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卡扎亲王在上，”趴在战壕边上，一名赞喀则氏族的神射手老兵一边把燃至烟蒂的卷烟狠狠丢到地上，一边骂道：“那帮恶魔杂碎至少有一千头！”
这是个很糟糕的情况，因为驻防在这条战壕里赞喀则射手团，只有一个班的配置。
不过，从宏观上讲，这却是一个好现象：仅仅只有一千多名以巴古拉猿魔、畸魔和怯魔为主体的低等塔那厘恶魔对这条阵线发起冲击——以恶魔军团之前庞大的军力，发起攻击时的主力绝对不可能仅仅只是这些杂鱼——“热脚板”前面两步迈得不错，计划施行得相当顺利。
另外一名赞喀则射手也爬上战壕边缘，站到刚刚那名神射手旁边，观察起了敌情。
空气已经清澈不少，这是因为战场上的剧烈爆炸驱散了常年笼罩加勒哈斯塔位面的阴云的缘故，第二名射手也看到了之前老兵在说的东西。
在南方两公里外、专门为恶魔们留出的一条火力通道入口，一大群恶魔正在往阵地这边冲来。
他们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组织形式，跟游园似地聚集在一起，慢慢地走过覆盖着泥浆的道路。在这群恶魔之中，还有一两只被裹挟着的恶魔野兽，荒原人把它们叫“嚎兽”。
这是一种无法被除恶魔之外生物驯化的深渊原生物种。在无底深渊，疯狂是常态，残忍受奖赏。嚎兽徘回在一个个深渊国度，扮演着如同“哈巴狗”般的角色，但其智力要比宠物高出很多。
就像恶魔一样，嚎兽不用吃东西也能过活。它们享受的是潜伏再扯碎猎物的过程。事实上，对凡人造成痛苦和疯狂，而非食欲，才是嚎兽生存的意义。
嚎兽的鬃毛由锋利的刚毛构成，导致它实在做不了坐骑，但当个哨兵其实还算不错——尤其对某些不受其嚎叫影响，甚至乐在其中的疯狂生物来说——当嚎兽见到猎物，其嚎叫的音调会发生改变。虽然它们不会说话，但能用嚎叫来进行有限的交流。它们听得懂深渊语，在为恶魔服务时，它们的嚎叫不仅能通报主人入侵者的到来，还能汇报人数，外貌与弱点。
嚎兽和老虎差不多大，算上尾巴大约12尺长，重约6000磅左右，外形像是脖子上堆积一层层褶子的大号獒犬。它们的肤色通常惨白得有些发灰，两只眼睛也跟得了白内障（但实际它们视力不错）似地白浊一片，体表长着墨黑的刚毛。
就在赞喀则射手们做好准备的同时，恶魔距离他们也只剩下一公里左右的距离，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凭借裸眼也都能看清这支恶魔军队的情况和人员配置了。
这些敌人大多是畸魔，其中有一些有两三个人这么高，身上穿着不知从什么地方抢来的、看起来并不合身的盔甲，手里拿着一些可以远程投掷又可以近距离搏杀的三刃剑。
火力通道两边的街巷，开始回荡起嚎兽靠近时发出的噪音。就像是一阵闷雷，低沉的战吼和嚎叫全都融合成一种单调的巨响。
畸魔虽然看起来畸形且丑陋，但是他们其实并不蠢：他们看到了战壕，并且正在嚎兽利用发出的音波探察战壕里的敌情。
当他们弄清楚守军的情况，整支军队便开始慢慢地在向另外一条街道集合，在一个对角方向靠了过来，让坡度的影响变小。
在距离八百米的时候，赞喀则射手们释放了他们在第一条防线内布置的重型的武器，自动机枪马达开始奏响，子弹开始了轰鸣。
大约三百米后的另一条战壕里，赞喀则氏族的神射手也发起了攻击。
他们使用的是一种比常规步枪枪管更长的狙击武器，配合超绝的视力，每个神射手都能在一千米左右的距离稳定命中目标。
作为回应，那些畸魔开始唱起了一首低沉的战歌，在他们靠近的时候越来越响，然后又被重型爆炸子弹的声响淹没。
畸魔已经靠近到可以开始冲锋了。
不过，最先发动进攻的并非是这种恶魔。畸魔组成的队伍里面，块头之大有种鹤立鸡群感觉的巴古拉猿魔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嗜血冲动，这些披着紫色或红色皮毛的、无底深渊版的“超级大猩猩”高高从队伍中跃起，或是使用“高等传送术”，或是使用“飞檐走壁”在建筑物的残垣断壁墙上奔跑，迅速跃到了第一条防线。
它们直接扑向了那些自动机枪——嗜血的巴古拉猿魔根本没有考虑，这些机枪只是武器，操控它们的人其实还躲藏在更远的地方——顶着飞射的子弹，抡起拳头就砸了过去；还有一些巴古拉猿魔的行为甚至更为粗旷，它们张开双臂抱向了自动机枪，用长在胸腹上的那张血盆大口“嘎吱吱”地把机枪的枪管一点点嚼碎。
一阵沉闷的爆炸声也随之传来。大量的碎石瓦砾从恶魔的头顶喷出。爆炸的火光从铸造区一些破损房屋的窗户喷出，沉重的承重墙开始往恶魔们的身上倒去，还裹挟着烈焰。火力通道里一些残存的道旁树木直接被齐根拔起，速度还在不停加快。恶魔惊恐的喊声被上无数碎石淹没，整片山坡都变成了死亡陷阱。
恶魔的前进立刻就被打断，整支军队散开想要躲开连环套似的爆炸。大地剧烈震动，就好像是受到了轰炸，这是赞喀则射手们提前埋下的地雷被引爆了，目的是为了阻止敌人的攻势。
因此，接连不断的爆炸并未超过赞喀则射手们的超出预料。甚至，战壕里的枪手们在碎石瓦砾落到恶魔头上时也没有停止开火。上一秒还在散开的恶魔大群，下一刻就只剩下了一些零星的抵抗，中间装点着被抛到空中的恶魔和怪兽们的尸体，随后又被废墟完全吞没。
战壕里的年轻赞喀则人开始庆祝，他们那充满喜悦的呐喊取代了山崩似的巨响。
不过，上了年纪的神射手全都表情认真地看着浓烟滚滚的火力通道。老练的经验告诉他们，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这么一次小小的打击肯定不能把恶魔杀光。赞喀则神射手部队面对的事儿从来就不会这么轻松。
这完全没错。
在飞舞的浓烟散开以后，还有一部分的恶魔军队依然完好。虽然现在晕头转向，但只要恢复神智还是能轻易冲到防线近前。而现在，他们一定更加好战，想要拉平两边的伤亡比例。
在前面的战壕里，自动机枪继续对恶魔发起勐攻，丝毫没有留给它们喘息的机会。
这是一个好战术。
一阵明亮的橙色火光在恶魔中心爆开。一只巴古拉猿魔被狙击枪命中了，子弹被这家伙胸腹上那张大嘴的牙齿崩飞。跳弹命中了一架自动机枪的弹药匣，引起了殉爆。
还有一些自动机枪接二连三地被破坏掉了，但是壕沟里的赞喀则神射手班长依旧正在有条不紊地指挥他的手下，用加长的狙击枪冷静地在恶魔军队里逐一点名。
在恶魔重新开始冲上街道斜坡的时候，那位班长想到了一件怪事：这些恶魔们的组织力……
怎么说呢？
有些奇怪。
众所周知，混乱邪恶阵营的塔那厘恶魔在战斗的过程之中，基本倚靠的都是嗜杀的本能，根本谈不上什么战略战术。越是低等的塔那厘恶魔，这种情况就越是明显。
眼前，这支恶魔军队里没有明显的“统帅”——更加强大同时也更加残暴的高等恶魔——存在，在遭到接二连三打击之后，按理说他们的表现应该是一哄而散。可实际上，他们很快就重新集结了起来，这很不正常。
虽然相比于战壕里的赞喀则射手，这支恶魔军队的数量多得惊人，但是在恶魔军团之中，这只能算是一支势力微小的军队。他们之中确实是不配有“统帅”存在。
不正常和正常交织在一起，这种古怪的情况让那个赞喀则神射手老班长感到了一丝不安。他想要使用通讯矩阵向上级报告，咨询指挥部有没有相应的指示，可一时间焦灼的战局让他腾不出手来。就连班里的通讯员此刻也正拿着枪不断开火，没人能够为他发报。
……
死者躺在残垣断壁的地面上盯着他。它仅剩的一只眼睛已然发黄凝固。舍尔鲁帕赛特认为，他仍然可以看出刻入死者可怖面庞的恐惧——而这，则是完全不需要质疑的事实。
“你确定这个好主意？”站在她旁边，身着黑色风衣、保持着绅士般外形的马曼，对不久前刚刚与自己结盟的盟友提出了质疑。
他接着道：“虽然说这些焦阳大地精全都死不足惜，但是你杀死这批还算精锐的军队，就为了用他们的身体制造些‘毒蛇’出来，是不是有些过于浪费了？”
说话的同时，这位地狱领主的化身还吐了吐自己分叉的舌头，显得有些可惜。
“小蛇，”舍尔鲁帕萨特不屑地看了看马曼，执意用后者并不喜欢的称谓称呼他，并且继续用低沉的语气陈述着：“这里是无底深渊，不是巴托九狱那种穷乡僻壤。你得学会接受深渊的丰饶——只要你有一双慧眼和巧手，这里遍地都是资源——根本就没有浪费资源这个说法。”
贪婪大公马曼对此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