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民曾天真地想,只要顾玲玲被自己弄得众叛亲离,只能依靠着自己,到头来顾家嫁闺女过来时,自己也是体体面面。
现在看来,全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不能失去顾玲玲啊!
刘建民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立刻追上来给顾玲玲道歉。
“玲玲。”刘建民跪在地上,他说:“我错了,我错得离谱。”
顾玲玲不愿意再相信刘建民。
她别着脸,没吭声。
跪在地上的刘建民想,他是什么时间动了这样一个歪心思呢。
此事要追溯到——表姐告诉自己顾玲玲的真实身份。
从那以后,他就起了贪念,想要成为顾家的乘龙快婿,可因为骄傲,又不想着让人家说他是吃软饭的。在这样的矛盾中,刘建民做出了如此决定。
如今最难熬的时候都已经过去,当初刘建民四处造谣顾玲玲,旁人戳顾玲玲脊梁骨时,可比现在难受多了。
但现在刘建民下跪说得那么情真似切,顾玲玲已经毫无感觉,“别演了,我还是那句话,等你还完钱,我们就此再见吧!”
顾玲玲讲完这些话的时候,刘建民竟然泪水哗啦啦地往下落。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刘建民演着演着,竟无法从戏中逃脱。
“玲玲。”原本跪在地上的刘建民,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并且哽咽地说:“我们之前经历的一切,你都忘记了吗?”
此时的顾玲玲正在情绪的边缘,“刘建民。你做出了什么混账事,如今还有脸说?”
这人世间最不值钱的,从来都是不被珍视的真心。
顾玲玲指着自己已经疼到麻木的心脏,只觉得血压凸凸往上升,她吼道,“滚!给老娘滚得越远越好!”
刘建民显然是吓着了,他踉跄着跑得倒是很快,却没有注意到迎面而来的货车。
天旋地转地黑暗。
顾玲玲的眼睛被一片红色充斥。
紧接着,程树好像在在自己的耳旁说了句小心。
顾玲玲只觉得肚子猛然剧烈的疼痛,双腿间有热.流.流出。
她满头汗水,疼.得站不起来。
程树看到这种状况,对办公室的人大吼一声:“快出来个人搭把手,顾玲玲要生了!”
要生了?
可她们也不会接生的啊!
“……打电话……给陆清婉……她是我嫂子……”
程树微微愣神,再次听到陆清婉这个名字,让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浮想联翩。
“对啊。小程。”刚刚看了一出大戏的妇女同志连忙道,“咱们还是快打电话吧……”
***
陆清婉接到顾玲玲的电话,示意对方先冷静下来,并把人送到帝都大学附属医院。
之前顾玲玲的胎位一向很稳,怎么忽然开始早产。
因为程树之前劣迹斑斑,陆清婉对程树道:“你又跟玲玲说了什么?她现在是孕妇,你有什么火气,发给我身上,和她有什么关系?”
顾玲玲抱着肚子,已经疼得说不出任何话。
程树都来不及解释。
急救车的护士就开始慌了:“陆医生。怎么办?病人的羊水已经破了!”
陆清婉也顾不得程树,当她看到顾玲玲处于倒位出来时,她倒吸了一口气。
本来孩子就比之前早出生两个月了,现在还是倒位,搞不好孩子会因为缺氧,憋死在母亲的肚子里。
“陆医生,我们怎么办?”
现在送去产房肯定来不及。
“去拿剪子,记得消毒。”
陆清婉虽然不是妇产科的医生,但读大学的时候,他们曾经有选修过这个课程。
“还有。”陆清婉转过身对那护士道,“还麻烦你烧些热水来。”
程树跟在后面,他扯住陆清婉的胳膊,“你不会是打算在走廊就接生吧?”
“不然呢?”孩子即将临盆,医院人手又赶不到,陆清婉也只好亲自操刀。
“你要给顾玲玲接生?”程树有些吃惊。
陆清婉也懒得理他。
慢一秒,都会觉得错过很多。
陆清婉接过消毒的消毒的剪子,她听到顾玲玲的声音越发虚弱。
她连忙拉着顾玲玲冰凉的手,“玲玲。别怕。我在呢。”
小护士又端来了一盆热水。
“玲玲。”陆清婉握紧顾玲玲的手,“你再用点力劲啊!”
程树急得火急火燎,这一刻,他是真希望不要出现什么事比较好。
顾玲玲的肚子有强烈的阵痛感,这是她的孩子,即便她与刘建民分手了,她也得把他们生出来。
程树现在哪里还在意男女有别,他也忙前忙后地帮着陆清婉。
只是,顾玲玲的孩子现在卡在那儿不出来,孩子的母亲的力气看样子是越来越小,得想办法,不然随时都有血崩的危险。
“玲玲。”陆清婉不停地对顾玲玲加油:“你再用点力气。”
顾玲玲咬着牙,孩子。她要把孩子生出来。
陆清婉采取剖腹产才发现,顾玲玲怀的是双胞胎。
她的额头上也满是汗水,顾不及擦干,对顾玲玲道:“玲玲。咱们再多加把劲。”
第一胎出来的虽然有些不顺,但孩子基本健康,第二胎出来的是个儿子。
听到孩子哭以后,陆清婉似乎全身的力气已经被耗光。
还有一个孩子。
顾玲玲感受到身体里涌出的一股热流,有什么是出去了,可是并没有孩子的哭声。
陆清婉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产检报告说是双胞胎。
现在那个男孩子出来是出来了,可是那个女孩子——
一动不动,还夹杂着血,显然是因为哥哥占据了太多的空间,她已经没有了氧料。
小护士端着盆热水走过来,看到这个样子,捂着嘴巴,大惊失色。
热水盆哐叽掉在地上。
“清婉。”顾玲玲虚弱地唤着陆清婉的名字,她问:“孩子没事吗?”
为什么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
陆清婉沉声对小护士做口型:把这个孩子带走。
要是让产妇知道自己其中一个孩子是死.胎,肯定是影响情绪,他只要做好收尾工作就可以。
可能是母爱的光环,顾玲玲挣扎着全身的气力,她坐起来看到小护士抱着浑身是血的胎儿,瞪大了眼睛。
孩子。
每个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
原本就早产,再看到老小的模样,顾玲玲已经没有任何力气。
“陆清婉!”耳边似乎传来程树的吼声:“你快想办法啊!顾玲玲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躺着的顾玲玲蠕动着唇,无声道:爸,妈,对不起。原谅我,最终还是食言。
如果这世上有来生,我还做你们的女儿………
“玲玲!”
陆清婉看着跑过来的赵淑梅,眼色不免凄凉。
小护士将双胞胎中的女儿抱进保温箱观察,并通知了顾家顾玲玲的状况。
“陆医生。病人看到死去的那胎,人已经不行了!”
“清婉。清婉你不是学医的吗?你救救玲玲啊!你可要救救她!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死.胎?
赵淑梅身体直接僵化。
她甚至顾不得看自己的外孙子,跃过陆清婉,冲进了帘子里。
赵淑梅进来后,腿当场就软了。
她从未怕过什么,只是这一刻,眼球被血色充斥。
面前是怎样的情形啊。
她的女儿,浑身是血地躺在手术台上,而小护士的怀里是她死掉的外孙女。
在玲玲最痛苦的时候,她这个做母亲的,在什么地方?
多少何日日日夜夜,顾玲玲因为孕吐无法进食的时候,她又在什么地方?
顾玲玲出生时,赵淑梅就对着天神允诺过,要让唯一的女儿过上幸福的生活。
可是,现在呢?
如果真的不行,也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玲玲!不许睡!醒一醒!”
赵淑梅红着眼圈,她的喉咙里发出嘶吼,冲到了床榻。
而顾玲玲,就那样无声无息地闭上眼睛。
“妈接你回家了!”
太迟。
迟到顾玲玲听不到。
“三婶儿。玲玲的情况危险,我们赶快把她送进手术室。”
陆清婉心疼地看着顾玲玲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蛋儿。
“玲玲。”赵淑梅压抑着心里的苦楚,她说:“这都日到三竿了,不可以太贪睡的哦。”
“三婶儿。快点送玲玲去手术室!不然可能真的没有机会了。”
医院。
总算还能从悲伤中找出生机。
赵淑梅猛然抱起顾玲玲,像风一样狂奔,留下身后斑驳的血迹。
怎么还在流。
怎么止不住。
“顾玲玲。你老娘给我挺住!你要是死了!我跟你爸,才不会给你养孩子!”
赵淑梅全然不顾街道上的人如何看自己,和着风,她歇斯底里地吼道。
陆清婉最后给她扎了一针镇定剂,赵淑梅才冷静下来。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
经过妇产科医生与陆清婉共同努力,顾玲玲才从阎王那里捡回命。
陆清婉没想到自己推开手术室的门,顾聿轩竟在不远处。
“……阿聿,你怎么会来……?”
都说医者辛苦,顾聿轩见自家的小女人越发瘦削单薄的身体,他刚要伸出手臂给陆清婉一个拥抱,却被她呵斥住:“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
陆清婉刚下手术室,还没有消毒呢,总归要谨慎一些的。
等到陆清婉捯饬好以后,才把顾玲玲的情况告诉了顾聿轩。
“依我看,刘建民这祸死不足惜!”
只是可惜了顾玲玲。
她醒来以后,表情讷的。
“堂哥。”顾玲玲见顾聿轩和陆清婉一起进来,“你们也来了啊。”
陆清婉眼尖,注意到顾玲玲是在极力隐藏好自己的情绪。
眸中明明氤氲着雾气,却硬要逞强。
“玲玲。”
但是有些话,陆清婉还是要说的,她按着顾玲玲的肩膀,对她道:“刘建民出了车祸,高位截瘫,终身也要靠轮椅。”
顾玲玲听到刘建民的消息,也没有任何反应。
“你若是不想给他过下去,也不必花精力照料他的孩子。”
顾玲玲这才愿意敞开心扉。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病房外,走廊。
赵淑梅正在给顾玲玲的爸爸揉太阳穴,嘴上还说:“哪个孩子不是自己爹娘身上的一块肉,玲玲都那样了,你气出就出了,也该消一消了吧?”
哪家父亲看到女儿伤心的模样,自己不更加难受。
外边人再怎么戳他来顾家脊梁骨,哪怕儿女再不是个东西,终究都是自己的娃啊。
顾玲玲的爸爸,内心活动很丰富,但是嘴上却不会多说。
赵淑梅把事情的真相,尽数告诉顾玲玲的爸爸。
顾玲玲的爸爸的当场就不淡定了。
自己的闺女自己说可以,但是外人要是说,顾玲玲的爸爸心里头千百个不同意。
何况自己也有错误,不能一味地苛责玲玲。
若不是自己长年不在家,又岂会疏于对顾玲玲的管教。
直到她摔了跟头,在外人面前吃了很大的亏,他作为父亲非但没有理会,反而呢还一味地去责怪她丢掉了门风,得多寒孩子的心。
想到这里,顾玲玲的爸爸清了清嗓子,他推开病房门,威严的声音重新响起。
“既然大家都在这里,我有事情要说。”
顾玲玲的爸爸很少主持家庭会议,他对顾玲玲道:“玲玲。今天爸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跟你赔不是。”
赵淑梅打马虎眼,示意道:“玲玲,你要知道,你爸他,也是为了你好。”
父母皆爱子。
无非是所表达的方式不对,才会让下一代与上一代有所误会。
但误会不清除,久而久之,便有着隔阂,父子反目,家庭悲哉。
四个月后。
“小伙子。我这闺女就是平日被她妈和我给惯坏了。”
程树在一众顾家人的面前格外扎眼,不过他的回答却很自如。
只是程树还不知道,今日做的这个决定,要自己日后悔恨了大半生。
“顾伯伯说笑了。”程树弯下腰,他的态度倒也谦和。
这娃比起刘建民来说,倒是稳重啊。
不光柳絮心里这么想,连顾建业心里头也都这样想的。
他抬起眼,仔细打量,募地眉头紧皱并道,“程响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
赵淑梅听后,喃喃道,“那不就是……”
看顾玲玲处于发懵的状态,顾玲玲的爸爸捋了捋胡须,“在根据地,我和程师傅曾结交过深厚的情谊。”
“咱们也算是亲上加亲了。”顾玲玲的爸爸想到这里,也算是因祸得福,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人逢喜事精神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