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炮轰鸣了三天三夜,硝烟与厮杀声也弥漫了三天三夜。
鄂州元国水师,全军尽没,水师万户刘整,在混战中被斩杀。尸首几乎堵塞了鄂州边上的长江航道。
在鄂州城守大军赶来之前,大权国水师已经将鄂州水军营寨收罗一空,将所有的补给船重新塞满之后,果断撤离水寨。
如果说黄天荡之战,让元国军队觉得是一场意外。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预料到权国会有内河水师出现,是因为这支水师采取无耻的偷袭战术。那么,这一场鄂州水战这后,权国水军已经让元军感觉到了彻底的胆寒。
无论是在海洋上,还是在内河上。
然而,这支浩浩荡荡的水师,取得大胜之后,依然没有返航。只是分出部队战舰,护送伤员顺流退回扬州的同时,继续搜捕逃亡于江上的零星元国船只。
其余四百余艘船,依然继续逆江而上。
“他们的目标,会不会是潭州?”
临安的熙明殿内,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吕文焕皱着眉头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但是随即被其他人的声音淹没。
“你说什么?”只有伯颜转过头,疑惑地问了一句。
吕文焕又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不可能啊……”
“你到底要说什么?”
“啊?属下胡乱猜测的,不用管我。”吕文焕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回答道。
伯颜轻哼一声,不再管他,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的身上。
对于这些降附的宋臣,伯颜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排斥。在他看来,能在文臣武将多如过江之卿的宋国,成为一方阃帅的人,总会有其可取之处。
只是这些人,遇事总是畏缩不前,在陛下面前更是不敢言尽心中所思,怕犯错更怕被追究责任。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为臣者该有的立场与态度。
难怪不仅是陛下心里瞧不起这些人,大多的蒙古与畏吾儿文武官员,也不把这些人当回事。比汉臣还远远不如!
“我以为,这些贼兵很可能是想在长江北岸,寻机登陆作战,配合河南南部的敌军,夹击荆湖北路。”
“不,四五百艘船,兵力撑死不过三四万,对于荆湖北路数十万大军来说,根本不够看。权国军队根本无力染指江北。”
“也许,他们单纯只是想灭杀我方水军,以控制整条长江水道。”
“如此,江陵水军会不会有危险?”
殿内争论声不断,伯颜瞄了一眼神色冷然的忽必烈,眼睛放回摊在地上的一张地图,陷入沉思。
两三万的水军,除了控制长江水道,还能做些什么?
可是,即使不考虑这支水军登陆作战的可能,单纯控制长江水道,就足以让大元国的军队陷入全面的被动。
长江南北的交通自此被切断,别说相互应援,就是通个信息情报,都将变得无比困难。
千里逆行,竟然一战全歼鄂州水师,这一招太狠了!
狠到自己竟然毫无应对之策。
如今,大元国的沿江水军,只剩下驻扎于江陵,一支不足万人的部队了。
伯颜心里一凛,出声问道:“江陵那边,有没有动静?”
廉希宪回答道:“江陵的军情,正常是五日一报。现在收到最新的消息是三天之前,一切正常。”
看着伯颜戳向江陵的手指头,廉希宪接着说道:“我以为,权国水军,应该不会去攻打江陵水军。”
“为何?”
廉希宪的目光望向吕文焕。
吕文焕不由自主地微微挺了挺胸膛,说道:“权国水军逆水作战,最大的依赖是车船。这种船其实最早出现于宋国,当年……”
“说重点!”伯颜忍不住打断。
“是,是!”吕文焕拱手一礼,继续说道:“车船虽然可以无视逆流与逆风,但是极耗人力。鄂州往上江面,与下游不同,尤其是过了洞庭湖之后,江湾水急。哪怕他们可以逆流直达江陵,我想军士也根本无力作战了。”
伯颜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们觉得,江陵水师是否会主动顺流而下,对权国水师发动攻击吗?”
廉希宪与吕文焕同时摇了摇头。
“守江陵的,是夏贵。”廉希宪提醒到。
伯颜恍然。
今年已经七十岁的夏贵,虽然具有其他将领无可匹敌的领兵经验,但是自丁家洲战败后,此人便精气神全无。尤其是奉诏降元,让他在战场上丧失了所有的热情,但凡有战,以退绝不肯进,能守绝对不肯攻。
若非看在他在宋国降将中有一定的影响力,伯颜早已把他从军中驱逐出去。
这样的一个守成之将,考虑的根本不是他会不会主动出击权国水师,反而是应当担心他会不会向权国军队投降。
还好,权国对于这些宋国降臣,似乎从来都没有感兴趣过。
江陵水师不容有失,否则长江水道真的会成为将元国军队生生切割的一道天堑。
朝廷财源日渐枯竭,江南尚未平定,荆湖北路与两淮西路却已经不稳。一旦有失,要靠什么来维系即将到来的大战?
自权国奸细在临安城大肆分发檄文之后,阿合马不得不收敛自己的一些手段,再不敢明目张胆地对宋国旧臣官宦进行敲诈勒索。
只是,内外商贸断绝,诸路生产迟迟不能全面恢复,各处遭遇兵灾的流民还在嗷嗷待哺。阿合马,也是不易啊!
伯颜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正对着忽必烈絮叨不止的阿合马,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似乎是捕捉到了伯颜的目光,忽必烈右臂一抬,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伯颜?”忽必烈淡淡地问道。
伯颜躬身一礼,说道:“陛下,臣以为这一支权国水师,不足为虑。”
“说说看。”
“鄂州上下,长江千里沿岸,一城未失。权国水师虽然获胜之后,得到一些补给,但也撑不了太长的时间。我想,过些天他们自然会退回下游。
当务之急,是应当在洞庭湖区域重新征集船只。不是为了对抗权国水师,而是得尽快恢复长江两岸的军事联络。起码得保证,在需要时可以从容地调动南北军队。”
忽必烈沉吟片刻后,说道:“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