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儿,就是柔儿,消失了。
就在她消失的地方,小道士呆呆地站着。耳边,似还回响着她柔如水的声音;眼前,似还有那柔如烟的身影。
一切,皆如梦如幻!若不是地上那鬼珠,明明地放在那,小道士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这月夜里,喝醉了,然后做了个梦。在梦中,遇到了一位夜的仙子。
一位夜中仙!
直感叹了片刻后,小道士才上前捡起鬼珠,将心神浸入其中。这两天无事时,他把玩过鬼珠几次。感觉得到,鬼珠里有一团极浓极浓浓如墨石的阴气。若是心神在这团阴气里沉浸久了,还会有种莫名的感觉,那阴气其实很浓很宽很广,似自成了一方小天地。而这回柔儿进去后,他再细细体会一番,便发现,那片纯粹的阴气之中,多了一点别样的存在。
那自然便是柔儿。
原来自己真的没有做梦啊!
回到客房里,躺在床上,本想用下功的小道士,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他总会想起柔儿的一言一行,一蹙一笑。
哎,自己这是怎么了?师父从前老说自己道心清净,本质单纯,自己原本也是这么觉得。可现在才发现,这道心哪里清净了,这本质又哪里单纯了。想想下山才多久,就和那恶婆娘纠缠不清。今晚更是与柔儿初次相见,并已念念不忘。
怪不得那些得道高人,喜欢隐居在山中。身处红尘中,果然诱惑处处不在啊!若是被这红尘给迷了,乱了本心,污了纯真,又怎么能够领悟大道,修炼至那不灭不生的至高道境!
要不,这就下山去?什么恶婆娘,什么柔儿,都不要管了。重回九阴山,做回那个无忧无虑,一心问道的小道士。
这么一想,心里说要走了,身子却纹丝不动。小道士长叹一声,明白自己已惹了红尘,再不是那个无牵无挂的小道士。
哎,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红尘中会厮混成什么样?
也不知道,那柔儿能不能找到自己的肉身?
也不知道,那恶婆娘现在怎么样?
说起来,自那天早上一吻一摸,恶婆娘飞身而没后,来青城山一天多了,她都没再出现。连今天晚宴时,都没现身。
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气得,想一剑零碎了自己?
许若雪现在很不好,非常不好,极度不好。
那天大羞大躁大悔大怒中,她狼狈逃离,匆匆拍马而回。
在马上,她一下子羞得浑身滚烫,衣服都似要被热得着了火;一下子又躁得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在马背上缩紧了自己的身;一下子悔得恨不得一剑割了自己的脖子,当时是怎么个鬼迷心窍法,才让自己就那样接受了那个死道士的亲吻,还发出了那般要死的声音;一下子又怒得恨不得提剑杀了青城六贱那帮子贱人,明明都已经到了不知多久了,也不发出点声音,一个个的就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这般大羞大躁大悔大怒中,许若雪都不知道身处何处,在做什么?万幸那大黑马老马识途,认识回青城的路,并且还乖巧地避开了路上的行人。
于是等许若雪心绪终于平静下来后,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回到了青城。
就要回家了,那大黑马都欣喜地发出了一声嘶鸣,许若雪却倏地勒住了马绳。
她不想回去。
回去干嘛?她敢发誓,等青城六贱那帮子贱人回青城后,用不了半个时辰,全派近七百人,人人都会知道,堂堂青城剑派的大姐大被一个男人搂在怀中,睡了整整一夜,然后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几十号人的注目之中,被那个男的,又亲又摸。
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堂堂青城剑派的大姐大不但没有半点反抗,反而还很享受。不但迎合了,还发出了一声极羞耻极不要脸的叫声!
天啊!这个消息传开后,这岂止是自己有没有脸继续做大姐大的问题,这分明是自己有没有脸苟活在人世间的问题。
这般情形下,自己回去干嘛?被七百人取笑、嘲笑、耻笑到受不了后,再拔剑自杀吗?
不行,得离开这,躲的远远的,远的别人都找不到;再躲的久久的,久的别人都忘了这事。
这么想着,许若雪拔转马头,就要扬长而去。可马儿刚跑起,她又勒住马绳。
不行啊!这么一逃,得逃到什么时候?爹爹现在被恶鬼缠身,虽然暂时性命无忧,但谁知道以后会出什么事?这万一要是有个好歹,自己不在身边,怕是要悔恨终生。
再说了,若真的远离了青城,那就,就再也见不到那个死道士了。那个死道士孤身一人,无父无母无亲人,真真的是四海为家,走到哪儿家就在哪儿。这要是错过了他,错过了……
哼,自己怎么报仇雪恨!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是亲又是摸的。想我许若雪什么时候出过那么大的丑,大姐大的尊严怎么可能那么被人践踏!
不行!自己非得抓住他,然后当着剑派数百人的面,当众给他来一招,来招,云淡风轻!
想像着那一幕:
死道士五花大绑地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求饶,嘴里大叫着:“不要啊,我错了!大姐大,饶命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而自己,露出邪恶的微笑,一步步地,慢慢地逼近他。然后,在他的哭泣挣扎中,慢慢地抽出血海剑,然后大喝一声:“云淡风轻!”
“刷刷刷刷刷”
鲜血,像雨点儿一样溅着;肉片,像雪花儿一样飘着。
自己,淋漓着鲜血,持剑大笑!
而那死道士,在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往胯下一掏,再一看:“啊,怎么只有血,我摸不到,我摸不到我的兄弟。兄弟,你在哪,你在哪啊!”
他再一掏、再一看,终于仰天惨呼:“啊!兄弟,还我兄弟,还我的兄弟,啊!”
那凄惨的叫声,远远传去,惊飞了青城山上所有的鸟。
想到这一幕,许若雪开心地笑了。
哼,竟然惹我,就得让你太监!
都太监了,看你还有没那心思招惹女人,还有没有那本事去祸害女人!
我许若雪在什么地方跌倒了,就得在什么地方爬起来,再把害自己跌倒的人,割得七零八碎。这,才是我青城剑派大姐大应该有的作派。
想着想着,许若雪不禁大笑。大笑声中,她大叫一声“驾”,扬鞭就是一打,身下的大黑马一声长嘶,四蹄疾奔。
真真是,马如龙,人如剑,持剑直上青城山!
果然是,大姐大的威风,大姐大的霸气!
回山后,许若雪先去见了爹爹,见爹爹无恙。父女俩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她就回到了闺房。
理都不理迎上来的丫鬟,许若雪直接躺在床上,定定的望着床顶发呆。
上山时积累起来的豪气、霸气,这会儿功夫里,已经消耗殆尽。小女儿的心思于是又泛上来了。
要不,趁夜溜走?许若雪刚这么想,马上又否决掉。
开玩笑,要么找个借口不上山,这回都回来了,再趁夜溜出去。我去,我又不是李慕白那个年轻一辈中的第一软蛋。
咬着牙,许若雪就这么呆在床上。一会儿后,她终究放心不下,叫道:“小黄,进来。”
“是,娘子。”一个年轻美貌的丫鬟应道,小心翼翼地掀帘进来。显见得是见大小姐心情不好,心中忐忑。
“我问你,刘姐姐现在在哪?”
“刘姐姐在西厢那,说是要填一首新词,可能要两天时间。”
“太好了。”许若雪一拍掌:“听着,你去盯着刘姐姐,务必不要让她知道我已经回来了。再叫小绿去山门那守着,青城六贱那般子贱人回来后,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明白了不?”
小丫鬟犹豫了下,应了声“是”,轻轻退去。
叮嘱完了这事,许若雪心情好了一些,她一招手,叫道:“小白,来。”
一只洁白的波斯猫,“喵”地一声轻叫,轻巧地跳进了她的怀里。
“哟,小白,才十几天没见,就变得更漂亮了。再这样下去,都跟我一样漂亮了。”
逗弄了波斯猫一会儿后,许若雪自言自语道:“小白,我跟你说啊,姐姐我一向都欺负别人。没想到这回下山,竟然被一个死男人给欺负了,还欺负的好惨。姐姐决定,到时一逮到那死男人,就一招云淡风轻,去了他的坏根。”
“外面那帮糙汉子说,男人没了坏根,就做不了那坏事。到时候你就睡我左边,他就睡我右边,我就睡你俩中间。你俩谁不听话,我就打谁。哼!”
下午,还在吃晚饭,小绿来报,那帮子贱人回来了。
一听这话,许若雪的心情就烦死了,把筷子一丢:“不吃了,关门。谁来了,都不要叫我,更不准他进来。包括我爹爹,还有刘姐姐。”
躺在床上,许若雪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只觉得自己好烦,烦得直想一剑挖了自己的心,再一把掏了自己的肺。
实在睡不着了,许若雪起身,推开窗子,望着窗外的一轮圆月,一声长叹。
这刻的她,不再是那个剑术无双的江湖女侠,只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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