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您也注意到了梦境里那些木偶的异常,案件浮出水面后,杀戮圣殿曾派遣暗杀者调查过这栋房子,内里的一切与梦境情景丝毫不差。
“神赐予每一个人不同的天赋,但这种天赋是脆弱的,从前她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木偶作品,以眼看到最美好的东西再用手雕刻出来展现于人前,可当她的眼中不再有美的事物,初心也被俗事腐蚀掉,这种天赋就会泯灭。
“露露与她丈夫是在白夜纪元2182年登记结婚,仲夏夜梦公馆那份木偶师的工作曾让她攒下了不少积蓄,她的积蓄大部分都用来资助丈夫的占星术学业。两人成婚第四年的时候,由于技艺减退,她离开了仲夏夜梦公馆,也是在那时她有了这个孩子。日历有红圈标注,那一天正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殿下继续看就会明白她的心魔在哪里,这不仅仅是她的心魔,也是所有已婚女孩的心魔。”
女人沉浸在木偶的世界里,桌上原本热气腾腾的饭菜在时间流逝中已慢慢变凉,夜深时她的丈夫悄然归来。
女人放下手中的木雕工具,开始为深夜归家的丈夫忙碌,男人环顾屋内的摆件,暗暗蹙起了眉宇。
整整快一年的时间里,露露都在一边照顾孩子一边练习木雕,她想在日后重回巅峰,可她的执念与那些失败的作品也让她的丈夫时刻感受着无形的压力。
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她没再存下任何积蓄,她的丈夫曾是一位贵族子弟,两人婚后第三年男人的家族逐渐败落,可他的家族世代只修占星术,占星者的高傲让他拒绝选择改换职业,日后的出路也只能是进入祭司殿。
当曾经的风花雪月失去支撑,挫折与磨难接踵而至,爱与恩情转变成怨怼,这个温馨的家也就不再和谐。
露露的心魔源自于她丈夫,两人成婚第四年的时候,丈夫为帮助她重回巅峰刻意请来了他的老师,那是她第一次近距离与祭司殿的红祭司接触。
不知为什么,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她深深畏惧着那个身穿火焰神纹圣袍的年轻女人,女人在她家中各处转了一圈便悄然离去,她与她之间只有过最初的一句问候。
直觉告诉她,从那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这个女人有关,她开始怀疑这个女人在家中留下了某些东西,只是她一直没能找到。
露露怀孕后,丈夫回家的时间变得越来越晚,他深夜归家的次数开始增多,她做好的饭菜一次次由滚烫放到冰凉。
丈夫给出的理由是学业进行到关键时刻,通过考核就能正式成为祭司殿的黑祭司,到那时家中状况就会得到改善。她信了,因愧疚而相信,毫不怀疑,并且更加体贴地照顾男人的起居。
梦境里,露露的第一视角数次停留在男人颈侧的不明红痕上,他以为他掩盖的很好,可他不知道,只要靠近一点佯装亲密接触,她就能看到那些痕迹。
男人进入浴室冲淋后,她拾起他换下的衣物,仔细嗅闻过一阵才开始浆洗。
她嗅得出那种香味,长年从事木雕工作的她能分辨出那是落水沉木的独特香气。落水沉木在木材中质地偏软,极好雕刻但十分名贵,制成的香料更是价值连城,而丈夫的那位红祭司老师使用的正是这种香料。
如果是第一次,她还可以欺骗自己只是不小心碰到的,可是……十几次呢?
她没有戳破事实,她也不怪男人,毕竟是她自己不够争气。从前她还可以靠一份高报酬的工作资助他,可失去这份工作,相貌平平身材普通的她与那位红祭司根本无法相比,怀孕后她甚至连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不能帮到他。
可那又怎样呢,她已经怀孕了,她内敛温柔的性子让她选择了独自忍耐这些,可当她一次次看到那些隐蔽的新痕迹一次次嗅到那个熟悉的气味后,那双观察美好事物的眼睛便黯淡下来了,孤独与压抑让她产生了属于自己的心魔。
事情的转折就发生在这个梦境里,那一天是他与她结婚五年的纪念日。
她满怀期待地等着丈夫归来,可她等来的是红祭司的恶毒预言与丈夫的残忍决定。
画面还定格在两人互相拥抱的情景里,露露的身体忽然间抽动了一下,紧接着她看到了男人手里那把怪异的刀以及腹部随着刀口淌落的血液。
她不敢相信前一刻还在甜言蜜语安慰她的丈夫会这样对待两人的孩子。
“在红祭司的预言里,她腹中的这个孩子是能倾覆整个萨诺兰的魔物。事实也的确如此,只是雕刻技艺下降根本不会出现殿下先前看到的那种现象,是她腹中的孩子改变了她。她作为母体会一直被魔物疯狂吸收养分,直到魔物降生母体死亡。
“而她丈夫笃信红祭司的预言,事实上红祭司与他结合是为了保护他不受魔物侵害,但于夫妻关系中,他的确产生了背叛婚姻的行为。
“这件事的关键在于,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前告知露露这些,她在她的结婚纪念日这一天遭受了失去孩子与丈夫背叛两大打击。
“红祭司的本意是让男人用那把刀刺穿露露的腹部,尚未降生的魔物会被刀携带的力量净化,可那个男人在动手那一刻动了恻隐之心,刀没有穿透腹部,他刺激了魔物却没能彻底杀死它。而这个尚未降生的魔物吸取母体的负面情绪直接与母体产生了融合。”
洛依贝默默注视着梦境里的画面,与魔物融合后的露露杀死了她的丈夫,并把他的身体进行了肢解。
红祭司在露露家中留下了位移法阵,为的就是防止意外发生。她借着位移法阵到达现场,拼尽力量杀死了魔物,自身也是油尽灯枯。最后一刻,不知是对这个可怜的女人产生了愧疚还是怜悯,她没有立刻杀死她。
红祭司死后,露露彻底清醒,家中满目疮痍,鲜血遍地,祭司的血,她未出生的孩子的血,丈夫的血,她的血,混合交织在一起。
她深爱她的丈夫,也恨毒了她的丈夫。她疲累地躺在血泊里,双手还在抚摸凹陷下去的腹部,从她全身的出血量来看,她当时根本不可能存活。
梦境最后,露露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那只手在眼前一片猩红中显得那样圣洁干净,中指部位佩戴着一枚戒指,戒指上有灰白火焰跃动。
那只手轻轻合上了她的双眼。
不知是谁在低唱挽歌,从前的一幕幕依次再现于脑海中,仲夏夜的结缘,白樱缤纷的婚礼,携手共度的恩爱,暮落后的背叛,像极了一场四幕戏。
对露露而言,从那一日开始,她活在世上的每一日都充满了痛苦与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