一层雪花。一声“祭祀开始”铿锵有力的声音从祭台上传来,所有人抬起右手,伸出食指点了额间和双肩,然后手掌向上放在捧着灯的左手下方。

此时,长明灯随着众人的祈祷,诡异的往天空飘去。无数盏灯像幽冥之火,透着瘆人的光芒,追随雪花飘落的方向移走。

轻烟拿着那支权杖,将它交给了站在对面的大祭司。顺势盘膝而坐,右手托着左手,闭目祈祷着。

遥远的天际,飞行动物划动翅膀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轻烟侧耳倾听,也能够清晰的听出来为何物,一股带着腐朽的气味在雪中蔓延,陌生却带着熟悉感。

竟然是没有肉体,只有灵魂的傀儡鸟。

轻烟感知能力竟然更上一层了。

果真,在大家都在沉入祈祷的时候,在祭祀台的前方,一只半透明的傀儡鸟摆动着翅膀,不动声色的向着她的方向飞来。

在往上看,便看到一抹在风中飘荡的淡蓝色长袍,迎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踏着睥睨天下的气势,款款而来。腰间别一条白色丝质的腰带,将匀称的身躯展露无遗。一头齐腰的墨发随意的扣在脑后,双手背在后面,在风中尽显英姿,墨发松散着却有几分妖娆的韵味。绝美的容颜下,笑意暖暖的盯着盘膝而坐的轻烟,好似很久以前他们就相识,只是记不清在哪个地方。

抑或是在梦里,他踏着飞舞的雪花,脚踩着傀儡鸟,负手而立,慢慢的向她靠近。

像是很久以前......

他们没有遇见,只是那种感觉,熟悉的画面。

是眼前这位名为君默的“人”,为了遇见她,而设下的梦境?

那个梦境,在遇见她以前,就曾发生过。

那一次入梦,竟然遇见的是她。

是因为,她是他此生的劫吗?

是吗?

颀长的身材下,轻烟看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期待,期待着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火花摩擦出来,期待这场交织是否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

他看她的眼神温暖,眼底的那抹清澈,犹如清晰见底的湖泊,犹如微风时不时扫过,激起的层层涟漪,深深的吸引着她。

她轻笑,唇角的期许,大胆却不放纵,只恰到好处。

时间似乎在此刻停止。

君默使唤着傀儡鸟,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安稳的将他送到祭台上。他一跃,就那样,带着暖暖的笑意,落在轻烟的面前。空气里凝滞的雪花,停留在空中;向上飘走的长明灯,似时光机发生了故障,也停了下来。

所有的事物一动不动,只有他和她,眼里互相含着一汪清泉,微光粼粼的注视着对方。

君默抽出右手,对她做出了绅士的动作,嘴角轻微上扬,一双落满星光的眸子看向她,充满磁性的说道:“很高兴,能够再次相见。”

紧张的气氛似乎在此刻停止了发展,一弯温流静静地在彼此间流淌,那样的那样的慢,缓缓地,交织在两人空隙之间。

轻烟一头雾水,抬起右手不知所以的捋了下散落在眼尾的青丝,想着自己见过他吗?在哪里?自己很少外出啊,出去的时候,阿姆或是小圆都会陪在自己身边的呀。

一大堆问题在脑海转动。

好说是陪,实在点不如说是监视,虽然阿姆和小圆从小一直陪伴在身边,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不会错的。有时候越亲近的人,越容易卸下防备,放松警惕,然后再趁此机会下手。自己不就是变成“温水煮青蛙”里可怜的小青蛙了吗?

“我,见过你吗?”轻烟用手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他,用一种充满纳闷的语气询问。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说“能够再次相见”的,要搭讪女孩子也不用这么老套的说辞呀。

后来,君默还将这件事拿出来调侃她,虽然没有告诉她,他曾进入她的梦境里。在梦里,他们确实见过面了。其实当时,他是能读懂她在想什么,虽然是第一次窥探别人梦境确实不是君子之为,但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就让它翻篇了。当时看着她的样子,他脑子里竟然想到的是不忍心,打破此间美好的相遇。

“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我只是提前把话说了而已。”君默嘴角一勾,魅惑的笑意在他脸上晕染而开。明亮有神的眸子就那样赤裸裸的盯着她看,弄得她不好意思的左顾右盼,倚在腿间的双手紧张的相互绞着。

撇开头才发现,祭祀中包括像她一样盘膝而坐的大祭司,合着所有人犹如变成了一座座雕像伫立在那里,就连在空中自由飘舞的雪花,也像被禁锢了自由,定在那里。

“这是,怎么了?”有些惊讶,也有些害怕。她也是第一次见这样子的情形,不免有些找不到方向感,感觉时间在他们之间没有了作用,眼前的景象犹如虚构,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自那相遇之后,他和她之间的距离便变得更近了一些。

有时君默会带着她去看晚霞。

如血般殷红的晚霞柔和的扑在轻烟的脸上,折射出一层层迷人的光晕;有时会带她去他的府邸,然后若无其事的躺在庭院里的那棵海棠树下,看着满树的海棠花,手里拿着美味佳酿,听他说着奇异怪事,任凭时间从指缝间溜走。

从那一刻开始,一颗名为情种的粒子,落在他的心间,生根发芽。

后来,无论他怎么搜肠刮肚,挖心掏肺,也斩不尽那些肆意生长的情愫。

“没什么,只是作为相遇的条件,让时间停止了而已。”他站直的身子,甩了甩衣袖,微咪着双眼看着静止的雪片,伸出右手食指对着近在眼前的雪花触碰,瞬间白色雪花化作雾气,消失在眼前,没了踪影。

相遇的条件,让时间停止吗?好大的口气,竟还有说话如此猖狂之人。当时的轻烟是这样子想的。

后来才发现,他说话的口气还不止于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