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道士长叹道:“人生在世,不过是,一切从尘中来,一切回尘里去。太一子,你且节哀吧!”
太一子双目痴呆,抱着守真子的尸身,只是无言。
两个时辰过去了。
形同痴呆地太一子终于起身,放下守真子,跪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问:“师叔,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小道士说道:“先将师兄的遗体安置在此吧。我等回去后,多找几个人来,再将师兄好生送回九宵宫。”
“嗯!”
两人给守真子除去身上的血迹,换上干净的道袍,移到干躁的地方,然后从盗洞那爬出去。
一路小心,待钻出盗洞时,外面正是艳阳满天。
在封闭、黑暗的墓室中呆了许久,这一出来,三人无不长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直觉得连阴郁的心情都轻松了几分。
小道士正待说话,许若雪却忽然挡在他身前,手按在血海剑上。
一阵脚步声传来。
是一群兵丁,看其兵服,竟还是御前军,将三人团团围住。
一个都头模样的军官排众而出,大大咧咧地一指三人:“尔等三人,跟某走!”
说完,他那贪婪的目光就死盯在许若雪身上,嘴里啧啧连声,连口水都流了出来。
小道士大怒,但见这些兵丁个个刀出鞘,弓上弦,也只得忍气吞声。他上前一步挡住许若雪,遮住众兵士火热的目光。他拱手说道:“这位军爷,我等都是神宵派的正经道士,有度牒、戒牒在身。不知军爷找我等有何贵干?”
神宵派大名远播,那都头才收起了那份放肆,但依旧强横地说道:“道士就道士,聒噪个鸟,叫你们走就走,恁的多些事。”
说着他一挥手,众兵丁齐齐呐喊一声,持枪握刀,上前逼近一步。
顿时,剑拔弩张!
太一子迟疑地看向小道士,小道士不想触怒官兵,正待点头答应,却听身后的许若雪说道:“且慢!你这军爷,真真好大的威风!我等可不是小民,能任你鱼肉。想要我等走,你得说出个所以然。不然,呵呵,官兵了不起啊!”
她这一发威,那都头再不敢强横。大宋从来重文轻武,兵士地位低下。尊重他们的,会叫声“当兵的”,不尊重他们的,叫的就是“贼配军”。而面前这三人,两位是神宵派的道士,另一位只看衣着,便知必是出身大户。
当下这都头不敢再强行拿人,犹豫了一下后,终狠狠地瞪了许若雪一眼,回去禀告去了。
不一会儿脚步声响,竟是,竟是上百名兵丁急急跑来,将这片山崖围了个水泄不通,还个个如临大敌。几十柄刀枪齐举外,还有二十几张的弓弩对准了三人。
然后人潮分开,走出两人。
一人正是李知州,另一人是位军官,品秩不低。
李知州大笑:“三位别来无恙?”
小道士没笑:“却是不好。当日李大人亲上九宵宫,说兴元府这有恶鬼横行,袭杀乡民,惹得天怒人怨。要大人声称,我神宵派是道教大派,所学雷法诛邪除魔,无所不能。所以请我神宵派急万民之急,派人前来兴元府,除掉此祸患,还乡民一个安宁。”
说到这,小道士忽然大悲:“我等应李大人之请,不远千里来兴元府除鬼。来时道士有八人,回时,回时道士只剩两人。就连,就连我九宵宫的监寺,守真道长都殒命在此。我等拼了六条人命,力尽艰辛,才除尽了恶鬼,再下到这古墓深处,断了恶鬼造孽的源头。”
“我等以为,付出了这等代价,立下了这般功劳,怎么着,也当得起李大人的一声谢。可现在,”
小道士手指着周围的众兵丁,嗔目大喝:“这,就是李大人的感谢吗?”
定军山下有恶鬼,这事兴元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众兵丁一听说要前往定军山,无人敢去。也是头顶上的大人信誓旦旦,说恶鬼已被除尽,这才提心吊胆地过来。过来两日后,果然风平浪静。
这时一听小道士所说的,心中便信了。于是刀枪放下,弓弩松弦。
李大人一见,暗暗皱眉,他大笑道:“几位劳苦功高,立下此等奇功,本人不才,正要向朝廷奏请,将几位的义行彰告于天下,以为天下之楷模!但是,几位万不该,”
说到这,他神情严肃,一字一顿地说道:“几位万不该,私入庆国公王墓,毁坏王陵,辱我当今圣天子先人遗体。此罪为谋大逆,当诛三族!”
庆国公王墓,毁坏王陵,辱当今圣天子先人遗体。此罪为谋大逆,当诛三族!
此罪为谋大逆,当诛三族!
当诛三族!
这句话,声声惊雷,字字诛心!小道士再是淡然,也被惊得,心胆欲裂!
呆了好一会,小道士才跳了起来,他通红着眼,大喝道:“不可能!全西县的百姓都知道,这处是许家墓,墓的主人姓许。远在五个月前,这墓就被盗墓贼盗尽,当时王知县有行文州府,州府还派人前来查探过。怎么现在好好的许家墓,就变成了庆国公王墓?”
李知州悲悯地看着他,同情地摇了摇头:“你说的不错,西县人的确是说,此处是许家墓,此墓的确在五个月前被盗。但是天一子,此等大事,你觉得某敢信口雌黄吗?”
“当年太祖开国,皇位传于其弟太宗。太宗一系出了九代皇帝后,皇位再回到太祖一系,再传至当今圣天子。”
“此墓的主人,庆国公赵令譮,是先帝孝宗的祖父。当年因病在兴元府去逝,因其一生尊崇诸葛武侯,故在临终前立下遗言,要务必葬在定军山下,好与武侯比邻而居。此事当时西县人人皆知。”
“再后面建炎南渡,金国欲进犯兴元府,兴元府顿成军事重镇。西县百姓于是人人恐慌,争相外逃。其后史斌造反,在西县更是杀戮惨烈,本地的百姓几死伤殆尽。这样,等局势稳定后,庆国公后人前来祭拜时,却发现,当地已无人知晓王侯墓所在。”
“因西县离抗金战场太近,当时先帝孝宗又未即位,所以宗室将计就计,四处宣称此墓为许家墓。以防金兵得知此消息后,派精兵潜入,破坏王侯墓。”
“此事就此成绝密,连兴元府本土官员知道得都甚少,几位不知情,实在情有可原。”
“虽是无意,但是,此罪可是谋大逆,罪同谋反。在西县王县令上文禀告此事后,本官立即赶来,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哎,这实在是,天意弄人啊!”
李知州在那长吁短叹,似痛心不已。
大变骤起,小道士心中大乱,此时极力缓过神来,说道:“此事不对。西县王县令就算先前不知情,但墓被盗后,他也当察觉。那他怎会再叫人持手书前来,叫那人带我等来此,还说什么除恶务尽?”
李知州皱眉:“竟有此事,那人何在?那手书又何在?”
小道士瞠目结舌。
那张神棍早就走了,那书信自然也被他带走了。小道士当时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可在此时,却分明地成了,口说无凭!
找不到证据,他如何证明自己等人,不是私下庆国公王墓?
李知州叹道:“各位为我兴元府立此大功,却无意中犯下此大错。兹事实在太大,本官不敢隐晦,只能秉公从事,还请各位理解本官的迫不得已。”
说着他看向身旁的武官:“张大人,还请你派人下去一探。王侯墓先前虽经盗窃,但主墓室密封完好,庆国公遗体无恙。若是王侯墓依旧如前,那此事还有转圜余地。若是不然,就可惜可叹了。”
小道士大急,他叫道:“我等受李大人所托,前来除鬼。又受王县令所请,来此墓消除后患。从盗洞这下来后才知道,有盗墓贼已于五个月前死于主墓室那,受墓中阴气所侵后,已化成僵尸。这僵尸力大地穷,三两下便毁了主墓室。我等侥幸逃脱,还斩了那僵尸,总算除尽了定军山的恶鬼。我等立有大功,何罪之有?”
李知州闻言大惊,跺脚叹道:“主墓室竟毁了?这么说,庆国公的遗体也,也……哎,祸大了。事已至此,天一子,你等这就随本官回利州,将此事解说清楚。你等放心,本官上表朝廷时,必会为几位开脱。”
李知州手一挥,张大人一声令下,众兵丁持枪围了过来。
小道士再是机警,此时也无计可施。他长叹一口气,闭上眼,束手就擒!
最前几名兵丁见状,长松了一口气。可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一直一声不吭的许若雪忽然出手,猛力将小道士和太一子二人,往盗洞那拽去。
那几个兵丁一声呐喊,持枪刺来,却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那长枪从中齐断,断口处,光滑如镜。
众兵丁吓得急急后退,就这下耽搁,三人已消失在盗洞那。
那武官大怒:“犯了此等滔天大罪,竟然还敢拒捕。来人,围住此盗洞,某看他们往哪里逃!”
众兵丁应诺。一时此僻静处,杀气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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