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秋看懂了温文的请求,然后笑得愈发深了。
“我是来跟温小姐相亲的。”
他,从来就不是君子。
所以,还带上了另一个人。
“不信,你还可以问边上的这位小姐。”
某个已经闲下来看热闹的人闻言,心神微动。
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余欢:“……”
她现在心里有好多脏话想说,但她不说!
原本她就不看好时秋,现在她只觉得之前的想法不要太对。
白桉木此前是真没注意到温文旁边还有个人。
他侧头看过去,入目的是一片黑。
他凭借着长发判断出是个女生。
“这位是?”
“她,她是……”
温文支支吾吾地,怎么办,她不能把小余欢也给暴露了啊。
“她,她就是我的一个朋友。”
白桉木的语气不明,“朋友?”
余欢觉得她不能这样沉默,便出声肯定了温文的说法。
“是的,我是温文的朋友。”
她抬了头,就是没看人,声音也刻意压低了些。
却不想下一秒,她就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欢宝。”
盛寻一走近,就听到了小姑娘的声音。
不管她怎么压低,他也还是听得出来。
余欢:“……”
墨菲定律,诚不欺我!
虽然今天她只是陪人来,但她依旧很慌,没来由地慌。
盛寻看见小姑娘回了头,整张脸就只有一双眼睛暴露在外,她还不敢直视他。
“欢宝,你过来。”
“……噢。”
此时此刻,某欢不敢去计较称呼的问题,乖乖从了。
她站起身,头发随之散落到身前,她就将它们全都拨至耳后。
温文也站了起来,让余欢能更容易出去。
临走之前,后者给她投了个保重的眼神。
她心中含泪收下了。
时秋已经将想法付诸实践,便也没有再待在这里的理由。
“温小姐,很高兴今天能和你见面。”
而后,他又看向白桉木,“当然,也很高兴与白先生再次见面。”
他看上去就是个彬彬有礼的人,“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
时秋出了咖啡店,司机早已将车开到路边等他。
一时间,原地就只剩下了白桉木和温文。
温文不太敢去看他的脸色,只左手捏着他的衣角,没用力。
白桉木心里很乱,随后,他将她的手从衣服上拿开。
刹那间,温文的心就沉了下去。
他,不让她碰了吗?
但白桉木并没有松开她的手,而是改为握住,“我们回家吧。”
温文红了的眼眶中蓄起的泪应声而落,“好。”
他和她一前一后地走着,虽没有交谈,但手始终紧握。
盛寻带着小姑娘出了咖啡店后,就直接上了车。
余欢摘下了帽子和口罩,然后用头绳将头发扎了起来。
车内空调刚开,还是有些热的。
盛寻不急着上路,他在等小姑娘的解释。
小姑娘也很有眼力,紧接着就一五一十地全说了。
“可你装扮成那副样子是做什么,不热吗?”
盛寻看着都觉得热。
但余欢却摇头,“还行。”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就装扮成了那样。
明明来相亲的人不是她。
车内的温度也降得差不多了,盛寻便准备上路。
余欢还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去,便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驾驶座上的人偏头,“去我家。”
“去你家?”
“放心,都是些白天才能做的事。”
余欢本来没多想,但是他这么一说,她脑子里就出来了些白天不能做的事情。
然后,脸开始热了。
到家后,盛寻直接进了厨房。
余欢也跟着去了,“中午是在家吃吗?”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袋还未开封的面,“嗯,晚上再带你出去吃。”
“好。”
二人的午饭就是一顿简单的鸡蛋面。
饭后,余欢习惯性地犯了困。
盛寻洗好碗从厨房出来时,她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沙发不算小,但他担心她睡不好,就将人抱进了卧室。
余欢睡不沉,一离开沙发就睁了眼,眼神迷蒙,“盛寻?”
“我抱你去床上睡,沙发不舒服。”
怀中人的眼皮子在打架,“好。”
余欢第一次睡别人的床,但意外地,睡得很香。
盛寻给她盖好被子后没走,直接在另一边躺下了。
她盖着被子睡,他睡在被子上。
下午快三点的时候,收拾好的盛寻叫醒了余欢。
“欢宝,醒醒,我们差不多得出门了。”
睡得很足的人神清气爽,“好。”
盛寻已经将上次给家里人买的东西从储物室里拿了出来。
余欢走到客厅,看到东西,反应过来后有些惊讶。
“等会儿我们是要去见你的爸爸妈妈吗?”
为什么这么突然?
盛寻很淡定,“准备来说,是回我家,并且我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了。”
!
余欢好想就这样粘在原地不能动。
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她不知道会来得这么快。
盛寻看出来小姑娘在紧张,便走过去抱住她。
“相信我,他们都很好相处的。”
其实她不相信的是自己,“嗯,我相信你。”
随即,她从他的怀里退出来,然后去提东西。
她先拎上了比较小的袋子,然后还想去拎一个大的袋子,但被截胡了。
盛寻先她一步拿过,“大的我来,你拿小的就好。”
余欢也就不逞强了,“好,那我来锁门。”
“嗯。”
二人坐电梯到了停车场。
盛寻双手都拎着东西,他不想放在地上,会弄脏,所以就拜托余欢,“宝,你能帮我拿一下钥匙吗?”
“好,”余欢将东西都用左手拎着,空出右手,“钥匙在哪儿?”
“左边,裤袋里。”
以为在衣兜里的余欢一愣,她动了动手指,再没了动作。
盛寻拎着的袋子里头有玉,有些沉。
他等啊等,小姑娘就是不来拿钥匙。
他便就着灯光看她,发现她脸好红,“宝宝,你觉得舒服吗?”
余欢正矜持着,突然就听见了这么一句。
舒服,什么?
盛寻也懵了,随即补救,“我的意思是,你脸很红,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
余欢对比了一下他这两句话,感觉意思差不多。
同时摇头,“没有不舒服。”
盛寻放了心,但手着实有点酸,“那你快点拿钥匙吧。”
余欢总算是发现了他的为难之处,顾不上害羞,摸出钥匙就赶紧开了后备箱,“好了。”
她先放下了自己手上的袋子,然后去接他左手的袋子。
两人将袋子一个一个摆好,而后上车出发。
盛家老宅。
温暖伊两点多的时候就接到了儿子的电话。
今天晚上,她的儿媳妇就要来吃晚饭了!
激动的她挂了电话后就赶紧将消息告诉了其他人。
然后还叫了女儿回来吃晚饭。
没过多久,家里的佣人们也开始准备起来了。
四点过几分,盛寻和余欢到了老宅。
车内。
盛寻熄了火,拉好手刹,取下钥匙,解了安全带后就准备下车。
可是一转头却发现副驾驶上的小姑娘一动不动。
也没多想,下一秒他就靠过去给她解了安全带,退回来时却被拉住了手。
“盛寻。”
他瞧着她,“怎么了?”
小姑娘的脸色不太对劲。
余欢不太想下车,眼珠子随着盛寻移动,话到嘴边又说不太出口。
盛寻左手摸上了她的额头,然后右手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再三确认她的体温正常后,才收回手,等着她的下文。
余欢还是很紧张。
她转了转眼珠,视线开始乱瞟,“我想起来了,我家里的煤气好像没关,要不我先回去看看?”
撒谎来不及打草稿的她舔了舔唇瓣,说出了她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话。
只消一瞬,盛寻就明白了,小姑娘还是太紧张,她太怕了。
他不会逼她,只慢慢地哄,“我们都已经到门口了,家里人我也提前通知了,现在就不能走了,对不对?
等会儿进去了,你要是还是觉得不自在,就一直待在我身边,好不好?
我保证,只要你不让我走,我就一步也不会离开。”
余欢觉得自己好矫情啊,不过是见家长,她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
她看着盛寻,心里话就这样说了出来,“我有点害怕。”
她抓着他的手用了力,“我很少跟长辈接触,平时也就跟外公还有小姨接触的多一点。
但是,他们是我的亲人,所以不管我表现得如何差劲,他们都不会对我不喜。
可现在要见的,是你的家人,我好怕会说错话,做错事。”
即使盛寻安慰了她很多次,她也还是会担心。
万一他的长辈就是不喜欢她怎么办?
她知道这是个死胡同,但钻进去就出不来了。
然后,她越想就越往坏处想。
“盛寻,如果,我是说如果,叔叔阿姨还有爷爷奶奶不喜欢我,你会怎么办?”
会因为家人,而放弃她吗?
重逢以来,盛寻见得最多的是处事不惊的小姑娘。
这使得他几乎都要忘记,以前,她也是这样不自信,这样缺乏安全感。
她在生活面前表现得坚不可摧,将所有弱点都藏进了心里。
但他是不一样的。
曾经有一段时间,她总是时不时地问他,“你会不会有一天,不想跟我做朋友啊?”
他总是回答得很快,“不会。”
但有一次,他犹豫了,结果她落寞了好久。
所以那以后,他再没迟疑过。
余欢不想这样的,她不想将自己这副样子表现出来。
可是只要一想到,那扇门后是盛寻的亲人,他们都在等着她,等着观察她,她就很无措。
她眼里布满不安,让盛寻也跟着心疼。
他下了车,绕到副驾驶开了车门。
他伸手,并没有强行去牵她,而是给她保证,“我喜欢你,他们就不会不喜欢你。”
余欢的心一下子就被击中了。
她仿佛被蛊惑了,手不由自主地就伸了出去。
他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暖,很让她心安。
盛寻关了车门,牵着人去了车尾,提了东西。
他没有手可以牵她了,她就捏着他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跟着。
这一步,她有他陪着一起走。
盛世安临时接了电话,去了公司。
温暖伊正陪着婆婆在客厅里看戏剧。
盛国泰在知道孙子要回来后,早早地就拿出了他珍藏的棋盘。
余欢终于进了门。
她看见一位年轻的妇人坐在老人身边,二人有说有笑。
再过去些,还有一位老人在擦拭手里的棋盘,身旁像是管家在陪着谈话。
室内的家具被整齐摆放着,让人第一时间就能感受到温馨的氛围。
这一眼,瞬间就让她轻松了不少。
盛寻带着她走近,出声喊了人,“爷爷,奶奶,妈,我们回来了。”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们的身上。
余欢下意识就想躲,但找不到地方也不合礼数,便也跟着喊了人,“爷爷好,奶奶好,阿姨好。”
只是一说完,她还是往盛寻身边靠了靠。
第二次见到余欢的温暖伊依旧很热情,“来来来,快来坐。”
余欢看向盛寻,后者带着她一起走了过去,然后将东西放在了茶几上。
言秋霜看着水灵灵的小女生,笑得合不拢嘴,“来,坐我边上来。”
余欢很听话,乖乖坐了下去。
盛国泰瞧见了孙媳妇儿的长相,心里很是满意。
温暖伊紧跟着在余欢的另一侧坐了下去。
盛寻也适时拿出了礼品。
“妈,这些都是欢宝给你们买的礼物。”
余欢立刻就想起身帮盛寻一起拿,但被温暖伊给按住了,“没事儿,就让他拿,你歇着就行。”
有盛寻的帮忙,余欢挑的东西都很合长辈们的心意。
长辈们也很和蔼,第一次见面还给了她红包。
这一来二往地,她也就没那么拘谨了。
随后,佣人将东西拿走,放了起来。
言秋霜就开始跟孙媳妇儿话起了家常。
她说话细声慢气地,但也不会太慢,“你叫什么名字呀?”
“奶奶,我叫余欢。”
余欢声音有些小,唯恐闹着老人家的耳朵。
言秋霜很喜欢这个名字,“余生欢颜,真是个好名字。”
余生欢颜。
余欢在心里默默地重复了一遍。
她好像听过,但记不起是在什么时候了。
不过,她也希望她的余生能够一直开开心心的。
言秋霜又问,“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啊?”
温暖伊也竖起了耳朵听。
这可关乎到她以后见亲家的事宜。
余欢如实回答,“我父母都去世了,如今外公健在,然后有一个小姨和一个姑姑。”
言秋霜心疼地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再指了指在场的这些人,“我们啊,以后就是你的亲人了。”
盛国泰立刻出声应和,“对,以后你就把我们当成亲人。”
温暖伊也接了话,“你啊,以后就把这当成自己家,不忙的时候就回来吃个饭。”
她握上了余欢的右手,手心的温度随之传了过去。
在场的三个长辈中,只有她是以前就见过余欢的。
那时,盛寻还在上高二。
某个周五,只有她一个人在家,无聊地剪着树枝。
公公和婆婆趁着身子骨还硬朗,一天天的就惦记着去旅游,而老公自然是在公司上班。
剪着剪着,就到了孩子们放学的时候。
她也有些烦了,就去了门口等儿子。
女儿从小学起,放了学后就不会直接回家,而是去隔壁的傅冬家里写作业。
基本上都是吃晚饭前才会回来,当然,偶尔作业多的时候,也会直接在傅冬家吃。
温暖伊见女儿高兴,就没有干涉。
所以,她也就只能期待儿子回来。
但偏偏就是那一次,盛寻晚了近两个小时才回来。
要不是从家到学校的这条路,他已经走过很多遍,温暖伊早就慌了。
快七点的时候,她才看到了儿子的身影。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她在他的身边还看见了一个消瘦的小身板。
只是眼下,她发现余欢看她的眼神里,一点也没有再次相见的感觉。
她难道这么没有特点吗?
不过身为长辈,怎么能在这种事情上计较呢。
余欢现在的感觉就是受宠若惊,随即而来的还有不好意思。
进门前,她那般没来由地胡乱猜测,真的是极其不该。
她独自懊恼,脸上也因羞愧而红,“好的,阿姨,我以后一定会常来的。”
坐在边上的盛寻听见她的回答后,才真正松了口气。
他就怕小姑娘接受不了家里人的热情。
幸好,幸好。
盛国泰该表的态也表了,该瞧的人也瞧了,便准备走人了。
他看向对面坐着的孙子,“小寻,走,我们去下棋,不打扰她们聊天了。”
盛寻立即起身,“好的,爷爷。”
他走过去,拿过棋盘,然后跟着爷爷去了一楼的书房。
而余欢则是被温暖伊扣在了客厅之中。
言秋霜老了,没那么多精力,顾着看戏剧就顾不上跟孙媳妇聊天了。
但右手还是搭在了余欢的左手上,持续暖着她的心窝。
温暖伊一直对余欢很感兴趣。
当年她见到后者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小女生肯定是遭人“虐待”了。
如若不然,又怎么会那么瘦呢。
她左手探了探余欢的胳膊,觉得还是有些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