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卜先知倒是未必,白屹大帝就算在能掐会算,却也逃不开造化弄人。
毕竟,这世间最悲惨的故事莫过于弄巧成拙,白岙帝君再是一步三算,可别人未必就没运筹帷幄。
尤其是奚夜妖帝那可是个制衡局势的高手,心思缜密深不可测。而阡苡态度又实在模棱两可,忽远忽近,叫人无法捉摸。
因为阡苡身份非比寻常,自然站在常人的角度来考虑。只是,白岙帝君隐约能想起一些头目……仿佛阡苡说是要一统天界……还可助上一臂之力。
此事未必是假。白岙帝君意识到阡苡看似是搅混水。但实际上仿佛面面俱到,处处照顾。
亦正是因为这点,白岙帝君对阡苡才存在诸多疑虑。因为照着阡苡自己所说,仿佛神只统治天下易如反掌,但是不知道为何阡苡自己却迟迟不肯动手。
且,阡苡话里话外仿佛胸有成竹,可行为上却老是叫人觉得她是欲擒故纵,甚至有几分守株待兔的意思。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毕竟人活一世,哪能不清不楚的便当了别人爪牙,虽然,结局不一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问题任劳任怨到头来即便是繁华连庸人自扰的烦恼都没有资格,且说破了,到头来仅仅水月镜花一场,实在虚无缥缈。
其实白岙帝君真的考虑过,为何阡苡一开始不将许多事情挑明。
白岙帝君也记得,阡苡一开始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与白屹大帝之间是有什么实际性的关系的。可见其实一开始阡苡未必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老师是白屹大帝。
而阡苡如今不罢不休的搅和进局势中来,虽然一时不能说是心怀不轨,可阡苡未必当真光明正大。
事实上只要有证据,即便阡苡真的是神也无所畏惧。
因为就凭阡苡自己说的,神只至高无上,那么,敢问这世间到底是有什么是一个神只求而不得,竟如此煞费苦心,劳事劳力靠人帮助的呢?
想来这只怕也是奚夜妖帝如此顺服的原因——奚夜妖帝这人谨慎十足,一度算得上即便‘天上真的掉下馅饼’来,都不敢轻易收入囊中。
可以这么说,若真的‘天下掉下了馅饼’——奚夜妖帝自己不敢就这么直接收入囊中……
但,奚夜妖帝素来是三思而后行。按照习惯,奚夜妖帝合该就算殚精竭虑,也要尽量独自守住这份不可多得的利益。
其实奚夜妖帝目的是亦欲先留心观察——势必非得亲自将这‘馅饼’出现的时机还有契机,这二点的来龙去脉弄得清楚明白了,才会安心将这‘意外之财收下’。
古人云——‘身在其位为谋其政’,而奚夜妖帝清楚,‘知其所祸,惧其之恐’。
其实,在说得清楚明白一些便是,就算‘天上掉下馅饼’就在眼前,且奚夜妖帝自己也搞不清这是否是处心积虑的陷阱时,奚夜妖帝也是不会离去的。
那种态度叫做见机行事,盯紧不放,虽然不占为己有,却也不给别人捷足先登……
奚夜妖帝个性显而易见,所以妖界这么多年风平浪静也不是没有道理。
换而言之,若非此番奚夜妖帝与阡苡二人之间确实存在实质性的利益交集——那么想来,二人早就不欢而散了。是绝对不会出现目下互帮互助的情势的。
自然关于这点相当棘手。问题是,白岙帝君发现此事又正好从侧面印证了所谓的人算不如天算。
阡苡既然是有备而来,而且还不是有备无患,便不足为惧。反正也比就这么直接漫无目的搅局要好得多。
毕竟人一但有了目的,未必不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主要是因为正是因为阡苡有目的——倒是正如奚夜对此毫不畏惧一样,白岙帝君同样明白,人一但有了欲望,别人便才会有机会可以操控与制衡。至于,是否得偿所愿多半也是人定。
至于阡苡是命不由天的神只。可有什么办法呢?阡苡的目标看样子是需要经过自己这一道工序的。
——所有必要,奚夜妖帝都不介意将自己变成冲锋陷阵的旗子,那么白岙帝君同样紧随其后,无所畏惧。
而阡苡若有所思,仿佛也在揣摩着什么。
于是乎一时白岙帝君与阡苡四目相望,又相对无言。所以,气氛沉默许久……
“你叔侄二人都在暗地里瞎琢磨什么呢?”赤池魔帝察言观色,后知后觉发现场上气氛不对。
如此一来,阡苡与白岙帝君二人的思路双双都被打断了。
见状,赤池魔帝赶紧继续往下说,“瞧你们这二人倒像是心有灵犀,不谋而合,竟一个比一个还要愁眉苦脸上几分。倒也幸亏,此番不是在我魔界的地界上,你们就这么不苟言笑的杵着。否则别人瞧你们这么一筹莫展,怕是要以为本座驾鹤西去了!”
随即气氛活跃起来。
阡苡本想沉默带过,可惜实在好奇,便小心翼翼的打听,“师兄是说此番……此番刚从人间远道而来的修道者……竟大多都是奚夜妖帝的信徒?”
“事关江山社稷,名誉地位,我奉铭断断不敢添油加醋,谎报军情。
说起来,此事我自己也长了见识。只是严格说起来,此事稀奇古怪,绝对不是一个机缘巧合便能粉饰太平的。
并且这件事说起来简直是不可多得得阅历,是人生巨大的财富。
毕竟这天界与地界到底是有隔阂,天界之辈高人一等,却也未必知道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等着时过境迁,修远道重新开放时,听闻新人交流谈笑才可以勉强略知一二人间事……而人间顶多也就是知道天上有三界。至于别的再也无从得知——所以,世人又怎么可能一开始就知道奚夜妖帝的名声呢?”
赤池魔帝耐心十足,瞧着白岙帝君与阡苡愿闻其详的模样,又兀自说,“显而易见此事阴谋重重,但手段实在高明。奚夜妖帝无需做些什么——只需要让世人知道他这个人救苦救难的存在,世人便会感恩戴德,视他为‘神佛菩萨’,一个劲的崇拜呢。
其实主要还是利用了世人的懵懂无知,所以奚夜妖帝一早便给世人留了一个至高无上的影响在心中挥之不去,便有人信奉他,对他狂热崇拜。
这些行为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其实正如我们一开始便听说此番许多初来乍到天界之辈,急不可耐的投奔到了奚夜妖帝麾下。且一个劲的叫着,非奚夜妖帝不尊。可见奚夜妖帝对于操纵人心这点而言,简直天下第一。”
赤池魔帝欲言又止,正在措辞停顿的期间——阡苡斩钉截铁的问说,“什么。”
赤池魔帝意味不明,诚实的说,“想来,你绝对听说了前有妖界先祖悄悄下界偷灵药,而今,后有晚辈,奚夜妖帝私自闯入昆仑境中,对下界施舍恩惠……着完全算得上私相授受,违反天道轮回,但十分蛊惑人心。”
白岙帝君半信半疑,其实白岙帝君对赤池魔帝的推测完全认同,只是若想拍案定夺。还需要一个证据。
阡苡心虚……知道自己百口莫辩。左右转念一想。不能自乱阵脚,否则也太过份昭然若揭了。便冷静从容的质疑说:
“这——师兄此言甚是骇人听闻。奚夜妖帝怎么知道昆仑境联通下界?再者说人心非草木,如何蛊惑?”
阡苡知道瞒不过去了——白岙帝君与赤池魔帝摆明了就是知道些什么的模样。
想来,倒是有可能是岁辰透露的。
阡苡扶额,惭愧得很。若此事当真是岁辰透露……那么就很恐怖了。
天下本来只有一个昆仑。昆仑山,昆仑境,是指漫天飞雪,银白一片。而并非当代人所说的这个昆仑镜。
这个昆仑镜是真的昆仑镜,一半拔地而起,一半在天上云间……
其实这两个地方。有一个是地方并非真实,就是天上这个昆仑不过是非常复杂机关诀窍组成。且这个机关好巧不巧是由白龙神组成的,不仅美得惟妙惟俏,还十分真实,所以人们当然感觉得到寒风刺骨。
至于阡苡……与白龙神是同辈的神只,倒是知道这些个机关。
而所谓的‘白屹大帝’……
这位‘白屹大帝’岁辰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当真无所不知。因为这天上地下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但问题就是——鬼还知道岁辰透露了多少秘密给白岙帝君或者赤池魔帝。
至于为何不知?自然是因为岁辰有一手遮天的本事。这个一手遮天不夸张,毁天灭地也不夸张。所以,如果岁辰打算封锁消息,那么就算当真阡苡面说,阡苡也听不到的。
这个阡苡自己知道,有种东西叫结界。就是用神力将一些秘密束缚起来,可以让别人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窥视读出,也可以让自己使出百种方式都难以言明。
便是说也,说不得,写也写不出。一但打算暗示,亦无法动弹。
换而言之,阡苡今日敢如此气定神闲,主要就是因为没有在白岙帝君身上读出什么有损自己利益的惊天秘密。
阡苡转念一想,有可能这些人每一个都知道些什么不该知道的惊天秘密。
只是明细,被来自于阡苡更加强大的力量的结界束缚起来了,叫阡苡难以察觉。
所以阡苡目下不敢装死,只是在心中好一番长吁短叹,才一边默默回忆着那日天境昆仑的风暴与大雪,一边又不情不愿的主动坦诚说倒,“天山昆仑镜的水中,那平静的水面下有一个巨大的漩涡。
那日狂风大作,机缘巧合。小女子从冰层断裂的地方掉了下去,正混沌朦胧之时隐约发现水下面有一个漩涡。
小女子一时好奇,便放手被漩涡卷下去看看,下面有个通道,甚至都能清楚看到地面上的天……说不来,蓝幽幽的,不亮,但是出不去。”
“蓝幽幽的,那是冰层太厚,水质太清。确实出不去,”赤池魔帝狡猾一笑,一派不怀好意的样子继续顺,“对了你上次所说的雪女鳞……”
阡苡见状察觉竟是自己多心了,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方才解释之辞太过心急,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所以阡苡便意识到了,确实不该投机取巧,若非此番自作聪明阡苡又何至于亲自将自己推到‘刀山火海’上去。
真是苦煞阡苡了。阡苡心中叫苦连天,但也只能一笑从容继续斩钉截铁的咬死说,“兹事体大。再说当时那种情况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否梦中,不省人事,于是乎……不敢多言。
此事与雪女无关——雪女令不是在你们仙界吗?你们可别看小女子。否则小女子惶恐不安,其实,小女子镇压器都一口咬死了,雪女鳞只有一片……不过鬼知道呢……你的意思是此事与雪女鳞有关?”
“不过,”阡苡下一秒恨铁不成钢,先声夺人补充说,“你不知道问要见我那位?他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我说是谁要见你了吗?”赤池魔帝得意反问——阡苡见状先是一愣,愣了又楞,突然意识到赤池魔帝的鬼把戏气得活蹦乱跳,指责说:
“那到底是谁要见我,隔壁如此神秘兮兮?”
“霁英啊。”赤池魔帝依旧风轻云淡,说得轻松惬意。“你不会连他都不敢相见吧?”
阡苡闻言,若有所思,愠怒的说。“如今小女子倒是大概看懂事态了——为何都说这上三界乌烟瘴气一片。所以,这位道貌岸然的霁英是你魔界的探子?”
阡苡自然打算一见,说着扔下白岙帝君拖着赤池魔帝便往外走。
赤池魔帝忍不住回头,一推阡苡回去。阡苡无可奈何,“阡苡告辞,今日之事改日抽空一定登门解释……”
阡苡没说完——主要是白岙帝君心神恍惚,神色不定,仿佛正在神游,沉醉自己的世界中不愿意北方打扰。
见状,阡苡便悄无声息先行走了。随后赤池魔帝紧随其后追上。二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奚夜妖帝之言谨慎信,你不懂这人说风必说雨,喜欢夸大一些事实,故弄玄虚,给人压力。”赤池魔帝喜笑颜开,须臾又兴致勃勃的说,“至于……霁英他与苏眉,妗荷,乐瑶是一个路子的人。”
阡苡好奇打听,“一个路子?那你和谁是一个路子的?”
“当然是和我那几个侍女,我们主仆一心。”赤池魔帝十分笃定的说,“你放心,我的话靠谱,老师说过,可以选择沉默,但不可说谎。”
“可以沉默……为何我没听他这么说过?”阡苡理直气壮,直接否认。
闻言。赤池魔帝冷静得很,便假装自然而然的说,“——因为他可能觉得你不会说谎。说来怪我,身为帝王,因该一早注意到的,你不是好东西,不然刚一见面,人生地不熟的,你便怂恿我与甯宸打起来。”赤池魔帝越想越气,气得怒不可揭,一味数落说,“所谓‘五仙石’落世后不久,我们都知道在老师手里。
但不知道五百年后却被老师猝不及防的送了出来——这还不算。一开始修远道上。见到你我未曾怀疑过,奚夜妖帝又解释说你本上三界之人,我当时只以为上梁不正下梁歪,便没多思量呢。其实这些都不是关键,我与白岙帝君多次去蓬莱……你竟然还故意假装不认识我们……”
“师兄你可别念叨了,论名声我可没你那么人人喊打,”阡苡不以为然,先入为主的分辨说,“我当真感受不到你们,否则你们合该也见过我才是。再者说,我是受不了镇压,自己偷偷跑出来——显而易见。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有你这师兄的存在。否则可不一早直接去你魔界当大爷。”
赤池魔帝闻言,基本上自己绝望——阡苡说的话压根没个准。
首先阡苡没有否认自己是被白屹大帝送出蓬莱的,其次,阡苡在次重申自己是逃离。于是乎,不免一脸绝望,凶神恶煞又没好气的回答,“你现在来也不晚。你诚实点告诉我,妗荷真的不是你杀的?”
“我杀她作甚?”阡苡一边翻着白眼,一边强势回嘴。但突然心虚补充:
“我本任性,确实有足够的理由杀了妗荷……但我可是你师妹,师兄怎么胳膊肘天天往外拐?说起来与我有同样的理由,亦任性妄为的还有另一个位……没准那位你那还了解一些呢。”
闻言,按照提示,赤池魔帝思想向后半响,奈何就是搜刮不出个对应目标来。便认真问——“你所指哪位?”
“洛清依。”阡苡不屑一顾,直接翻了个白眼。
“她?你确定?”赤池魔帝笃定,直接幸灾乐祸的嘲笑说,“你可能不了解。此人和妖帝差不多志同道合,主要是她能耐有限,不过会洞察人心,还会甜言蜜语,所以生平成也在妖帝,败也在妖帝。
别瞧她看似风光,实际上手中权力还没我身边提鞋的侍女大,说直白点,就是——洛清依手中那点权力实际一直还在奚夜妖帝手上。而,奚夜妖帝可以说架空便架空她……再者说,她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且没这个胆子。”
“这么惨?”阡苡不敢置信的睁大双眼,惊恐万分说,“归根结底说起来,你侍女的权力还不是你给的,和在你手上也没差别……茯旻?”
赤池魔帝傲慢,并且坦诚十足道,“非也。魔界许多事可以先斩后奏,甚至不奏。
不仅仅只是我这一个魔帝是这样,魔界中人,只要不怕事后帝君知晓,找上麻烦,越俎代庖替帝王决策也不是不可以。
至于我,太自由了。魔界是不是侵犯别人了,我都不知道。反正白岙帝君懒得计较,而奚夜妖帝能忍,二位若不找上门兴师问罪,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只要你有这个能力——当然别界也可以,不然就不会有谋逆造反一说。然而魔界这是常规现象了。本座在位多年,只放纵自己人对外作恶多端,从不管自己内里是不是鸡飞狗跳——其实内里也没多乱,反正有本事便争到底,没本事便低头做人。至于……茯旻。”
阡苡半信半疑,魔界如此作风倒也不是十分不可理解。毕竟魔界组成一开始全是臭名昭着的战犯,聚在一起而发扬光大的!
而茯旻——赤池魔帝突然冷静说,“这人……这人在边境时,时常与魔界留驻边境的枭雄走动颇为近。”
“可我听闻……你还时常不辞辛苦出现在边境,诱惑仙界将士入你魔界,拜你麾下,”阡苡直言不讳,鄙视说,“但我瞧着你和白岙帝君关系挺好……明明,天天喊打喊杀……却不知道为何如此互相信任。”
“那是因为我和他一起长大,情分还在。”赤池魔帝信誓旦旦的又说,“他那个人其实被传的有些怪诞,尤其在奚夜妖帝哪里。其实吧,他野心不大,甚至说烂泥扶不上墙……只是和我喊打喊杀,或者冒充我时才会蛮横无理一些……我和他的关系,从来不算差,就是他非要我守在仙界,回头是岸,而我没那个意思。”
赤池魔帝自言自语说,“该来的躲不掉,守仙界恪守本分作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直接拿下魔界,免得落在妖帝手里……溪榆公主什么意思?”
“诚然你所见,我虽不会看像,但还是能摸骨的,虽然摸出的消息少得可怜,但性别不会错……话说你不是喜欢妗荷吗?怎打听起溪榆来了?师兄三心二意可不好,”阡苡漫不经心的数落。
“本本座还喜欢你呢,想把当成一人独有的掌上明珠,找个盒子装着收藏起来……”赤池魔帝不假思索又说,“问题是师妹呀,要真的是溪榆公主,我喜欢不喜欢其实都不要紧……然而甯宸对溪榆公主仰慕已久。”
“这么严肃的看着我作甚?休想借刀杀人,有道是君子不夺人所爱,”阡苡心不在焉,继续补充说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