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禾猛地吸了一口即将流出嘴角的唾沫,左掌右拳猛地相向一击,看着洪福源问道:“你真不是想陷害我?”
洪福源一脸正气地回答道:“当然,抚松县从来不会拒绝外人进入,我可以给你开具一份凭证,并派一两个亲兵随你前去。
放心,只要你不在抚松县里作奸犯科,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富贵险中求,为了迎接自己的第二春,王建禾决定拼死也要走上一遭扶松县。
只有这样,他才能为辽阳的大军制定出最为可行的军略方案。
沈州到扶松县近六百里路,走了将近一半,路上开始出现一群群的筑路工。
王建禾很惊讶地问洪福源派给他的陪同人员:“你们已经开始为出兵修路了吗?”
陪同人员摇了摇头,说:“这不是我们的人,是抚松县利用冬季农闲时期,聘用周边农夫与山民修整道路。”
王建禾闻言一怔,随即又是一喜。
看这道路,已经修好一侧,按这进度,开春前应该可以修好另外一侧。道路宽约丈余,足够大车通行。这样,岂不是为开春之后,辽阳军进攻抚松提供了绝佳的道路条件!
路上所见,给王建禾只是惊喜。当他站在抚松县城前时,心里涌出的已经是一阵阵的狂喜。
他已经预料到东真军已经被调离抚松县,却完全没有想到这里如今已成为一座完全不设防的城池!
城墙方不过五、六里,高不及丈。
城外的军营空空如也。
两座犄角而立的圆形建筑,斜斜地立在城门之外,显得分外的不协调。
而更让王建禾感到诧异的是,离城三里之处,是一排排极为整齐的平房。
“抚松县的居民,全是住在城外,城内只有茶肆酒楼与商铺集市。”陪同人员看到王建禾眼中的迷惑,解释道。
“他们住城外?城外还没有守军,这种城池,岂不是一战而下?他们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陪同人员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一进入抚松县的这座小城池,王建禾整个人便呆住了。他发誓,这辈子自己绝对没有见过这么繁华的所在。
小小的城池之内,四处都是林立的高楼,而且一座座雕梁画柱、贴金挂银,极尽豪奢之色。
夜暮未临,街上行人如织,酒楼茶肆之内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城内中央处,是一个大集市。集市之中,所有的摊位被划分得齐齐整整,上有顶棚遮雨,下有排水沟渠。あ <
虽然这是一个以售卖肉、菜为主的集市,人行其中,却闻不到一点点的异味。
大冬天,在这里竟然有绿油油的青菜可以售卖,这已经让王建禾很无语了。
而看到那些挤在肉摊前买肉的平民,王建禾心里开始有些怀疑眼前的世界。
他,作为一个辽阳蒙古王爷的幕僚,自己的妻子已经三个月不曾闻过肉味了。可是这里,似乎任何一个平民百姓,却可以肆意地享受肉食!
世道,竟然会如此不公?
当王建禾坐在抚松县县长助理的面前时,他已经出离愤怒了!
一个才十七八岁的少年,乳臭未干,竟然可以是一个县的二号实权人物!
王建禾睥睨着此人,口气生硬地说道:“王某代表辽阳也速不花王爷,知会尊县,十日之内,必须备粮十万石、牛羊三千只,送至辽阳。否则,大军不日而至,鸡犬不留!”
县长助理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从边上一个书架中翻出一个卷宗,抖开一份资料,开始念道:
“王建禾,曾用名王建。年四十九,辽南王氏旁支。八岁蒙学,屡试不第。先在金国右监军完颜承裕军中效力,又曾加入蒙古捏儿哥部、锦州临海王张鲸部、辽王耶律留哥部。可谓多姓家奴……”
王建禾一瞬之间,背后冷汗尽出,全身如坠冰窟。
那位县长助理仍然不咸不淡地继续念着:“今年春,王建禾脱离沈阳辽军,成为辽阳也速不花幕僚。
此人虽贪鄙恋财,却未曾残害他人,属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徒。
其妻彪悍,王建禾虽常受虐于室,却多年不离不弃,当属可贵。”
王建禾总算还过了一些魂魄,看着眼前的这位少年,勉勉强强地拱手一礼,“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在下,抚松县县长助理戴枫。”年轻人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建禾。
王建禾长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可知道抚松县如今危在旦夕,不过我可以为你们化解这场危机。”
“嗯,多谢了!”
王建禾却没有从戴枫脸上看到任何感谢的神色。
“洪福源如果敢出兵,他也不会让你自己过来看一看抚松。也速不花那里,能筹措到的粮草,最多应付出征大军五日之需,而且还只能是三千骑兵。
从辽阳出发,按最快的行军速度,差不多刚到开始修路的那里。
这样的话,你们士卒正好可以帮我们再修些路。”
王建禾强摁着自己,才没有把胸中一口老血直喷而出,他不住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自己饱学之士,怎么可能会在言语上被这黄口小儿吓倒!
然而,内心的颤抖却在几个呼息之后便将自己完全压垮。
王建禾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抚松县没有一个守卒,整个县城的人却不会有丝毫的紧张。那些在路上的修路工,虽然只有二千余人,却足以让一支数千的大军深陷泥沼。
王建禾突然站起身,行了个端端正正的叉手之礼,正色说道:“某,愿以余生,为南京府效力,至死不渝!”
戴枫似乎没有任何惊讶之色,依然坐在案前,收好卷宗之后说道:“南京府奉律法为尊,法未禁止皆可为。
你进入南京府后,须先到海东学院学习。只有通过相关考核,才能给你安排相应职位,并享受相应的待遇。
当然,你也可以申请留在抚松种地。
如果你想走,随时可以申请离开南京府辖地。只要没有做出为害南京府之事,不会对你有任何的追究。”
王建禾听后,心内暗自欣喜,看来自己刚才临时的决断是绝对明智的举动。
他脸现犹豫之色,说道:“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