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镇扭过头来,正好看到李清湖毒发身亡的过程。
“李清湖!”武镇高呼一声,可还是扶住息薇,没有冒然冲过去查看李清湖的状况,眼下最紧要的事情,是先保护好领主的安全。
他脑海里的第一想法,是东麓郡在饭菜里下了毒。
“你感觉如何?”武镇摇晃了一下息薇的身体。
息薇瘫坐在地上,身体软成了流水,视线渐渐模糊,眼眶里很快被泪水盈满,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
她仍然看着一动不动的李清湖,终于压抑不住情绪,张大嘴巴呜呜哭泣,哭声很大,鼻涕口水喷出来,和泪水混合在一起。
简直丑态百出,完全不顾形象。
武镇已经看出来息薇身上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之所以瘫在地上,是身体疲软了而已。
他很快猜到一个可怕的事情,可内心还仍然无法相信自己的猜测,只是胸口堵得厉害,几乎无法呼吸,半天之后,才缓缓地开口问道:“你跟我说实话。”
息薇仍然还在大声的哭泣,哭得哽咽,鼻涕泡吹破了一个又一个。
外面的人听到哭声,纷纷冲进来,然后看到了眼前奇怪的一幕。
武镇招了招手,有人过来扶住息薇的身体。
他的身体僵硬,努力站起来,踉跄了两下才站稳,缓缓走过去,来到李清湖身旁,静静地低头看着李清湖已经失去所有生机的发黑的身体。
他摸了摸戴在大拇指上的银色须弥芥子,冰凉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这不是一场梦。
他胸口起伏,呼吸都变得凌乱了。
“怎么会这样!”
他捶打胸口,发出沉痛的呐喊。
这个年轻人,性格桀骜,甚至有些阴鸷,行踪飘忽不定,不愿意承担太多责任。
可圩山县面临危险的时候,他并没有完全置身事外,该挺身而出的时候也没有后退。
现在,圩山县局势不明,前途未卜的时候,他拿出了一颗风雷果实,还有一大缸的灵水,这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宝贝,拿到外面去,足以换到比圩山县更加富饶的领地,可他还是拿了出来,为圩山县撑起了最后的底气。
假以时日,圩山县一定会变强,让东麓郡付出巨大的代价!
而这一切的基础,就是李清湖做出的无私奉献。
他是圩山县的英雄!
可是,圩山县领主息薇,亲手倒酒,让李清湖饮下了鸩毒。
到底发生了什么?
武镇站在狼藉的餐桌旁,一时间脑子很是凌乱,根本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扭头看去,息薇仍然瘫软在地,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之下,神志都有些不清醒了。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见到了眼前诡异的凶杀现场,每个人脸上写满了各种猜疑,但是没有武镇或者息薇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人多嘴杂,其中混杂着各方势力的棋子,今天这事,想要完全捂住是不太可能的。
“戒严,不允许任何人进出领主府!”武镇逐渐冷静下来,沉痛的心情,也渐渐变得冰冷。
他不能垮,息薇不能垮,圩山县更不能垮!
悲伤不能解决问题,唯有正确的处理方式,才能把所有的危害降到最低。
有人领命去封锁整个领主府,有人开始控制领主府内的人,有人在小心的收集证据,所有人都在沉默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息薇渐渐从悲伤和沉重的压力中恢复过来,用衣袖抹掉鼻子、嘴角上的残留液体,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行走中,眼神变得越发癫狂。
她明白了过来,事情已经做了,现在还要做最重要的事情,人死不能复生,把爹娘救出来才是最终的目的。
她一把抓住李清湖的脚,用力拖着往外走,结果僵硬的身体太过于沉重,鞋子和袜子从脚上脱落,她没有气馁,抓起漆黑的脚踝,继续拖着黑色的尸体往外走。
有人想要上去帮忙,武镇拦住了,朝一名亲信吩咐道:“暗中跟踪,让她一个人去。”
现在的息薇,行为已经不正常,甚至处在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她还很年轻,本不该承受着这样巨大的压力,而这样的压力,几乎已经把她压垮。
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对她敏感的思想造成巨大的冲击。
武镇放任她疯癫下去,只要她内心中的执念得以实现,她会好起来的。
息薇拖着一具漆黑的尸体,穿过领主府主要路径,走出领主府,行走在大街上,行走在小巷口,拐进了那间破败的小院子。
许许多多的人,看到了息薇,激动、欢笑着向她打招呼。
可是每个人很快便发现情况不对,尊敬的领主步履虚浮,眼神迷离,像是行尸走肉一样。
关键是,她手中还拖着一具古怪的尸体,尸体浑身漆黑!
武镇明白,事情坠向了更加糟糕的处境,越来越难以收拾。
他不敢靠的太近,远远地跟着,然后在远处盯着那个小院子,等到息薇的身影消失在那个破旧的院门里面,便失去了所有的信息,不知院子里发生了什么,领主是否有危险。
他不敢贸然前去查探,如果处理不好,息薇反而更加凶险。
息薇踩着长满青苔的石阶走进院子,踏过杂草步入破旧的房屋,看到了里面有一张长条凳,上面坐着两个人。
那两个人,一男一女,头发花白,身穿朴素的灰色布衣,眼睛和嘴巴上绑着布条,手脚也绑着布条,男人身边靠着一只拐杖,右腿膝盖往下空荡荡的。
息薇看到自己的父母,丢下手中沉重的尸体,一下子控制不住压抑的情绪,情绪再次崩溃,猛冲过去一把抱住自己的父母,哽咽着呼喊道:“爹,娘……”
两位老人眼睛嘴巴都被蒙住,但是听出了息薇的声音,发出轻微的呜呜声,表现得倒还比较冷静。
息薇给父母松开捆绑脚上的布条,正要解开他们的手,很快停住了动作,一左一右抓住一人的手臂,带着父母离开破败的屋子、院子,在他们耳边抽泣道:“我带你们回家。”
他们一步步走出院子,出了院门,走下青苔石阶。
仿佛有猛烈的一股风吹过,身后的破旧院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