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龇牙咧嘴的陈耀被赵权一吼,猛地打了个哆嗦,转过身,露出一张惊恐而肮脏的脸,眼睛鼻子嘴巴上,糊满泥尘。脸上隐隐还有血丝。
赵权又是心疼又是愤怒。但声音已经降下去许多:“到底怎么回事?”
问到第三遍,陈耀依然躲闪着他的目光。赵权便死死地盯着他,不再吭声,怒气开始爬满他的整张脸。
陈耀知道熬不下去了,嚅嚅而言:“我说了,你,你别生气。”
听到声音的梁申探进身子,看到陈耀的模样吓了一跳,但并没有多问,直接返身出去。
陈耀吞吞吐吐地继续说道:“郭家,小娘子——”
“那个郭筠吗?”赵权皱着眉头问,他知道陈耀这些天应该都跟她在一起,过得很开心的模样,就没多管,却不知为什么会整成这个样子。
“是,”陈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有些兴奋却又苦恼的神色。
“她这些天,一直在问你为什么不去见她,我说你没空,她很生气。然后今天你还是没空,她就更生气了——
我,我为了能让她开心点,就给她当脚踏上马,她踩着我的背上马——”
“你说什么!”赵权不可置信地吼道。
“她踩着我上马,怪我,没撑住,她就摔倒了,更加生气,就抽了我一鞭子。”
陈耀眼眶里泪珠在滚,但半仰着头努力地控制着不让眼泪滴落。
赵权又是一声大吼:“你死人啊!她抽你,你不会反击吗?好,你现在,竟然学会给人当奴才了?”
梁申端了盆热水进来,拧了把热毛巾,凑到陈耀身前。
陈耀看着发怒的赵权,不敢躲闪,老老实实地立在那,让梁申给他擦拭后背。
自第一眼看到郭筠,虽然惊讶于她的精致外貌,但赵权就是不喜欢她,这种女孩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菜。而且自己好像也还没到该看菜的那个年龄。
只是,到底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却说不上来,也许是因为她的身份,也许是因为她傲人的眼神,或是咄咄逼人的模样。
知道她可能会有侯门小姐的脾气,赵权却没料到郭筠会骄横到这个地步。
赵权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陈耀,却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帮着梁申一起,给他把后背擦拭干净,抹了些药,又把脸收拾清楚。
等陈耀换好衣裳,赵权让他坐好,尽可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用舒缓的语气对他说道:“小耀,咱明天开始,不去找郭筠了好不好?”
陈耀躲开赵权的目光,脸上咧出一点笑容,做出一副轻松模样,答道:“嗯,她说了,明天你要是没空的话,叫我也别去找她了。”
赵权心里莫明一恸,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混乱思绪又奇袭而至。
陈耀果然不再出门了,只是每天勾着头,呆坐院中,无喜无悲。
看着他孤落而安静的身子,不再像以前那样,稍受点委屈就要哭闹,赵权突然觉得,这娃似乎已经长大了。可是,作为同龄的自己,是不是也长大了?
隔壁院落的工程莫明其妙的就缓了下来。赵权急得嘴角有些冒泡,却无计可施。有些人是因为春耕将至得去忙农活了,有些说是家里人生病得回去照顾,有些却是被直接抽调离去。
赵权知道,肯定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却无法确切地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天,秦子绪一袭青衫,摇着一把折扇过来。
一见面,也不跟赵权多啰嗦,秦子绪直接说:“我是来查账的。”
“查账,什么账?”赵权是真的不知道。
秦子绪给了他一个大白眼,说:“你在隔壁建的院落。”
赵权更加迷糊了,郭侃自部队驻扎于此后,便允许每个人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扩建自住的房屋。而且加盖这个院落,郭侃也表示了支持,还给了些钱款。当然,大部分都是赵权几个人以及辛邦杰与梁申,用自己的赏赐来支付费用。
那,秦子绪到底要查哪个账?
赵权还没想清楚,梁申已经捧了一叠账本出来,递给秦子绪。
秦子绪一声不吭,坐那翻看。半个多时辰后,合上账本,连赵权给他端来的水都不喝一口,就此离去。
“他是在查我的账,怕我挪用军中的钱款来造隔壁那个院子。”梁申一边收拾着账本,一边跟赵权解释道。
“可是,为什么啊?至于吗?”
梁申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依然呆坐在院中角落的陈耀,眼含忧虑。
被查完账的梁申,又被赶去抓紧征招兵士,早出晚归。其实这个时节正是春耕将始,根本就没人前来应召。
隔壁院落的施工彻底停下来,整个院子顿觉得空荡得可怕。四个小伙伴开始百无聊的四处晃动。
赵权心乱如麻,想解决,却总是不知道该怎么抓住问题的关键点,更不知道如何去解决。
秦子绪查完账后的第三天,蒋郁山与辛邦杰联袂而至。让赵权欣喜莫明。
战后叙功,辛邦杰也已经是五十夫长身份,并被正式任为郭侃的侍卫队长。每天日夜不离郭侃身侧,即便是同在稿城,也很难得见他一面。
已经升为百夫长的蒋郁山,全面负责征召新兵的整顿与训练事宜,几个新任的百夫长里,最忙的人就是他人。赵权更是有多日未见。
坐下之后,蒋郁山开口说道:“你最近得罪了郭筠?”
“没有啊。”赵权挠了挠头。
“哼!”蒋郁山瞪了他一眼,说道:“郭家三兄弟,郭筠是最小的妹子,自小深得几个哥哥宠爱。尤其是郭将军,几乎将其视若逆鳞,一旦有人伤害到她,郭将军是绝对不肯放休的。”
“可,可,我躲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得罪她?”赵权想了想,继续说道:“要说得罪,就是那天刚见面时,我称她为郭小姐,所以惹得她有些不高兴了。”
“这个——不算啥。我们有时叫得顺口,也会这么叫她。那妹子脾气是有点不大好,但也不是个小心眼的人。”
“那……那……”赵权依然有些不明白。
蒋郁山脸露犹豫之色,这种神色在一向爽直的蒋郁山身上,可真是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