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柔儿说完,娘子长叹一声:“欲谋不轨!”
“当年岳鹏举被诬为谋反,拒不认罪,后被秦相爷定死罪。韩良臣前去质问,秦相爷答道‘莫须有’。那‘莫须有’三个字,可与‘欲谋’这两个字,有异曲同工之妙!”
“呵呵,欲谋不轨,也就是说,动了谋反的心思。既然没有真正谋反,那自然不需找到谋反的切实证据。可谋反大罪,罪当诛三族。只要你敢动这心思,诛你满门,也说得过去。”
“所以‘欲谋不轨’这四个字,看似轻飘飘,可运用的好了,却是血淋淋。”
“柔儿啊,不得不说,那害你家的人,捏造罪名,把握时机的功夫,真真是,炉火纯青!”
“这事,难啊!”
一听此言,柔儿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哭道:“就连娘子您也没办法吗?”
看着这绝色可人儿,眼中蕴含的无尽悲凄,娘子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叹道:“柔儿,此事虽难,可便不是说,绝无办法。”
柔儿一听,膝行了几步,摇晃着娘子的双膝,哭道:“娘子,娘子,求你想想办法,救救我全府上下的性命。奴家谢谢您了,好不,好不?”
她这模样,让娘子见了,心疼的直一抽一抽的。
急急一把搂住柔儿,娘子连声说道:“好,好,我想想办法,我定想想办法。”
柔儿破涕为笑,笑道:“我就知道,娘子必有办法。”
然后她悄悄探出头来,在娘子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奴家只亲最亲近的人。奴家只亲过爹爹、娘亲,还有道士哥哥、清妍姐姐。再有便是娘子。”
“娘子以后便是奴家最最亲近的人!”
这柔腻的嘴唇一印到脸上,这贴心的话儿一进到心里,娘子哪还忍得住,当即哽咽着说:“好,好,以后我便是柔儿极亲近的人,柔儿也是我极亲近的人。”
“柔儿,我是皇上的嫔妃,你是皇上的亲人。以后你就叫我一声‘姑母’吧。姑母姓杨,与当今皇后同姓。”
柔儿便甜甜地叫了声:“姑母!”
娘子应了声“哎”,一时高兴的,连眉毛都似要飞起来了。
高兴了一阵,娘子说:“既然是一家人,柔儿的事那自是我的事。”
“柔儿,我且为你解说个明白。”
“你家的案子,说难,那是真难。难就难在,那害你家的人,出手的时机,把握的精妙至极!”
“当时五哥赵埛身患重病,性命垂危。官家那是终夜不能眠,守在五哥床边。”
“要知官家生了有五子一女,皆未及成年,便尽早亡,现只有五哥一人。所以五哥病重,官家心虑可知!”
“那时朝廷内外,满城风雨。不说黎民百姓,便是朝廷重臣,也多有恶毒之语。这些话虽不能传至官家耳中,官家自是心知肚明,于是更加愤恨!”
“如果这时,有人将你哥说得那句醉话,‘以后当上皇帝,必诛连你家九族’,给告了上去,那会如何?”
“不立时下旨,将你李国公一府尽数斩绝,这已是官家的仁慈啊!”
说到这,娘子长叹:“此事不好办便在此,一个不好,勾起了官家心中的大恨,那就再无转圜余地!”
柔儿一听,仓皇说道:“姑母,那可如何是好?”
说着,她又珠泪涟涟。
可这次,娘子没有安慰她,竟然也跟着掉起泪来。
柔儿见了大惊,急急伸出小手,擦去娘子眼中的泪。她哽咽道:“柔儿不好,惹得姑母伤心,这是柔儿的错。柔儿不哭了,姑母也不哭了。”
娘子摇头:“这却不关柔儿的事,是姑母因为五哥的那场病,想起了自己的孩儿。”
她垂泪泣道:“可怜我那两个孩儿,一个未满月,一个刚满月,便都夭折!我这心,疼的……”
“官家这子嗣啊!”
“历朝以来,宫中的女人,谁不日夜盼望着生个龙子。可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怕生龙子。这丧子之痛,尝了两次便够了,再尝一次,我也只能命丧黄泉了。”
“先皇后韩后,小儿子八月夭折,自己十一月跟着殡天,情伤至此。我是深恐,步她后尘啊!”
说完,娘子泪如雨下。柔儿于是也跟着哭,两人抱头痛哭。
待悲痛稍减后,柔儿便说道:“姑母莫愁,以后柔儿便是姑母的女儿,姑母便是柔儿的娘亲。”
一听这话,娘子深身一震:“此话可当真?”
柔儿正色说道:“柔儿看人是不会错的。柔儿知道,姑母一定是位好娘亲。”
娘子呆呆地看着她,说:“那,你叫声娘亲?”
柔儿便甜甜腻腻地叫了声:“娘亲!”
娘子浑身再一震,痴痴地说道:“再,再叫一声。”
“娘亲!”
“哎!”娘子应了一声,猛地将柔儿搂在怀中,那嘴便在柔儿的头发上亲个不停。
一时她又哭又笑:“好,好,我也有女儿了。今生今世,终有人叫我声‘娘亲’了,好,好!”
柔儿便娇憨地依偎在娘子的怀里,娘子便温柔地搂着柔儿,两人那叫一个亲密。
欢喜了好一阵,亲热了好一阵后,娘子看柔儿眉间始终挂着些轻愁,便伸指抹平她的眉,安慰道:“乖女儿,你我即是母女,你的事自是我的事。就是再难,我也必竭力全力,解你心中之忧。”
柔儿大喜,甜甜地笑道:“那辛苦娘亲了,女儿一切听娘亲的。”
细细沉思了一会,娘子说道:“觊觎神器,欲谋不轨,这罪名听起来吓得死人,但真追究起来,不过是因为你哥哥醉后的一句胡言。如果喝醉了,说几句大逆不道的话,就必要诛人满门,那我大宋的子民,岂不死个尸横遍野?”
“还有,你爹爹当时处置得当,故意闹得声势很大。让众人都知道得分明,这不过是酒后的一句醉话。所以欲谋不轨这罪名,其实轻飘飘的,根本站不住脚!”
“总结起来就是,你家的案子,说难,是真难。若有人借机发难,故意拿此事去触官家的逆鳞,那十几颗人头落地,是寻常不过的事。可要说易,也是很容易。只要有人美言几句,让官家知道,这只是无知小儿的一句醉话。那官家朱笔一批,即刻赦免也是平常。“
“这一切,无它,端看官家怎么看、怎么想。”
娘子这般细细一解说,柔儿就明白了过来。她搂着娘子的脖子,撒着娇:“娘亲,娘亲,你定会帮女儿美言的,是不?”
娘子笑道:“自然。可这几句话什么时候说,该怎么说,却得仔细斟酌一下。不然一个不好,激怒了官家,就真会害了你全府性命。”
柔儿点头:“女儿不懂事,娘亲说什么便是什么,要女儿做什么,女儿便做什么。”
娘子笑着刮了下她的小琼鼻,嗔道:“你呀,没想到还是个小赖皮,这事就这么赖在娘亲头上了?”
柔儿扭着小身子不依。
娘子想了想,说:“五哥这些时日,身子又不太妥当,所以这事必不能现在说。非得等到五哥身子好利落了,官家心情正好时,才可说。”
“这样啊!”柔儿愁道:“那我爹爹、哥哥他们不是又要多受些苦。”
娘子冷哼一声:“那就让他们多受些苦。那种混帐话,就算是酒后,也绝不能说。你爹爹教子无方,你哥哥行为孟浪,害得我这柔弱的女儿,千里迢迢地跑到京城。让他们吃些苦,那是再应该不过。反正有我亲自照拂,他们总不会吃太大的苦头。”
柔儿就说:“娘亲,若不是那句醉话,你女儿可还守在国公府的听雨轩中,哪里见得到我的好娘亲。”
娘子大笑:“也是。”
两人再闲聊了会。
柔儿便说:“娘亲,时候不早了,娘亲还是早点入睡吧。不然明日怕是没什么精神。”
娘子不舍得她离去:“那乖女儿,明晚你定在吧?”
柔儿抿嘴笑道:“女儿现在可是想走,都走不了哦。好教娘亲知道,女儿现在就寄身在那白玉玉镯中,可出不得这厢房。”
“明晚女儿施法,将娘亲拉入女儿的梦中。女儿为娘亲造一个好好玩、好好看的美梦!”
娘子惊道:“女儿竟还会施法?”
柔儿一扬小脑袋,得意洋洋地说道:“那是,女儿会仙术嘞。有大衍造梦术、出神术、神交术等等。”
娘子大感兴趣:“女儿快快说说,如何习得的仙术。”
柔儿正待开口,想了想,却说:“可这个故事好长哦,再听下去,娘亲会伤到心神的。要不,女儿明晚再讲?”
“这样啊!”娘子心中遗憾。
柔儿便安慰道:“娘亲,女儿明晚再现身,给娘亲讲学仙术的事,还有道士哥哥和清妍姐姐的事。这些,可都是柔儿的小秘密,不曾对家里的娘亲讲过哦!”
娘子于是大笑:“好!”
柔儿便挥手告别,渐渐消失不见。
窗台上,柔儿睁开了眼。
看着雕花大床上熟睡着的娘子,柔儿幸福地一笑。
她仰望星空,笑道:“除了道士哥哥和清妍姐姐,我现在又多了一位妃子妈妈。”
“呵呵,柔儿好生幸运,每次偷偷出来,都能遇到一些好好的人!”
握紧了小拳头,柔儿向天空挥了挥,说道:“爹爹、娘亲、哥哥,有了妃子妈妈的帮助,用不了多久,柔儿定能将你们救出来!”
说完,柔儿身化轻烟,钻进了白玉玉镯中。
卧室内,留下了她的一句喟叹:“这个晚上,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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