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胆战心惊的一众官员被骆养性突然关门的举动吓了一跳,大牢中本来就光线暗淡,随着牢门落下,整个大牢内一片黑暗。一众官员们惊慌失措,已经有官员被汹涌的人群挤倒在地,若不是骆养性突然令人点燃四周墙上挂着的火盆,差点就发生踩踏事故。
“骆养性你这是何意?为何突然关上大门?”温体仁衣衫不整,惊恐未定的向骆养性怒喝道。
“回禀温首辅,诏狱乃朝廷重地,牢门若无大事绝不开启,本官自然要关门!”骆养性袖手站在一旁随口道。
“你!”温体仁气急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最后质问骆养性:“那你为何不先提醒我们?”
“本官忘了!”骆养性振振有词道。
“哼!”温体仁拂袖冷哼一声。
“诸位请跟本官来!”骆养性轻轻一笑也不在意,开始带着众人参观诏狱。
所谓诏狱,也就是按照皇帝旨意而兴的大狱。狱中所系之人,并不是违反了国家法律条例,而是被皇上钦定有罪。明代以前,虽然诏狱历代皆有,但成为一种常设甚至不成文制度的,却只有明朝不衷古制,自创诏狱,也就是锦衣狱,由北镇抚司署理,可直接拷掠刑讯,取皇帝旨意行事,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三法司均无权过问。
所以明朝的诏狱向来声名狼藉,被明朝士人评为诏狱之弊为乱政之首。
更是屡屡上奏,会说话的就说诏狱是人主大柄,天下公器,不能假以人手,否则法一倾而上下危矣,
不会说话的就直接开始硬怼,说国家置三法司,专理刑狱,或主持质成,或主持平反。是以权臣不得以恩怨为出入,天子不得以喜怒为重轻。自锦衣镇抚之官专理诏狱,而法司几成虚设,皇上应当立即废除诏狱。
不过皇帝都不傻,不会自断手脚,便是崇祯这个傻孩子,开始被士人忽悠瘸了,但几年之后反应过来,一样大兴厂卫,监军。士人靠不住,勋贵靠不住,这个时候就只能依靠内侍。
“诸位大人请看,这是刑具夹棍,以铁木制成,长三尺余,去地五寸多,中间贯以铁条。凡夹人,则直竖其棍,一人扶之,安足其上,急束绳索,仍用棍一具,交足之左,使受刑者不能移动。”骆养性指着墙边放置的一排排夹棍向一众大臣们介绍,又拍了拍夹棍询问道:“诸位可有雅兴上来一试?”
“呵呵,骆指挥使说笑了!咱们继续往下吧!”大臣们纷纷摆手拒绝道。
“好!”骆养性也不多言,带着众人又继续往下,等到路过一个牢房时又指着桌上的刑具道“此乃拶指,入我诏狱有不认罪者,酌用夹棍,妇人用以拶指!所以诸位不用担心,便是入了我诏狱也不会用上这刑具。”
“呵呵!”温体仁与钱士升等一众大臣齐齐向骆养性施压:“骆指挥使此言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本官只是和诸位大人开一个玩笑,若有不敬之处,还望各位大人海涵!”骆养性虽说脸上带着冷笑,但礼数做得很足。
“骆指挥使,我等奉皇上旨意来参观诏狱,今夜还得写好心得体会,莫不是骆指挥使想要我等在心得体会上写上这些刑具?”温体仁喝问道。
“关入诏狱者皆是罪大恶极之辈,不用刑罚他们如何肯认罪?”骆养性反问一句,随即又道:“既然诸位大人时间宝贵,那本官就带诸位大人先参观一圈!”
随即骆养性不在多言,带着一众大臣在诏狱里从上到下参观了一圈,诏狱的条件当然比不了三法司的高级套房,但比起明朝的其它牢房来讲还是好上许多,至少每人都有一个单间。
根据某位老师所作的《狱中杂记》中记载,这位老师被关在监狱里,每天都见到三四具尸体从门洞里拖出去。
大约是见老师有些骇怕,一个老犯人安慰他说,这还算天时顺正,死者尚稀,往年每天要死十多个呢。
在监狱中贫者席地而卧,薄暮时锁上大门,犯人屎尿均在一间关满人的小屋子里。半夜有人死了,生人与死者并踵顶而卧,无可旋避。这样一比锦衣卫的诏狱简直就是良心企业。
而三法司的高级套房就完全不同了,那个地方虽然门槛比不上诏狱,但也不是寻常百姓能进去的,有钱能使鬼推磨,进了三法司的犯人们,除了不自由之外,只要肯花钱小日子过得丝毫不比外面差。
比如李梦阳曾经大骂孝宗皇帝的小舅子张鹤宁,孝宗只有一个老婆,张鹤宁这个外戚有多威风自然可想而知,幸亏孝宗皇帝知晓张鹤宁是个什么货色,虽然将李梦阳下狱,但也曾私下里责罚张鹤宁。
而李梦阳被押解监牢的时候,除了没有自由简直就是享受,当然这不是平白来的,而是通过贿赂得到的回报,连他自己都说,余入狱,日实用六千四百金。
最令人称奇的是此君毫发无损的出狱之后,路上“偶有”张鹤宁,先是理直气壮地的一顿大骂,随即一马鞭打掉张鹤宁两颗牙。而且此事最后还不了了之。
等到众臣参观完诏狱之后,骆养性又继续带人往下走去,等路过下一个牢房时,指着牢里浑身脓血淋漓只能看出一人形的犯人,向牢门口候着的狱卒吩咐道:“开门,将他拖出来!”
等到狱卒打开牢门,将那人拖出来,此时一众大臣们方才借着火盆的亮光看清这人的样子,皆是瞠目结舌,更有甚者忍不住跑到一旁干呕。
只见此人虽说是人但已经毫无半点人形,浑身上下无一块好皮脓血淋漓,四肢臃肿,疮毒满身。被拉出来之时手脚也不能动弹,而且耳朵也明显听不见声音闻,眼睛更是早已瞎掉,若不是胸膛还在起伏,尚稍有一口气在,只怕众人都以为这是一具死尸,谓之未死,实与死一般,甚至比死了还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