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柔儿立马得意了:“奴奴亲眼看见,那些好可怕好可怕的怪虫,爬到一个女人的脚下,钻进了一个绣花袋子中。那女人打扮成小媳妇的模样,躲在小巷子中。当时四周没人,她自以为作的神不知鬼不觉。却哪知,奴奴就在对面看着她嘞。”
“奴奴看她,东转一下,西逛一下,还买了一篮子的菜,之后进了一户人家家里。却换了个装扮,从后门出来,又在巷子里转了一圈后,才最终进了一个院子。”
“从屋里拿了一个奇怪的乐器,这女人再去了前院。奴奴跟上去后,才发现,才发现这里便是,传说中的青楼。而这女人,却是青楼里的一个乐师。”
啊!青楼,小道士惊讶了。
“是啊!”柔儿嘟起小嘴,嗔道:“就是那种,男人专门用来欺负女人的,顶坏顶坏的地方。”
看着柔儿在说这话时,一脸的羞涩。小道士不问便知,这小妮子定是看到了某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顾不得调戏佳人,小道士问:“那这女人有没跟青楼中的某人接触过?”
“没有。”柔儿摇头,“不过她拿笔在纸上写了什么后,进了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房间。出来时,那张纸已不见。”
“那房间虽小,却暗中贴有符篆,还是真符。奴奴以为房中有人,于是一狠心,选了处阳气最薄弱的地方钻了进去,结果却发现里面没人。奴奴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一根不知通向何处的管子。那女人想来是将那纸折成团,投入了管子之中。”
这样啊,沉吟了一会,小道士断然说道:“这青楼绝不简单。像是,像是杀满楼的一个据点。”
“这青楼叫什么?”
“叫,叫,对,叫天香楼!”柔儿很肯定地说。
“什么!天香楼,临安第一销魂窟,天香楼!”
竟是,天香楼!
天香楼,据说,这是天下男人最想去的地方。
这里面有最好的美酒,大宋的玉楼春、金国的火烧云、草原的马奶酿、西域的沙里香、波斯的葡萄酿、蕃客的青玉液,应有尽有!
这里面有最美的小姐,临安四大行首,王莺莺声如莺啼,善做勾魂之音;柳柔柔身如轻柳,善做销魂之舞。这两位,具在天香楼!
哪怕小道士再不经世事,天香楼这个名字,怎么可能没听过?
因为临安市井中,最流行的八卦便是:
“上个月李侍郎家的大公子,用担子挑了黄金五百两,说要为王莺莺赎身,自然被拒绝。李衙内一怒之下,就在天香楼中借酒消愁。这愁一消下来,啧啧,呆呆整整一个月,片刻不曾出得楼。结果昨日出来了,就只剩身上一身长衫,五百两黄金已尽数花光。”
“前天王尚书的二公子点名要柳柔柔,侍女却回报说已被一个老者点了。王衙内于是大怒,纠结了一帮公子哥们杀了过去,说要打杀那老汉。却没曾想,那老汉竟是自己的爹爹,当朝刑部尚书。按理说,王衙内便该羞愧退去。可那小子色迷了心窍,竟向他爹爹垦求。那尚书大人倒也心疼自己的儿子,竟也答应下来。于是乎这两人,老子用完上半夜,儿子再用下半夜,各得其乐。真个是,不亦乐乎!”
这,便是临安第一销魂窟!
哎,这下麻烦了。小道士心中长叹。
他明白,天香楼既然敢称第一,那自然,它背后的靠山也最硬。自己这么柔弱的小身板,真得要去撞那,必定吓得死人的硬靠山?
小道士犹豫了。
摸了摸柔儿的长发,小道士说道:“柔儿,你且回鬼珠中调养,让道士哥哥想想,让我想想。”
夜色中,小道士望着星空,久久发呆。
依他的心性,向来是事撞到头上了,才会想着去应付。可这一次,他忽然有种强烈的冲动,很想很想去碰下这天香楼。主动出击、不顾一切地碰它一碰!要不就将它撞碎,要么就将自己撞碎!
因为杀满楼!
一天三绝杀,这天下第一杀手组织,就是悬在小道士头上的一柄利剑。他不知道,这柄剑什么时候会掉下来,将自己的大好头颅,生生割去!
所以小道士极想,将这柄剑砍成两断。人若活着,需时刻得小心,一点不得自在、完全不能逍遥,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真要硬碰硬,是那头上的剑断,还是他这柄刀断?
小道士不知道。
所以他犹豫,他纠结。
犹豫、纠结了好一会儿后,小道士长叹了一口气,他选择了自己一贯的做法:等,稍等一下,数日之内,事情定会再起变化,到时再行定夺!
而这时,天已经亮了。
一日一夜不吃不喝,只喝了三碗酒;再一日一夜未曾休息,只静坐了片刻,出了太清院的小道士,肚子依旧不觉饥饿,精神依旧极好。
道家的辟谷长生之术,还真得好用啊,他叹道。
出了门,赵司正从黑暗中钻了出来,恭敬站在马前。
小道士点了点头:“烦请赵大人护送我一趟,我去通玄观。”
赵司正笑了:“小神仙好见识!通玄观里有十余名道家高手坐镇,再有张天师在,安全定然无忧。”
通玄观中,天玄子看着吃了一碗米饭、喝了一碗稀饭、再吃了一笼包子的小道士,目瞪口呆:“天一子,你什么时候成了饿死鬼?我们道家讲养生,这样暴食暴饮可大不好。”
小道士放下碗,将昨日的事说了一遍。
天玄子呆呆地看着他,叹道:“我说,你怎么老遇上这种要命的事?怎么哥哥我从来就太太平平,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小道士鄙视道:“你十天中有四天侍奉在天师身边,再有四天与达官贵人交游,最后剩下的两天躲在房间研习道藏。你这样自然平安。”
“不说这个了。你在京城人脉极广,麻烦你帮我查下天香楼的底。”
天玄子再叹道:“哎,你能不能给我找点好事做?那天香楼是好惹的吗,去探它的底,我真嫌自己的日子过得太过太平?”
可看着小道士热切的眼神,天玄子长叹:“罢了罢了,我尽力而为吧。哎,为什么被坑的人总是我?”
在通玄观“修行”了数日后,控鹤司终于找到了夺命烛的行踪。
“你说,那杀手躲在城西城隍庙那?”小道士惊喜地问。
赵司正肯定地说:“正是!那处已被我等围得死死的,他插翅也难飞。”
“好!”小道士拍掌笑道:“什么时候,控鹤司能将此人缉拿归案?”
“这个,”赵司正面现难色:“这个,可能还得小神仙亲自出马。”
“什么!”小道士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们控鹤司的高手不去缉拿杀手,反倒要贫道出马,这是什么道理?”
赵司正迟疑道:“小神仙,某也知道,这事实在不地道。但某等也有难处。”
“不瞒小神仙,城西城隍庙正是地虎帮的地盘。大凡京城里能活下来的黑道帮派,不问可知,必与上头的大人们关系密切。地虎帮也是如此。”
“昨日某位大人亲来我控鹤司拜访,非要说这是一场江湖恩怨,所谓‘江湖事,江湖了’,我控鹤司身为朝廷衙门,实在不宜牵扯进江湖争斗之中。这话他说的漂亮,可内里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可是小神仙,这位大人位高权重,我控鹤司招惹不起啊!”
小道士怒极反笑:“朝廷成立控鹤司,本就是用来管江湖中事。既然江湖事要江湖了,那朝廷要你们何用?这个道理,贫道是不明白的。既然不明白,贫道,定要找人问个明白!”
听小道士语气不善,赵司正急忙赔笑道:“小神仙,你老的确是神仙,可对方确实也是一尊大佛啊!我控鹤司,可哪方都得罪不起。”
“小神仙,这次着实是我控鹤司理亏,以后我控鹤司定会有所补偿。还请小神仙原谅则个!”
见赵司正嘴上说得客气,实际上却不肯退让,小道士便知道,“某位大人”在控鹤司心中的分量,定是远在自己之上。或者说,远在红玉牙牌和韩大尉之上。
小道士气结,一咬牙,正想搬出圣上和杨后时,门口却传出一声大叫:“好!”
叫声中,一人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脸上有春风,眼里有春水,正是,白衣杜春水。
杜春水说道:“江湖事、江湖了,那就是说,一切按江湖规矩来,是也不是?”
赵司正答道:“正是!”
杜春水一按手中长剑:“此事,我也牵扯其中,是也不是?”
“正是!”
“如此,按江湖规矩,我,白衣杜春水,挑战夺命烛和地虎帮!双方决一死战,生死自负,过后恩怨俱消,他人不得再起事端。”
赵司正眼睛蓦地大亮:“好个白衣杜春水,真好生豪气!只是杜大侠真得决定,只一人一剑,挑战一个绝顶杀手再加一个江湖帮派?”
杜春水斩钉截铁地说道:“正是!”
杜司正大道:“好!杜某佩服。此战,我控鹤司可作证。”
小道士皱眉:“那我嘞?”
杜春水说道:“按规矩,天一道长自可参加生死决战。可道长并非江湖中人,便是退出,也无人能说二话。此战,有我杜某一人足矣!”
小道士摇头:“便是杜兄胜了,若‘某位大人’再不依不饶,杜兄怕是走不出这临安城。”
“小神仙请放心。”赵司正正色说道:“我控鹤司多少还有些分量。我等担保,只要决斗符合江湖规矩,便是闹出再大的事,过后也定然无事!”
“很好!”杜春水拨剑,剑光起,割白衣一节。
他以血为墨,以指为笔,在白衣上,书写上一个大大的“战”字。
将战书掷给赵司正,杜春水朗声喝道:“三日后,城西城隍庙,子时,决一死战,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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