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是赵权等人以极其强硬的姿态,坚持塞入东真军中的战术思想。
中原的汉人士卒,面对蒙古人这种极善马上作战的军队时,正面的对攻不一定会落于下风,但往往都惨败在撤退的路上。あ <
逃跑并不是可耻的,在逃跑中被杀才是最可耻的!
如今东真军的任何一支军队,论攻击与防守能力,也许并不算强军。但是论逃跑战术的使用,可能天下已经没有哪一支军队可以超越他们了。
当然,战场上的撤退并不仅仅是逃跑那么简单,这是一个必须在高度组织性与纪律性的前提下,才可能实施的战术技巧。
首先需要一个将胆,需要一个始终挡在队伍最末端、愿意以自己的生命为袍泽争取撤退机会的将领。
只有这样,其他人才不会在撤退中因为惊慌无措而溃败,才会坚信当自己停下来为别人抵挡身后追敌时,不会被别人当作炮灰牺牲。
而后,才是撤退时对于工具的使用。
东真兵五人一组,各自迅速汇集。有人往岸边狂奔,有人站在原地继续射杀蒙古兵,有人则开始在撤往冰湖的路线之上设置障碍。
当时,赵权等人把兵铲当作自己的武器时,绝没有想过有一天,兵铲竟然会成长为东真全军撤退时的最大利器。
即使是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中,利用锐利的兵铲在地上挖出一条壕沟,也是件不太难的事。
壕沟不用太深,二三十公分即可,纵横无序交错。这是在撤退中对付追击战马最可怕的武器。
鸣镝射出之后,丁武便在原地站住,叉剑在手,环视着混乱之中的敌军后营。
王显见状,略一犹豫,还是向后方奔去,像他这样身上带伤的,必须在第一时间撤离,否则会连累到其他人。
一支盾牌倚在丁武正前方,其余几人手持弓、弩,不停地射向从烟雾之中探出头来的敌兵。
五个人,却将混乱的敌兵,挡在了二十步之外。
十息之后,丁武手一扬,五人散开向后狂奔。
脑后箭风袭来,丁武根本没放在心上,身子略微一侧,“叮”的一声脆响,一只箭矢正中他挂在后背上的兵铲。
丁武五人一口气奔到队伍的最后方,五人同时抽出兵铲,开始以极为熟练的动作往地上挖坑。
七八条坑道挖成之后,其他四支队伍也已陆续撤至他们后面,有人已经开始坐在冰面上,套着自己的冰刀靴子。
“轰”的一声炸响。
撒在最后一条浅壕中的火油与火药炸响,最后一批东真兵冲至湖岸边上。迅速地整理着自己的装备。
丁武转头看了一圈,还好,有人挂彩,但没人重伤。
蒙古兵已经感觉到了抵抗力度渐弱,开始兴奋地大叫着:
“杀过去,他们没力气了!”
“前面是冰面,这些贼人无路可逃了!”
“杀光他们,重重有赏!”
“啊”
又一波密集弩箭射至,令这些狂躁蒙古兵的气势为之一滞,不由纷纷趴倒在地以避四处横飞的弩矢。
后面紧跟着又冲来一队灰头土脸的蒙古兵,直接踩过这些蒙古人,冲向湖边的东真兵。
“趴、趴、趴”收脚未及的蒙古兵,纷纷滑倒在冰面之上,如一条条脱水而挣扎着的肥鱼。
相互的埋怨与怒骂声顿起,随即却被一声惊吼压制下去。
“人呢?贼人呢?”
冰面上,几十条人影,贴在冰面之上,渐渐远去。
如一排低飞而行的大雁,在目瞪口呆的蒙古人眼里,渐渐消逝不见。
“飞走了?混蛋!”
脱迭一个耳光,将一个从后营跑来报信的蒙古兵几乎扇飞出帐。
“你当我是傻瓜吗?敢用这种消息来糊弄我?”脱迭冲上前,又一脚直踹而去。
塔察儿紧皱眉头,上齿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
“报”又有一个游骑兵冲进军帐之内。
“东真军主力已至三里之外!”
“好,随我杀出去!”脱迭恶狠狠地吼道。
“将军,不是说要诱他们入营吗?”边上又有人提醒道。
“诱个屁!咱们后营粮草都被烧了,拿什么诱敌?”
“报”
众人被不断冲来的消息,都惊得有些气浮气躁了。
“东真军主力八千匹马,骑兵只有不到一千,其他的全是马匹!”
“什么?”所有人都被这消息惊呆了。
一千人,带着八千匹马,他们想干嘛?
“报东真军主力已经掉头撤离。”
跑了?
脱迭已经完全被整蒙了。
后营的敌人飞了,前营的敌人跑了!
那应该是追击那些飞的人,还是那些跑了的人?
营内众将面面相觑,只有端坐不语的撒吉思却暗暗地松了口气:跑了最好!
他就知道,东真军是不太可能直接攻击塔察儿中军的,这个有点不合逻辑,即使将这里攻破,东真军也一定损伤惨重。
一旦如此,今后可就再也别想跟南京府的做生意了。
损失点粮草,那就损失点!
汉人有句话说得好:钱财乃身外之物,粮草没了,想办法再攒一些就行了。只要能熬过这个冬天,粮草自然会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塔察儿失望的目光,从两眼呆滞的脱迭,转向老神在在的撒吉思,而后又停留在廉希宪身上。
廉希宪轻皱眉头,正独自一个盯着一副粗糙的地图。
根据他的计算,东真军此次出动兵力不会超过一万。数千北路军东撤之后,已经从塔察儿部的游骑兵视线中消失;中路军除了剩下的一千人,其他人一样不知所踪。
廉希宪不相信,东真军这么辛苦地越过蒙可山,只是为了烧他们一些粮草。
那么,他们目的是什么?
这些人,会被调到哪里去?
是捕鱼儿海?还是多泉子?
如果东真军正在集中兵力,发动对塔察儿部南路军的围攻,廉希宪还觉得无所谓。毕竟那里还有两万多的蒙古兵在,就是败了对于自己影响也不大。
如果是多泉子,那麻烦就大了。
廉希宪觉得,此次忽必烈王子的辛苦布置,很可能将因此而付诸东流。
难道说,此次东真军出兵,真正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塔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