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承认,也是你做的!”枫叶当真是气急败坏。
掌柜倒是不怕枫叶,因为这个人已经在记忆里消失了太久,足以说明这个人不足以成为真正的威胁,也就没必要放在心上。
“王上,此人与你关系如何?”掌柜问道。
“朋友。”李清湖微笑道。
“既然是朋友,那么我等愿意忍让,要打要骂我们都受着,绝不还手。”掌柜朝枫叶弯腰致敬。
枫叶本以为这些来自地狱的恶鬼会是凶神恶煞,没想到对他却是彬彬有礼,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目光向后移,看到了一头哼哼唧唧的白皮猪正在甩动小尾巴,指着它便叫道:“你就是鬼王!阳间混乱,孤魂野鬼横行,全拜你所赐!”
“你还不是从我制造的深渊里面逃出来的,你不感谢我,还想要骂我,恩将仇报,太搞笑了,嘎嘎嘎……”白皮猪总是莫名其妙的笑起来。
枫叶有些语塞,话说回来,如果没有白皮猪,他还真不可能从冥界回到阳间,忽而又想起一事,朝李清湖说道:“《鬼道》这个功法,其实就是鬼王打穿生死簿,造成生死簿局部碎裂,掉落下来一些字符,我从中领悟到了一些东西。”
“哎哟,”李清湖对白皮猪刮目相看,“看不出来,你还有真本事。”
“早跟你说过了,我很厉害的,嘎嘎嘎……”白皮猪这次是一阵畅快的大笑。
冷延商开口道:“鬼王最先从地狱逃出来,曾经尝试凿穿生死簿,只要有一个深渊能够通向地狱,我们全部都能够从地狱里面逃出来。”
“没有成功?”
“成功了,我和掌柜就是从深渊出来的。”
“但是其他殿的王没有出来。”
“我们两个出来之后,深渊就塌了,并不稳定。而且,您的魂魄太过于虚弱,想要从深渊直接逃出来不太现实。所以,我们这些年来一直在尝试其他办法。”
李清湖听得仔细,枫叶却听得越来越惊骇,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清湖,不可置信道:“你当真与他们为伍?”
“我跟你说过,我也是从地狱来的。”李清湖毫不避讳道。
“可你从未进入过冥界!”枫叶想不通。
“我也很奇怪啊。”李清湖微微一笑。
可他的笑容,在枫叶的眼里,变得越来越狰狞,就像冥界里面,那些被痛苦折磨得扭曲的五官。
在他看来,如今的李清湖给了他恐怖的感觉。
“不不不,不可能,你怎么会……”
他摇晃着头,脸上不断扭曲,变换着各种脸皮,一会是表情扭曲的青年,一会儿是愁苦的中年人,一会儿又变成中年怨妇……
最终,他的脸彻底消失,五官磨平,就连头顶也是光秃秃的,看起来像是河底经历过无数次翻滚的鹅卵石。
他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无面人。
没有五官,他便发不出声音,看不见事物,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大殿内乱撞,终于从大门撞了出去,踏入夜色,再也找不回来路。
“要杀了吗?”冷延商的声音冷冷的传来。
“算了,随他去吧。”李清湖摇了摇头。
后半夜,圩山县突然变得焦躁和热闹起来。
不等护民大军的人做出主动放下兵权的决定,李清湖便下了命令,连夜把护民大军的将领全部控制,就地解散了护民大军。
武镇、罗皓都被软禁了起来,由高手日夜看护。
圩山县一夜之间,变了天。
老百姓们睡了一觉,早上醒来,发现街道上安安静静,一直以来习以为常的护民大军巡逻队,在这个太阳照常升起的一天里,再也没有出现。
各种各样古怪的人,开始在圩山县境内出没,甚至有样貌恐怖的骷髅若无其事的在人前走动。
本以为三大国联军会很快围攻,结果等了足足一个月,眼看圩山县的人就要安耐不住主动出击,西北方向终于传来消息,观石大国出兵了。
大批身穿灰袍口念普度众生的僧人,来到了圩山县西北边境。
李清湖过了潭城,来到圩山县西北边境才发现,如今天下动荡,能够存活下来的郡县已经不多,而卞梁郡就是其中的一个幸运儿。
蓦然回首,才发现曾经的故人,依然立于危墙之下
如今的卞梁郡,已是腹背受敌。
西北边有数十万灰衣僧人敲木鱼念经,东南边有数万身穿兽衣的狂野猎人亮出刀兵,整个卞梁郡战战兢兢,危如累卵。
双方似乎约定好了一般,以卞梁郡为缓冲地带,谁都没有贸然踏进去。
李清湖偏偏踏了进去,前去会会老朋友。
郡城上空急速掠过一片黑云,轰然一声巨响,一头硕大的巨龙落入领主府内,压垮了一大片房屋,惊得满城鸡飞狗跳。
出来迎接李清湖的人,不是荀影领主,而是叶晗和冷之霜。
只见叶晗面白如花,笑起来比女人还要妩媚。
冷之霜穿着宽松的裙子,肚子已是高高隆起,显然已有身孕。
看着高昂着头的巨龙,其他下人早已经吓得四散逃窜,他们二人壮着胆子站在原地,等待客人的降临。
李清湖从龙头上跳下来,落在了他们面前,分别看了二人一眼,笑道:“好久不见。”
叶晗以前不知道李清湖的真实身份,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关于圩山县和李清湖的消息,源源不断的传来,越来越害怕李清湖上门,像是做贼一样每天都非常心虚。
今天那个令人担惊受怕的债主终于上门了,像是催命的死神终于来了一样。
“好久不见。”他有气无力的回应道。
“老朋友见面,怎么变得如此生疏?”李清湖笑呵呵的拍了拍叶晗的肩膀,“叶兄,近来可好?”
叶晗腿软差点跪在地上,露出苦涩的笑,“好,好的。”
“怀了?”李清湖看着冷之霜的肚子。
冷之霜比叶晗有骨气,是个放荡不羁的女子,同样不怕死,直视着李清湖的眼睛,“怀了,不是荀影的孩子。”
“呵!”李清湖笑得很灿烂,在他脸上极少出现这样的表情了,“这么神奇吗?”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我和叶晗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况且荀影并不喜欢女人。”冷之霜坦然的说道。
“宁情我愿,人间佳话。”李清湖依然在微笑。
“我知道洞房那一晚,是你故意让叶晗到我的房间里来。”冷之霜显然早就知道真正的凶手。
“怪我?”李清湖玩味道。
“不敢。”冷之霜低下了头,“我听闻我父亲如今是你的麾下,以你马首是瞻。”
“你们找到自己的幸福,我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李清湖今天很开心,像是得到了礼物的孩子一样,“对了,我的老朋友荀影呢?”
叶晗和冷之霜支支吾吾半天,终于在李清湖一声呵斥之后,把他带到了一件昏暗的密室。
荀影躺在恶臭的角落,神情萎靡,看到铁门打开,一束光线射进来,他用双手遮住眼睛,适应了许久,眯着眼睛就看到了面前凑过来一张熟悉的脸。
“你怎么来了?”荀影张开干涩的嘴唇,有气无力的说道。
“听说你过得很差,我来看看曾经的老朋友。”李清湖笑眯眯道。
“老朋友?”荀影有些诧异。
“现在天下人都已经知道,李清湖就是侠,他没有死。”冷之霜在身后补充道。
荀影眯着眼睛,仔细的打量李清湖的脸,“我当然知道你没死,就像岑彤也知道你没死一样。”
李清湖脸上的微笑戛然而止,森白的脸上罩上一层寒霜,“你们果然都是聪明人,我最恨的就是聪明人!”
“你要来报仇雪恨了吗?”荀影并不惊惧,像是早已经等待许久。
“我不是睚眦必报的人。”李清湖摇了摇头,甚至拍了拍荀影的肩膀,“好好在这里享受人生,宁静的密室,充足的食物,是一个能够让心得到沉淀的好地方。”
说罢,他站了起来,走到密室门口,身后却传来荀影的声音:“安神玉的事情,是我出的主意。”
李清湖前行的身体戛然而止,定在原地许久,甚至看得出来他在极力的压制身体的颤抖。
“为什么?”他的声音很虚弱,带着颤音。
“如果当年你直接成为天下领主,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能够把所有的隐患和危险压制下去。”荀影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明亮,在密室内回荡,“可是,一开始我们却听信了谗言,等到事情陷入到最恶劣的泥潭时候,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为什么用安神玉施加在我身上?”李清湖的声音阴森恐怖,尤其在密室内回荡的时候。
“亡羊补牢吧,也不知道能不能起到作用。”荀影从始至终都没有忏悔的意思,态度坦荡,“但愿你将来会好好的,我们这些做了恶的人,罪有应得,不值得任何同情。”
“谁在后面指使你们?”李清湖依旧阴沉着脸。
“岑彤没告诉你?”荀影有些意外,“如果我们一开始就相信那一头神龙的话,就不会有惨剧了。”
过了许久,他却又微微叹息道:“可是,谁会去相信一头畜生的话呢?就算那头畜生活了上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