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吗,老公,以前你老让我读诗给你听,你觉得我是你身边唯一懂诗的人。”
乔薇问。谢明点了点头。
“我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自夸?”
他笑了笑。
“亲爱的老婆,那是为了向你求婚,没有人会以为有谁能真正读懂他自己的事。不过,老婆,要是你今晚念几首诗,我还真想听听。就为了打发时间,不对不对,就为了怀旧。”
就为了怀旧。
乔薇心想,一种微妙的感觉涌上她心头。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沓纸,在他面前摊开。
谢明蜷缩在靠椅里,手指夹着香烟,半闭着眼睛。
记得当年,他正是以这种方式缩短了两人的年龄差距。
“我最喜欢的一直是这一首“我生命的早晨”。”
乔薇说,谢明喃喃。
“那当然了,那是为你写的。”
乔薇一首接一首的读着,脑海里不时闪过他写这些诗的情景。
那时候谢明还会抽烟斗,嘴里发出的声音好像婴儿在吸空瓶子。
乔薇觉得自己读的真好,赋予了悦耳的旋律和爱的温情。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的丈夫会从椅子上站起来拥抱自己。
可是,谢明依然坐着,闭着眼睛,抽烟的手放在靠椅的扶手上。
乔薇的声音变得沙哑了。
她想到了夜莺的歌声,想到了夜莺胸膛上的刺,嗓门里的一丝刺痛迫使她读得更为吃力,好在这时候,诗也读得差不多了。
随着房间里的一阵响动,她朗读的声音戛然而止。
谢明手上的烟斗掉在了地上,可他的手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样子,而下巴已经垂到了胸口上。
乔薇把那点那沓纸撇到一边,弯腰捡起了烟。心里三分愧疚,三分茫然,三分生气,还带着一丝微妙感觉,让她一时对自己的丈夫一言难尽。
第二天早上,谢明又要走了,就像以往所有那些日子一样,连口勿别的话都那么雷同。
“明天晚上见,老婆,保重。”
保重。
乔薇一边回味着这两个字,一边走进家门。保重什么?为谁保重?煮开一锅水就为了煮熟一只蛋?她匆匆忙忙的收拾好屋子,又穿戴完毕,这时候她看见黄先生开着装满鲜花的卡车穿过院子,她锁上门,勇敢的站到了马路上等着。
“我可以搭车到公路上走走吗?”
等卡车开到跟前,她这样提出。
“你可以搭车到世界的任何角落,谢太太,把手伸过来。”
他让卡车在她身边停下。
“我看见你老公一大早又走呢,我敢说听见我们在月光下兜风,他肯定觉得很可笑吧。”
“那样说话很无聊。”
“你觉得愉快吗?”
“是愉快,但事后也付出了代价。”
乔薇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背。
“我也觉得有点不舒服,但想到我们的快乐,觉得这点代价还是很值得的。我带你进村子吧,我要去那里买点橡皮管,你愿意坐一个傻瓜开的卡车,一直坐到那吗?”
他问,她坦然回答。
“又不是第一次,我这一生其实做了很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