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里。
躺在新铺好的白色大床上的人辗转反侧了许久,又盯着窗外的月亮看了许久。
最后,他坐了起来,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
还差一分钟就到十二点了,可他却一点儿也不想睡。
重新将手机放回去后,他下了床,往门口走去,一开门就看见了紧闭着的客房房门。
他突然就想起了一件事。
随即,他快步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
他等了一分钟,这一分钟里始终没人来开门。
前两次敲门,他都是静静等着小姑娘来开的,并没有试过直接开,也就不知道她有反锁门这个习惯。
所以这一次,他试着将手伸向了门把手。
不怎么意外地,门就被打开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看着床上熟睡的小姑娘,心道果然如此。
那晚,他在她家留宿时就发现了——
她睡觉是会踢被子的。
并且,他被踢醒了两次。
余欢睡得很香,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
不过,虽然她会踢被子,但睡觉的姿态还是可以的,不会让人不忍直视。
此外,她还有一点很特别——
那就是睡着睡着,就会往床边移过去。
盛寻怕吵醒她,便没有去调整她睡觉的位置,只给她盖好了被子。
随后,他在床边蹲了下去,以他的高度,双手是可以搭在床上的。
不过他没搭,因为睡着的人的小脑袋离床沿很近。
她是正面朝上睡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两侧。
从盛寻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见她的大部分脸。
他静静地瞧着,只觉得躁动了一晚上的心也随之静了下来。
可不一会儿,他竟鬼迷心窍般地起了身,俯下身子向她靠了过去……
十二点二十分,洗了个冷水澡的盛寻躺在了自己的床上,终于决定要睡觉了。
此后几天,在每天早上睁开眼时,余欢都能惊奇地发现在她身上盖得好好的被子。
另外,她好像每一天起得都比盛寻更晚。
她不太确定,便再观察了几天。
就这样到了周六的早上,吃完早饭后,她和盛寻两个人在沙发上窝着看电视。
她其实心思没在电视剧上,“盛寻,我有一个惊人的发现。”
盛寻其实心思也没在电视剧上,“嗯?什么发现?”
余欢为了坐得舒服,双腿是盘在沙发上的。
所以现在扭啊扭,就很轻松地变成了面朝盛寻的坐姿。
她身体微微前倾,一副可了不得的语气,“我发现自从我来了这里住以后,我好像睡觉就不会踢被子了。”
旁边偏头听她说话的盛寻一愣。
见此,她神情和语气就越发认真了,“真的,我以前睡觉都会踢被子的。
每天早上醒来,身上总会有地方没盖到。
但据我观察,这些天以来就没出现过以前那种情况。”
盛寻看上去也很认真的样子,“那,可能是我这风水好吧?”
余欢不了解风水,便问,“风水,对这个也有影响吗?”
盛寻其实也不知道,所以模棱两可地回答,“可能吧。”
余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噢噢。”
但其实,她没发现的不止这一样。
就比如说,某个“田螺姑娘”到底是怎样在她睡着时,进去给她盖的被子呢?
眼看着两个人过得这么开心顺遂又和谐,谈三秋就又被人给请了过去。
只不过这一次,她被蒙住了眼。
而出面的人,是和她通过电话的那个女人。
“谈小姐,你答应我的事情,为什么还没有办好呢?”
谈三秋一听声音就分辨出了对面之人是谁。
她虽被蒙着眼,但却很淡定,“您不是也没规定时间吗?”
女人说话一直慢吞吞的,但却带着几分摄人的气势,“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他们十月底就要订婚了。”
但谈三秋一点儿也不怕,并且也不紧不慢地回答,“既然您不相信我,那大可以找别人去办。
至于那钱,我可是一分也没动过。”
她之所以没跟余欢说这件事,是因为她不知道这女人是谁。
光凭她脑子里的印象,是找不到人的。
女人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像是退了一步,只说,“我自然是希望谈小姐能成功的。
毕竟,要是失败了,我可不能保证不会对你做些什么。”
随后,就让人带走了她。
裴离再次回来的时候,裴媚正在喝茶。
没错,刚刚谈三秋是被她带来了裴家。
裴离等她喝完茶才问,“主子,既然这些人都不管用,那要不要找那些人?”
裴媚放茶杯的动作一顿,收回手后才慢悠悠地看向裴离,视线是罕见的锐利。
她语气严肃,“小欢是我的外甥女,怎么能用上那些人呢?”
裴离瞬间低下头,“对不起主子,是我失言了。”
可下一秒,沙发上坐着的人却话锋一转,“不,你说得对。”
他猛地抬头,看见她在笑,带着势在必得的笃定。
“对于那些人而言,只要用的得当,那也是能得到我想要的效果的。”
她眼里明明就带着狠意,但笑得为什么还能那么随意?
裴离再次低下头后,眼里才流露出疑惑,“请主子明示。”
…
距离上次见到那个叫余欢的小女娃,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里,单秀丽一直没敢再去找女娃。
因为她知道自己被盯上了,被那个女人的手下给盯上了。
那天回来后,她住的这里就来了很多穿着西装的男人。
他们每一个看上去都是凶神恶煞的,让人一眼就知道不是这儿的人。
他们来来回回地找了很久,这让单秀丽觉得就是来找她的。
不过,许是老天保佑,他们始终没有来到这巷子的最深处。
突然有一天,他们没出现,此后都没再出现。
她觉得有些蹊跷,所以始终没有离开过那片贫民区。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国庆,她的心里也稍稍放松了些,开始出了门。
在这种假期里,电台还是没有放假。
余欢对此只有开心,因为现在她正处于吸粉期。
在听众进行最终投票前,她每周的任务就是周三和周五的两次直播。
而她的竞争者,现在只剩下了两个,分别是三秋学姐和另一个实习生。
周三的直播时间在晚上七点到八点半。
每次,盛寻都会来接她,陪着她在附近吃了晚饭后再回家。
但今天,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们在从面店往停车的地方走时,看见了一个坐在地上的人。
那人戴着帽子,又低着头,帽檐几乎将脸全给挡住了。
这使得盛寻和余欢既分辨不出男女,又分辨不出年纪。
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地看起了四周。
在发现不远处有监控后才上前询问,“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那人立刻就应了声,声音听上去有些苍老,“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刚刚走路不小心摔了,能不能麻烦你们扶我一下?”
余欢听着觉得是个老奶奶,还有点耳熟,但后者始终没抬头,她也无法确认。
随后,她就跟着盛寻一起上前,一左一右地扶住了老人家的两只胳膊。
被扶着站起来后,老人家说,“能不能麻烦你们给我叫辆车啊?”
余欢和盛寻同时开了口。
“好的。”
“好的,老人家。”
这个点还早,出租车也多,很快,他们就拦下了一辆,然后扶着人走了过去。
盛寻步子更大,离车子更近些,所以是他去开的右侧后车门。
老人家被扶着坐进去后,却一把抓住了余欢的手,并抬了头,直直地看向她。
看到脸的瞬间,余欢就想起了这位老人家是谁,紧接着手里就被塞进了一样东西。
单秀丽的声音很小,余欢基本是靠嘴型去判断的。
随后,车里坐着的人就收了手,然后关上了车门,并重新低下了头。
下一秒,出租车就走了。
躲在暗处监视的人并没有看到刚刚那一幕,只知道小姐扶起的那个人坐车走了以后,小姐也离开了此地。
一路上,余欢都是魂不守舍的。
刚上车时盛寻就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没说,只让他快点回家。
到家后,一进了门她就将手里的纸条打了开来。
盛寻关好门后转身,发现她站在原地没动,便走近她。
紧接着,就看到了纸条上的字。
“我是毛敏,毛一平的母亲。
当年火灾,还有幕后之人。
我还会来找你的。”
这些字歪歪扭扭的,但看上去又是一笔一划写的。
毛敏没有暴露出自己的地址和联系方式,而是给余欢提了个醒。
她不知道有没有人在监视后者,所以只能这样小心行事。
盛寻看完后问,“毛一平是谁?”
余欢举着纸条的手无力地掉落,身子也一软,“他是当年被抓住的那个纵火犯。”
十二年前的那场大火,其实纵火犯没过几天就被抓住了。
警察们找到毛一平的时候,他正在老家的市医院里照顾他母亲。
警方了解到,他母亲名叫毛敏,前不久才查出脑内有肿瘤。
因为母亲的视力突然性急剧下降,所以毛一平带她来了医院检查。
幸好发现得早,肿瘤还是良性,有很大希望可以治好。
可毛一平没钱,他很穷。
知道手术费用要好几万后,毛敏就跟儿子说了,像交代遗言一般,“儿啊,我也活了这么大岁数了。
要说遗憾,也就是没能看见你娶妻生子。
不过这些都没事,我没关系的,只要你好好活着就好。”
她视力本来就下降了,泪水涌出来后,就更看不清了。
她看不清唯一的儿子脸上的自责,也看不清他的懊悔。
当天,毛一平用光了所有的积蓄,可只够给母亲做检查以及办理一周的住院。
毛敏原本是想拒绝治疗的,但拗不过儿子,而且钱交了后就不能要回来了。
儿子在医院照顾了她一天,但第二天却领了个护工过来,然后说有事要办就走了。
之后的五天里,毛一平没再出现。
第七天的时候,风尘仆仆的他终于来了医院。
他来到毛敏的病床前,说是已经给她缴清了手术费,很快就可以做手术了。
后者问了很多次那些钱是从哪里来的,但他却一直不肯说。
其实隐隐约约地,毛敏心里就有个猜想。
但直到几天后,从乡姜市来的警察毛一平抓走,她才真正确定儿子是犯了法。
毛一平进去后,一直没有开口。
只在那个人来探监的时候求着他将毛敏接来,说想见母亲最后一面。
毛敏见到儿子的时候,除了哭还是哭。
她气儿子太不懂事,气他为了钱不顾自己的生命,也气他不肯说出真相。
但最气的,还是她自己,气她得了这个病,气她得的病还有希望医好。
临走前,儿子跟她说了一句她才听得懂的话,告诉了她,他在家里藏了一样证据。
这个证据,是毛一平留着保母亲的命用的。
儿子死后,毛敏求着那个人想办法拿到了他的骨灰。
后来,她逃回老家拿了证据,紧接着又逃回了乡姜。
她相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改名换姓,从毛敏变成了单秀丽,并且在贫民区一待就是十数年。
所为的,不过是有朝一日能将真凶绳之以法。
…
盛寻扶着余欢走到沙发坐下,她手里还拿着那张纸条。
她突然想起了毛敏关上车门前说的那句“小心她”。
她该小心的是谁呢?
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在明面上的,还是在背地里的?
她脑子好乱,根本就没有头绪。
她也不记得爸爸妈妈有跟谁交恶过。
盛寻见她这副模样,心疼地将她抱入了怀中,然后右手轻拍着她的背。
“我帮你查好不好,你别这样。”
他看着心疼,有点难以呼吸。
余欢从他怀里退出来,紧紧地抓着他的左手,“好,你帮我查。我们能查到的,对吗?”
当初毛一平被抓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
怎么可能会有一个人特意从外地赶来,只为害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呢?
可她年纪小,说的话根本没人听。
盛寻回握住她的手,“嗯,我们一定会查到的,你放心。”
紧接着,他就打电话给父亲去了电话。
盛世安直说好,立刻就吩咐了下面的人去查。
并且他觉得,这件事和裴媚可能也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