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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纸钱燃烧,火舌舔舐,跳跃的火光映照着顾婆子的脸,令她的脸一半在光明中,一半在黑暗里,莫名地令人害怕。

“四姑奶奶,或许这就是我强求的报应,熹儿早就死了,当年我就不该强求,这三十年来,想一想,不过是一场空梦。”

“他不是我的熹儿,他终究不是我的熹儿啊……”

寂静夜里,顾婆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含混着哭腔,与头顶竹叶簌簌的声音混在一起,莫名的令人有些害怕。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她口中之言。

顾乔眸光闪烁、面色惊变,只觉得毛骨悚然。

什么叫“熹儿早就死了”,什么叫“三十年来”?

这些年顾睿在朝为官,哪怕已经改名字为顾睿,顾婆子却还是执着的叫他熹儿。

顾乔原先并不觉得什么,可现在看来,难道她叫的并不是她这个爹?

顾婆子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巧儿也……我已经分不清了,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四姑奶奶,这是不是就是我的报应?妄图与天命对抗的报应?”

说着,她崩溃大哭。

陡然间,一股阴风猛地朝她扑来,紧接着她身前正在燃烧的纸钱被吹散到各处,火光被大风一度快吹熄灭,却在停稳后陡然窜出火舌,然后迅速点燃了周遭干枯的竹壳和竹叶。

这股邪风很大,吹得顾乔和沈昭都连忙抬袖挡住眼睛。

等到他们再睁眼的时候,四周已经着了火。

“奶奶!”顾乔慌乱的喊道,再也顾不得其他。

转头看去,就瞧见顾婆子已经被困在火中。

这火也是奇了,瞬间就能燃得这般大!

再一看,四周都是竹林,这若是燃起来,会顺着山坡一直燃到村子里去。

“你快跑到田那边去,我去救奶奶!”沈昭当机立断,连忙讲道。

顾乔知道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令沈昭分心,立即喊道:“那你千万小心!”

“嗯!”

沈昭点头,随后立即冲进了火光里。

与此同时,有夜枭的声音响了起来,是沈昭在召唤岭山和岐山他们。

顾乔虽然担心,但听从沈昭的话先保证自己的安全,立即跑到了不远处的稻田田埂上,然后就瞧见沈昭已经拉住了顾婆子。

就在两人一起朝火光外跑出来的时候,顾乔陡然看到,不远处一只梅花鹿一跃而过。

似乎感应到了她的目光,那梅花鹿停了下来,还扭头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双眼睛……

顾乔的心顿时剧烈的跳动起来,紧接着视线微抬,就瞧见梅花鹿的头上并没有角。

她脑袋里顿时“轰”的一下。

“乔儿,带奶奶走!”沈昭已经来到了她近前,又吩咐道,“去叫村里人来救火!”

顾乔还有些发愣,被他一推这才回过神来,等再看去,梅花鹿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怎么了?”沈昭连忙问道。

“没、没事。”

“那快离开!”

“你呢?”

“我先扑火,能扑多少算多少!”沈昭连忙对顾乔讲道。

眼下火虽然烧了起来,但犹如水中浮萍,尚未形成定势,还可以扑救一二,若再等到这火连绵成势,到时候再想扑救就难了。

沈昭从腰间抽出了软剑,伸手一斩,霎时间剑气如虹,一根竹子便应声而倒。

他立即将软剑插回腰间,然后徒手握起竹子,猛地往火上扑打过去。

竹子顶端长着许多枝叶,在他手中犹如一把巨大的扫帚,瞅见火光便狠狠地扑打,不消片刻,便灭了两处火。

岐山和岭山也迅速赶到,而村里也响起了示警的铜锣声。

很快,住在村头最近的那几户人家的男人们便赶了过来。

在大家的同心协力下,一盏茶后,火势终于扑灭。

为防再次发生火灾,大家还在四周寻找火种,拎着水桶到处浇,不放过任何隐患。

就在大家忙活的时候,“轰隆”一声,四姑祖家的房子突然毫无预兆的坍塌了,霎时间空气中扬起无数尘土。

众人惊愣地看着这一幕,心有余悸。

“这房子久了不住人,就是容易坏,哎。”族老叹了一口气,有些感伤。

又有人说道:“塌了也好,不然这偏偏倒到的,我生怕村里的孩子们来这里捉迷藏,被砸到伤到。”

“可不是!”

不过是一座无主的、破漏的空屋,如今坍塌,村民们并不觉得什么。

只有老一辈的还记得当初那神神叨叨的四姑祖。

然而记忆终究是会被时光冲淡的,越来越淡,直至消失。

随后,沈昭让岭山掏出了银子,一家给了十两,当作扑救火的辛苦费。

毕竟火灾因顾婆子而起,而且大家这大半夜的,又是鬼节,被叫出来救火。

族老自然是推辞了一番,但沈昭说得诚恳,村民们最后还是将银钱收下了。

等到一切处理妥当,沈昭这才去到了田埂上,就看到顾婆子和顾乔担忧的脸庞。

两人因为担心火势,所以并没有回家,而是站在田埂上关注情况。

“没事了,不用担心。”沈昭对两人讲道,随后扭头看向身后的岭山和岐山,“你们俩去河里冲凉吧,弄完了直接去叔祖母家歇着,不用管我们。”

这忙活半天,先前洗的澡注定白洗了。

“是!”两人应道,随后如鬼魅一般,瞬间消失在了黑暗里。

等到岭山和岐山走后,沈昭这才扶住顾婆子,一家人回了院子,随后他将院门关紧。

“你先和奶奶在屋檐下坐一会儿,我去烧水。”

家里的柴火那些,派岭山修缮房屋的时候就已经齐备,一切都很方便,只是需要他亲自动手而已。

瞧见他提着吊桶在井边打水,来来回回的出入灶房,顾乔眸光微闪,握着顾婆子的手紧了紧,好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奶奶,你……为什么会去祭拜四姑祖呢?”她终是开口问了这个问题。

顾婆子偏头对上她的目光,有些闪避,随后僵硬地动了动唇,最终回道:“以往都是在院子里烧纸,顺便就把你四姑祖的那一份烧了,今年去了坟边,院子里就不再烧了,我想着你四姑祖无儿无女,没个人惦记,所以就去祭拜一下她。”

这话听上去似乎并无破绽,但——

“奶奶,我听见你烧纸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了。”顾乔戳破道。

顾婆子身体一僵,手也顿时从顾乔的手里挣脱出来,“你,你都听见了?”

“所以奶奶,你知道些什么?你和四姑祖又是什么关系?你也有秘密瞒着我对不对?”

“我……”顾婆子眼神闪烁,有些害怕。

顾乔朝她伸手,她却下意识地往后缩去。

这令顾乔陡然意识到,顾婆子这是在害怕她?

“奶奶?你为什么怕我?”

“乔儿,我把火点好了,你去守着灶火。”沈昭的声音突然出现。

顾乔有些不解,沈昭却已经走上前来,将她拉了起来,“听话,快去。”

触及沈昭的眼神,顾乔顿时明白过来,沈昭是想让她避开,他来负责和奶奶谈话。

想到沈昭那洞察人心的本领,她终是听话进了灶房。

沈昭于是在顾婆子身边落座,顾婆子也陡然轻松了些许。

但谁知道沈昭接下来却讲道:“奶奶,她虽然不是原来的巧儿,但她也同你生活了十年,她不会伤害你的,你不用害怕。”

顾婆子身体一僵,顿时仰头看向沈昭,满脸震惊。

沈昭对上她惊诧的眸光,回道:“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是她亲口告诉我的。不过我想你比我更早知道,对不对?”

“你、你在说什么……”

“奶奶,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是可以无话不谈的对不对?”沈昭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又继续讲道,“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然我不知道这具体是怎么回事,可是你看,巧儿她那么孝顺,处处都想着你,想着娘,我俩成婚她也不愿意搬到别院,就想陪着你们、承欢膝下,你就是她的奶奶啊。”

最后一句话,让顾婆子心中一震。

顾婆子的眼里顿时涌起了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去。

“我……我以为可以将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的。”她哽咽着讲道。

而灶房里,顾乔拎着火钳,背靠着灶房墙壁,静静地偷听着两人的对话。

她奶奶……原来早就知道她不是原来的顾巧儿了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什么秘密,她奶奶准备瞒一辈子?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顾婆子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一段尘封的记忆也随之徐徐展开。

“老顾家近几代人都是一脉单传,你知道的吧?”

“嗯。”沈昭点头。

“当年我嫁给老头子后,我俩却一直没有子嗣,老顾对我很好,但公婆却……毕竟我不能为他们顾家开枝散叶、延续血脉,所以他们便准备让老顾纳一房小妾。村里虽然很少有人家纳妾,但并非没有先例,何况顾家是富户,条件也还允许。我本来都点头了,但老顾不愿,便一直拖着。”

想起当年的事情,想到丈夫的情深义重,顾婆子心里仍旧热热的。

她抬手抹了一把泪,继续讲道:“后来我俩寻医问药、求神拜佛,几乎所有的办法都试过了,却毫无起色。然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听说四姑奶奶有秘方、会卜卦,我俩便死马当活马医的去了……”

在顾婆子的叙述中,偷听的顾乔很快捋清了来龙去脉。

四姑祖当年告诉顾婆子,她和顾盛之间注定没有孩子,顾家也注定绝户,这些命定的轨迹,不可更改。

顾婆子和顾盛见她竟能窥见天机,心灰意冷的同时也寄希望于她,便向她寻求破解之法。

于是四姑祖给了顾盛两截桃树枝,让他雕刻成手串,夫妻俩共同佩戴上百日,便能有孕,但日后或许会出现一些变数,也是他们必须要去承担的,若他们愿意承担这一切变数,这桃木便能归他们所有。

顾婆子和顾盛求子心切,哪里顾得了这些条件,当即答应。

果然,三个月后,顾婆子便有了身孕,随后生下了顾熹。

顾熹的出生也让顾婆子的公婆不再插手他们夫妻的事情,毕竟顾家一脉单传已久,他们已经接受了只有一个孙子的事实。

时光飞逝,一眨眼顾家独子顾熹就到了六岁。

只是不曾想这年冬天,顾熹不慎掉落到了水田里。

田水冰寒浸骨,小小的孩子怎么能够承受住这寒气?发了两天高热后,孩子已然气若游丝、命悬一线。

这期间什么方法都试遍了,愣是药石无效。

慌乱间,顾婆子又想起了村口那神神秘秘的四姑祖,于是又带上米面和香烛去求人。

四姑祖告诉她,这就是当年她说的变数,如今变数来了,他们只能接受。

至于是什么变数,四姑祖也不说,只让她将桃木手串戴在孩子腕上,孩子便能平安无事。

顾婆子虽然心中忐忑,但一心想要救儿子,当即也顾不得什么,立即与顾盛商量,于是顾盛将他手上的桃木手串给了顾熹。

一日后,顾熹果然幽幽醒转,逐渐恢复健康。

顾婆子心中欢喜的同时却不免隐忧,总会想着四姑祖口中的变数。

渐渐的,她就发现儿子行为诡异、性情更是判若两人。

当娘的怎么会认不清自己的儿子?她心里腾起了一个大胆的、恐怖的猜测,就是这个“顾熹”并非她的儿子!

那段时间,她害怕着、恐慌着,最后生了一场大病。

众人只当她是照顾顾熹太累病倒了,事实上只有她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

而当顾熹尽孝床前、且读书一鸣惊人的时候,看到公婆和丈夫眼里升腾而起的希冀,她便一个劲的开始催眠自己。

或许只是自己被四姑祖吓着了,又或许四姑祖说的变数就是指性情大变呢?

想到这里,她的心才稍微定了定。

顾熹的容貌没变,而认定了他还是自己的儿子后,顾婆子自然是掏心掏肺的对他好。

随着时日增加,母子重新找到了相处之道,她也因为情感的增厚而自动的忽略了一些细节。

譬如,顾熹骨子里的自私。

后来,顾熹娶了梅氏,又考上了举人。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朝着顺利的方向发展,直到——天下大乱,顾盛死亡,顾熹失踪。

而唯一令她感到慰藉的是,或许是上天垂怜,竟然让梅氏怀了孕。

再到后来顾巧儿出生,伤痛因为小生命的出现而被逐渐抚平,却不想到了顾乔十一岁的那一年,屋子漏雨,她着凉受了风寒,竟然与她爹一样,高热不退,昏迷不醒。

顾婆子的心再一次慌起来。

不单单是害怕孩子就此丢了性命,顾家绝后,她更有着另外一层隐秘的担心,那是一种她自己都说不出来的恐慌和畏惧。

当时家里困难,整个村子也才刚刚从赵王军队的魔爪里逃脱出来,大家连吃饭都成问题,更别提寻医问药。

这个时候,她们唯一能够请到的就只有村里的四姑祖。

但是即便在这种时候,顾婆子也没有去找四姑祖,她自己都不说清楚自己在坚持什么。

可该来的躲不掉。

后来不过月余,顾巧儿明明什么都没做,却突然崩溃大哭,然后再次发烧、昏迷不醒。

顾婆子听着孩子不断地喊着她,心中不忍,最终重新找了四姑祖来。

四姑祖在家里忙活了大半天,最后给出的办法仍是让她把桃木手串戴在孩子的手腕上。

“那日,熹儿在牢房里说他不是我的儿子,还提到了巧儿,虽然他的话被你打断,但是我知道,他肯定是想说巧儿也不是我的孙女。这么些年,我一直自欺欺人,对他和巧儿的异样都佯装看不见,也不曾刨根问底,我不过是不想面对这个事实罢了。我老顾家本来就是绝户的命,是我非要违背上天的安排,所以这样的结局,也本该由我们来承担……”顾婆子痛苦的讲道。

顾乔在灶房后听着这番话,整个人呆愣愣的。

她就说她奶奶怎么一点儿都没怀疑她,听到她那些新奇想法的时候,也不会追问她的方法从何处来,原来……她早就有所怀疑,却不敢深究?

不,她知道归知道,但是她一直处于麻痹自己的状态。

想不到自己与顾睿的魂穿,竟然还与四姑祖有关?

但是四姑祖已经被洪水冲走多年,这件事神秘又玄乎,她又该去问谁呢?

“百变,你知道村口的那个四姑祖吗?”顾乔突然想到了桃木手串。

“主人,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百变回道。

“什么意思?所以我和顾熹的穿越并非巧合,而且与四姑祖有关?”顾乔追问。

“主人,我不能回答。”

又是不能回答,说明它其实是知道的。

而屋外,沈昭和顾婆子的讲话还在继续。

不管心中有多少疑点,顾乔还是觉得现实生活中的人更重要,她立即走了出去。

“奶奶。”站在灶房门口,她看着坐在屋檐下的顾婆子,抿了抿唇,仍旧走上前去。

顾婆子对她的害怕,大抵来源于确定了她并非自己孙女,由此认为她是什么孤魂野鬼,所以那害怕是对未知事物和鬼神传说的畏惧。

就好像两个十分亲密的人,突然得知对方非人类的感觉一般。

但此刻有沈昭陪着她,顾乔又还是往昔对她敬爱的模样,她心里的防线瞬间完全放下。

“奶奶,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占据了你孙女的身体。我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但是我接受了她的记忆,我知道之前发生的一切。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将你当作我的亲奶奶。”顾乔郑重的讲道,“我虽然不是巧儿,但我依旧是你的孙女。”

顾婆子想到她跟着自己那么久,什么秉性她最清楚,当下起身抱住了她,顿时痛哭流涕。

“对不起,奶奶,对不起……”顾乔不住道歉。

她终究是占据了原主顾巧儿的身体,偷走了顾婆子对原主的爱。

“是奶奶糊涂,是奶奶糊涂啊!”顾婆子也迭声道歉。

是她当初非要违抗天命,才有了今日的一切,虽然无法解释这一切的存在,可人心毕竟是肉长的,见顾乔如此孝顺,她又如何能够无动于衷?

只是曾经是稀里糊涂、自欺欺人的与孙女相处,如今却是清醒地接受了这一切。

“是奶奶的错……”

“亲人”之间迟来的坦诚,或许会带来知晓真相的那一刻的阵痛,但坦诚过后她们的感情纽带也会更加牢固。

这一夜,顾乔和顾婆子一起睡在老房子的床上,两人好似回到了清贫穷困的当年。

这一夜,顾乔给顾婆子说起了她在那个世界上的奶奶,说起了她经历的桃木手串等一系列怪异的事情。

但她没有谈及顾睿。

她们都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

无疑,无论是她还是顾婆子,对顾睿的感情都是复杂的。

对于顾乔而言,顾睿不仅是大熙朝这具身体的父亲,更是她这抹灵魂的父亲;而对于顾婆子而言,她从小将顾睿拉扯大,看着他从一个黄毛小孩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她的的确确在他身上贯注了一个母亲所有的爱,可最后顾睿辜负了这份爱。

就是不知道顾睿这样的人是否会有亡魂,在地底下是否会惭愧反省?

这一夜,别样漫长。

而光明终会到来,终会驱散一切的阴霾。

翌日清晨,族老邀请顾婆子他们去他家做客,与此同时,梅执勇那边也来邀请他们去梅家村赴宴。

“奶奶,表妹和昭哥呢?”梅执勇在院子里逡巡了一圈,也没见着人,不免疑惑。

“他们俩有事,一大早就出去了,具体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顾婆子回道。

事实上她是知道的,因为早上沈昭他们出门的时候特意给她说了,他俩去了桃源秘境,让她帮忙打掩护。

梅执勇也听说了,那两人回到顾家村之后,就田间地头到处乱逛,只当两人又去哪儿散心了。

“那奶奶,等他们回来,你们一起去我家那边吃饭!”

“梅家小子,我先来请人的,你怎么能跟我抢人呢?”族老立即讲道。

顾婆子见状,索性把两家都给拒绝了,“他二伯,还有执勇,你们都回去吧,那两个孩子贪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们就在家里吃就是了。”

族老也不好勉强,这才离开了。

等人走后,顾婆子又对梅执勇讲道:“咱们在十里庄天天都搁一块儿吃饭的,今天就算了,我许久没回顾家村了,就想安安静静的待着,也不想去哪儿。”

“行,奶奶我知道了。”说完梅执勇将提来的竹篮放到了灶房里,“姑姑特意给您带了菜式,她就知道您不肯过去。”

顾婆子不免笑了,“她啊,让她轻松自在的玩,别挂念我。”

一想到梅氏,顾婆子这心里就暖暖的。

要说顾睿唯一做过的一件好事,就是娶了梅氏过门,让自己多了一个比亲女儿还亲的女儿!

梅执勇也跟着笑了,然后忍不住探头往井里看去。

“哎,你做甚,小心些,别掉下去了!”顾婆子连忙喊道。

哪怕梅执勇现如今已经成了大熙朝商界的传奇人物,可在顾婆子的眼里,大概还是个孩子。

梅执勇立即讲道:“我看看当初和表妹放的七星鱼还在不在。”

“在,巧儿前天一来就先去瞅了,那鱼长大了许多。主要是这院子里有土,你叔祖母种着菜,要挑水浇地,这水是活的,鱼自然活着。要不是有这块地,鱼兴许早就死了,这井啊,也不能用了。”顾婆子不禁感慨。

“还真的活着,哎,钻石缝里去了!”梅执勇立即讲道。

“你呀,日头毒着呢,小心晒昏了栽下去,快别看了,何况这鱼有什么好看的?有那功夫,还不如好好听你爹娘的,赶紧去相看,娶个媳妇儿回家才是正经事。”顾婆子不免劝道。

“奶奶……”梅执勇立即走到了屋檐下,坐到了她旁边的竹椅上,取过她手中的蒲扇给她扇着凉风,然后讲道,“可别提了,我一回梅家村,左一个亲戚又一个邻居,个个都来给我介绍,就算手里没人介绍给我,也都纷纷前来关心,我就是不得闲了才赶紧跑到您这里来躲个清净,怎么您也催呢?奶奶,就您最疼我了。”梅执勇甚至连撒娇都用上了。

顾婆子无奈摇头,“躲得过初一,难不成还躲得过十五?你自己耽搁就算了,可得为执让考虑考虑。你这一直不娶亲,可别碍着人家执让。”

“执让才十五,他着什么急?”

“他总有着急的那一天,你还能拖几年?”顾婆子反问。

“我……这不是等缘分吗?”

“哪有等的,这就跟你行商一个道理,得去谈啊。”

听顾婆子语重心长,梅执勇顿时哭笑不得。

这么些年,从知晓顾乔喜欢沈昭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在劝自己放下。

现如今顾乔已与沈昭完婚,他所有的执念也尽数放下,从今往后,他的确也要寻找自己的缘分去了。

“奶奶,我会去谈的,您放心吧。”他笑着回道。

不过提到行商谈生意,他脑海里陡然浮现出一道倩影,不禁想到了自己最近遇到的湖田青花瓷的少当家。

*

与此同时,阴风岭。

沈昭撑着竹排,带着顾乔朝困龙潭驶去。

“子璋,你有没有觉得,进了岭后,这天色陡然变得好暗。”顾乔抬头仰望,只觉得两岸夹壁仿佛都要倾塌下来似的,头顶只留下了一条细缝,天光被林木割据,最后仿若被深色的河水吞噬。

明明进岭之前烈日灼人、日光大盛,可这里却好似另外一个世界。

“或许是这么些年峭壁上的树木长得枝叶繁茂的原因。”沈昭回道。

话虽如此,他心里也隐隐不安,又对顾乔讲道,“乔儿,把绳索拿好,挨着我。”

多年前,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单凭划船的技巧都能安然无恙地渡过这阴风岭,可今日,他在有内力的加持下,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吃力,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拽住他的竹竿,给他阻力似的。

可当他将竹竿抬起时,却发现上面并未附着任何异物。

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这阴风岭的景致一般,给人逼仄压抑的感受。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一阵阴风陡然吹来,刮在峭壁上,发出如凄厉哨声一般的声响,与此同时,竹排突然在原地打起了转,然后水里陡然出现了漩涡。

“沈昭,小心!”顾乔连忙喊道。

竹排原地打转,她连忙蹲下身体降低重心,沈昭也跟着蹲下,随后两人就目瞪口呆的发现,那漩涡越来越急、越来越大,令人心惊!

而他们的竹排也被漩涡的水流影响,立即顺着水势往下。

“绳子给我!”沈昭立即讲道,旋即将绳子往岸上一抛绑住了一棵树!

这绳子的另一端绑着竹排,就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

“把住了!”沈昭对顾乔喊道,然后手臂使力,立即将竹排从漩涡里拔了出来,顺着绳子的方向朝岸边疾行而去。

“呜——”

就在这时候,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陡然从近乎黑色的水里猛地冲了出来,而那怪叫声就是从它嘴里发出来的。

“呜!”

这东西一边嘶吼一边往天空直直冲去。

原来那个漩涡就是它的嘴!

而随着它直直拔起,巨大的水流从它的嘴里喷涌而出,它的身体破河而出,也带得巨浪四溅。

看着那如铠甲一般的黑色鳞片,再看那粗壮长直的身躯,顾乔不禁吞了一下口水。

“巨蟒?”

她与沈昭面面相觑,就在下一秒,巨蟒仿佛听见了她的声音,腾空的身形陡然止住,尾巴仍在水里,然后脑袋猛地朝顾乔的方向袭去!

“啊!”顾乔惊叫出声。

下一瞬,她的腰间一紧,整个身体就落到了沈昭的怀里,等再回神过来,两人就已经被绳子荡到了半空,而他们原先所在的竹排已经被巨蟒坚硬的脑袋直接撞碎。

一击未中,巨蟒震怒。

“呜——”

它立即朝顾乔他们的方向张大了嘴巴嘶吼道,紧接着又发出了第二次攻击。

顾乔面色大变。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腕陡然变得极其滚烫,烫得仿佛要被灼伤甚至融化。

紧接着,手腕上桃木化成的琥珀手串陡然迸射出耀眼的金光。

霎时间,光芒迸射,穿云裂石!

这刺眼的光芒里,她仿佛看到了一只腾云驾雾而来的梅花鹿,下一瞬,金光暴涨,她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不知昏睡了多久,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到了一个云深雾绕的地方。

抬头看去,却有朦胧日光、更有彩虹架桥。

远处有仙鹤在河面振翅飞翔,近处有野兔在绿草丛中觅食。

顾乔陡然觉得有些眼熟,然后转身,就看到了一棵参天的鸽子树。

她记得这棵鸽子树!

这是桃源秘境!

可现在这树下竟然摆着石桌石凳。

一个漂亮妖娆的妙龄少女正坐在石桌上,明明豆蔻年华,却偏着一身黑衣,露出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以及莹白如玉的胳膊,还有那一双如玉的双足。

只见她一只手撑着桌面,身子斜斜后倚,放松至极,一只手把玩着颈边的那一绺头发,双腿来回晃动,唇角更是噙着玩味的笑意,然后朱唇轻启,朝顾乔柔声喊道:“你还愣着做甚?过来啊。”

顾乔眉头微蹙,总觉得这女子的面容有些熟悉,却又说不上来。

“你想要的答案我都有,过来啊。”少女再次喊道。

顾乔心中虽然惊诧不已,却还是抬步走了过去。

“敢问……你是何人?”她迟疑地问道。

“何人?巧儿,莫不是连四姑祖都不认得了?”女子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串琥珀手串,然后轻笑着看向顾乔。

顾乔抬手,她的手腕上果真空空如也。

而更令她惊骇的是,这少女竟然说她是……

“你、你是四姑祖?”她仔细一看,这少女的模样,果然与四姑祖有些相似。

就在她惊疑不定的时候,妙龄女子的那一张脸陡然变作了倒三角眼的老妪模样,不过一瞬,随着她拂袖,又化作了娇俏美丽的面庞。

眼前一切太过震撼,顾乔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女子不答反问,随后腿一抬,翻身就下了石桌。

也就是在她翻身的这一瞬间,那一双细长白嫩的腿瞬间化作了黑色的蛇尾,与此同时,落地的她的身体也变成了蛇身。

随后她盘踞着鸽子树爬了上去,绕过树枝,最后在顾乔头顶的树枝上将头掉了下来,笑着问道:“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说话间,那张妖娆美丽的面孔也瞬间变成了蛇头,猩红色的蛇信子差点儿吐到顾乔脸上。

顾乔吓得整个人摔坐下去。

就在她即将跌坐在地的时候,一股清风突然拂来,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扶了一把似的,瞬间站直了身体。

“龙儿,莫闹。”一道缥缈的男声响起。

“臭鹿,你来做甚?”

巨蟒瞬间又化作女子,飘然从树上飞下,然后衣袖一挥,指尖的绿叶瞬间化作几道绿光朝顾乔的身后飞去。

顾乔转身就瞧见绿叶落到河里,河里顿时炸起丈高的水柱,一个白衣男子却踏波飘飘而来。

随后,男子落到了青色的草地上,他信步而来,说道:“我来提醒你,你已经输了。”

“谁说我输了,沈昭那小子不是还没找到这丫头吗?”女子生气。

“我说这盘棋,你输了。”说话间,男子手中夹住的那一片绿叶立即朝前挥去。

顾乔这才发现女子方才坐的石桌上还摆着一局棋,而那绿叶瞬间化为一道白光,最后变成白棋落到了棋盘上。

“喏,你输了。”男子道。

“你!”少女生气,拂袖就将棋局挥乱。

“输了就是输了,你何必不承认呢?”男子轻笑上前。

“我没输!”女子反驳,“顾睿最后坚持了自己的选择,只有权势,情爱算什么!”

“所以他输了,龙儿,你还不明白吗?”

“我……我没输,我要出去、我要修炼!你不能困住我!”

“好,我放你走。”

说话间,女子手上的琥珀手串陡然飞回了男人手中。

女子顿时拧紧眉头,愤然地往前奔去,只是才跑了几米,就定住了脚步,然后指着前面,顿时回头质问,“他怎么找到这里的?臭鹿,你作弊!”

下一瞬,男人如一阵白雾,瞬间转移到女子面前,“你输了。”

随后他堵住了女子的唇。

“臭鹿,你滚开。”女子将他推开。

白衣男子却纠缠上去,然后轻笑道:“这一次,你去哪里,我到哪里。”

“你这只臭鹿,你作弊,你……”

下一瞬,两人双双跌入了碧波中,再不见踪迹。

顾乔看得目瞪口呆,紧接着耳边就响起了白衣男子缥缈的声音,“手串我收回了,你的心愿,我会为你达成。”

她还没回过神来,就瞧见不远处沈昭朝她飞奔而来。

她立即抬步朝沈昭奔去。

*

“乔儿?乔儿!”

耳边响起了沈昭焦急的声响。

“乔儿?”

顾乔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了沈昭焦急的面庞。

“乔儿?”

“沈昭?”顾乔顿时面色一变,随后牢牢地抱住了沈昭。

听着他的心跳声,感觉到他的温热,她这才觉得浑身暖了起来。

过了许久,她才张望着这四周景色,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是哪儿?”

“这是阴风岭入口,我们本来说好了要进岭的,结果我去整理绳索和竹排,一回头你就晕倒了,吓死我了。”

“我……我们还没进岭?”

“对啊,我们本来说好了要去找血灵芝的,看来今天是不成了。你醒了就好,我们回家,明日我再单独前来。”沈昭讲道。

“看来刚才当真是一场梦。”顾乔不禁低声讲道。

随后她忍不住抬手,然后赫然发现,她手腕上的琥珀手串竟然消失不见了!

什么!

下一瞬,脑海里顿时涌入了巨大的信息量。

紧接着她整个人就再次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顾乔是在自家床上。

沈昭看到她醒来,顿时松了口气,连忙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你身体可有哪里不适?有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沈昭着急地问道。

顾乔摇了摇头,然后连忙讲道:“沈昭,我看见巨蟒了,就是那条——”

“你梦到巨蟒了?梦到蛇是好事啊!这胎肯定是个男孩儿!”田氏的声音陡然响了起来,她一脸欢喜难抑,紧接着立即冲屋外喊道,“梅姑、伯母,巧儿醒了!”

而顾乔整个人都被她嘴里的“这一胎”惊呆了,顿时愣愣地看向沈昭。

沈昭抱紧了她,宠溺地讲道:“傻瓜,你怀孕了。都怪我大意了,都没发现。”

“我……怀孕了?”顾乔自己都惊呆了。

“哪里是你大意了,她这才一个多月,若不是换了几个大夫把脉,我们都不敢信。”梅氏笑着端了一盅汤进来,一张脸上满是喜悦。

可不是,她就要当外祖母了!

田氏则恨不得与梅氏和刚进门的顾婆子说起了她刚才听到的顾乔说的话。

“这丫头说梦到蛇了,这梦到蛇,肚子里铁定是小子无疑了!”她家的情况,她更喜欢小孙女,但顾乔嫁给沈昭,毕竟是去别人家做媳妇,她自然希望自己的外甥女能有个男丁傍身。

这就是她最淳朴的想法。

顾婆子和梅氏哭笑不得,立即讲道:“什么都好,平平安安就好。”

至于当事人顾乔,整个人愣愣的,过了半晌才抬手摸向自己平坦的小腹。

这儿竟然有了一个小生命,是……她和沈昭的孩子?

想到这里,她瞬间热泪盈眶,连忙抱住了沈昭,将头埋进了他怀里,忍不住讲道:“沈昭,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沈昭,是我们的孩子。”

“傻丫头,辛苦你了。”沈昭温柔地吻了吻她的头顶,只觉得一颗心涨得满满的。

“好了好了,快点儿把汤喝了,你这昏迷了大半天,可把我们都吓坏了。”梅氏连忙讲道。

顾乔抬头看向屋外,这才发现天色都黑了。

想到什么,她立即开心地讲道:“还有两日,这真是我最好的生辰礼了!”

“傻丫头。”霎时间,大家都开心的笑了起来。

等到大家都散去了,顾乔钻进沈昭的怀里,这才将她今日梦见的一切都说了。

“什么,蛇心草就在我们手上?”沈昭震惊了。

“对啊,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最后一次去桃源秘境,你挖了一株人参,除此之外,我们就只取了一些三七,最后我们离开的时候,一只梅花鹿送给了我们一朵灵芝。”

沈昭顿时想了起来,然后讲道:“在你的嫁妆里!”

当年他俩得了一株人参和一朵灵芝,顾乔还特意说了,沈昭兄妹俩一人一份,后来沈晚生产的时候,那株人参就派上了用场救了命。

至于那朵血灵芝,沈昭并未将它当作聘礼,而是给了顾乔当嫁妆,所以现在灵芝还在十里庄的房间里。

这么贵重的嫁妆,自然是跟着她一起搬到了十里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昭忍不住问道。

一来是问血灵芝的事,二来也是问桃木手串的事。

顾乔随后才给他细细说了她的梦境,以及她昏迷之前头脑里接收到的信息。

她时常梦见的那只梅花鹿就是她梦境中遇到的白衣男子,而那条黑色巨蟒,就是那个妖娆的妙龄少女,也就是她的四姑祖。

巨蟒和梅花鹿是两个族群,在妖界也算是颇有交情,两族互有往来,所以名为龙儿的巨蟒公主与梅花鹿的少主也算是青梅竹马。

后来两族却为了突然现世的宝物斗了个你死我活,结下血海深仇。

龙儿勤勉修炼,一心报仇雪恨,却不想梅花鹿少主对她情根深种。

梅花鹿少主修为精进、更胜一筹,他特意为龙儿打造了桃源秘境,随后在战斗中将她引到那里,然后用不惜取下鹿角将她困住,同时也困住了自己。

龙儿不甘心,虽也有动情,却并不信他深情,毕竟两族曾为了利益就此翻脸,于是两人定下了赌约。

龙儿故意选择了顾睿作为赌约兑现人,他只为了利益,所以对青梅竹马冷心无情。

梅花鹿少主发现巨蟒特意挑选了顾睿这种人后,就明白了上了当,立即与她谈条件,所以又将顾睿的女儿,也就是顾乔也选了进来,并给她也选了一个青梅竹马。

这两对青梅竹马最后的结局,代表了龙儿和梅花鹿各自的选择。

最后,梅花鹿小胜。

“这其实根本不是输赢的问题,从那个龙儿答应赌约的那天开始,她就已经输了。”沈昭忍不住讲道。

“可她终是害了我娘!”顾乔生气。

“娘现在未必不比从前快活。从私心来讲,我却得感谢她将你带到了我身边。”沈昭不禁抱紧了她。

说起这个,顾乔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子璋,那个白衣男子告诉我,梦境亦现实,现实亦梦境,我不太懂。”顾乔拧眉讲道,“他说,我本就是顾巧儿,我爹本就是顾熹,我就懵了。”

“或许是,两世的你们,其实都是你们。”

顾乔一脸茫然,然后忍不住讲道:“我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一个梦,是我找不到解释,所以潜意识里自己编造的一段梦。”

“你别想了,总之你平平安安的就好了,而且你现在还有孕在身,可不能忧虑。”

“好。”

顾乔虽然心中仍有万千疑问,却还是决定听沈昭的。

有些事本来就是无法解释的,她何必苦苦追寻答案。

时光一晃,便是三月后。

小皇帝的病症在蛇心草入药后,已经明显好转。

因为沈昭献药,小皇帝对沈昭更是感激,赏赐跟不要钱似的从帝京城送来。

沈昭宠辱不惊,特意写了奏折,只道他如今不过是闲云野鹤,无需黄白之物。

小皇帝之后也不再乱送东西,只是偶尔得到新奇的玩意儿,就会想到沈昭,这份殊荣,也是当朝独一份了。

再说十里庄,深秋梨结得正好,顾乔的胎已坐稳,就同沈昭上山摘梨。

走到一半,顾乔想到他们的隔壁邻居,不免提议:“不如我们上香炉山去看看,这香炉山上的香炉寺听说香火惨淡,也是可怜。”

尤其是与十里庄一对比,简直不要太惨。

沈昭见她兴致勃勃,也不忍拂了她的意,反正若是她走不动了,他还准备了滑竿。

两人遂一起朝香炉寺走去。

梅执勇不放心,在听人说了后,急忙跟了上去。

等到了寺中,既然都来了,顾乔不免拜了拜。

但这香炉寺是姻缘寺,她与沈昭本就是好姻缘,根本无需再求,谁知道拜完后,那主持竟然对她说道:“恭喜施主,觅到一桩好姻缘。”

“你别胡说。”顾乔讶异不已。

主持的手指向了旁边的梅执勇。

沈昭的脸顿时黑了,随后那主持却讲道:“你的孩子和他的孩子,天定姻缘。”

“我?”梅执勇顿时忍不住笑了,“主持,我这媳妇都不知道在哪里,你却说到了我们的孩子,还真是……”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就在他说话的这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大殿门前走过。

那窈窕的丽影,还有那侧颜,像极了那个人……

一晃,十八年就过去了。

当梅执勇的大女儿与沈昭的大儿子订婚的时候,两家人一起去了香炉寺中还愿,此时香炉寺又恢复了曾经的香火鼎盛。

“但我听说,好像又算不准了。”梅菁菁扭头看向身旁高大俊朗的男子。

男子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轻声讲道:“你相信姻缘是天命,它就是天命;你若信它是人为,便可人为。”

“那我们是天命还是人为呢?大表哥?”

男子笑了笑,“不管天命还是人为,你都逃不掉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