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金銮殿上,清阳郡王参奏户部,说他们拖延以及克扣粮草,如今,竟是连士兵的粮饷也停掉了。
他义正言辞地控诉,言士兵们领不到粮饷就算了,竟要饿着肚子去打战,这战如何能打赢,又如何能守住凤阳。
户部官员们听了却集体叫冤,齐齐跟楚皇哭穷,言国库空虚,他们也没办法,这几年天灾不断,粮食欠收,实在是拨不出钱粮来。
又说凤阳富庶,这几年也没遭遇什么天灾,他们早已建议凤阳军在当地筹集粮草。
清阳郡王就冷笑,说区区凤阳一郡,即便没有天灾,当地能提供的粮草根本属于杯水车薪。
他又质问户部,他们克扣粮草的原因,是不是就打着想让他们自己解决粮草的主意,朝廷真的穷到这个地步了,那为什么还有银钱修建天女宫。
提到天女宫,就有官员站出来说了,天女宫是给真凤天女修建的居所,是必须要建的,天女庇护北楚,就不能委屈了天女。
风纯怼道,“是啊,等西凉打进来,希望天女能庇护住你们。”
这句话一下让大殿内变得鸦雀无声,同时也说到了楚皇的心坎里,他扫了眼长公主派系的某些官员一眼,见他们不再吱声,嘴角微微勾起。
兵部尚书趁机提出暂停修建天女宫,先把钱拨给凤阳军,这条提议得到多数官员支持。
楚皇见此,当即下旨,但风纯并没有就此安下心,因为只要银子没到他手里,这事就还有变数。
朝会散后,风纯去太医院找太医,出宫时,楚皇身边的大太监揣着只荷包追过来,说是楚皇赏的。
风纯惦了惦荷包里的东西,也没拿出来看,直接揣进怀里。
出宫后,风纯带着太医直奔侯府,侯夫人柳氏接待了他,听他说是来找季秀,柳氏便表示季秀卧病在床,不能见客。
风纯见她神态表情都透着拒客之意,他目光深了深,摆出一副非要见到人不可的样子,柳氏不好再拦,只好请他入府。
柳氏不识得他带来的太医,风纯也特意不让太医携带药箱,是以没有引起柳氏的怀疑。
一路上,风纯都察觉柳氏有些紧张,人似乎故意走得很慢,像是在拖延时间。
风纯也不介意,仿佛不曾察觉,还不时的称赞一下侯府的园子,柳氏客气地虚应着,慢吞吞地领他们到季秀的居所,风纯进屋瞧了瞧季秀,随口便问起季秀生病之事。
不好让客人站着,柳氏又请他坐下,命丫鬟上茶,风纯接过茶杯,却没接稳,杯子里的茶水溅了些出来,撒在他手上,以及朝服上。
茶水有些烫,风纯轻“嘶”了声。
奉茶的丫鬟吓得赶紧跪地请罪,柳氏见状喝斥了句丫鬟,也跟着赔罪,风纯嘴上说无妨,但手背都烫红了,怎么能没事。
柳氏忙令下人去喊府医过来,又请风纯去隔壁处理烫伤。
风纯颔首,随柳氏出了屋子,而他带来的太医则留了下来,快速上前替床上昏睡的季秀把脉。
等他包扎好手出来,太医已在廊下等着。
风纯没有久待,同柳氏客气了几句,又对季秀的病情表示一翻关切后,就告辞了。
出了府,他问太医,季秀病情如何,太医回道,“世子并非生病,而是中毒。”
“中毒?”
“是的郡王,这毒诡异,中者表面看似酣睡,实则毒却在人身体里肆虐,腐坏人的内脏肌理,世子眼下中毒还不深,不算严重,但若再晚个几天,恐怕神仙都难救。”
风纯皱眉,“是何毒?”
太医沉吟了下道,“像是百夷兰之毒,不过小臣现下只是怀疑,还不敢确定,待回宫问过院首大人,小臣再告诉郡王确切答案。”
百夷兰?这毒的名字怪好听的,像花名,风纯想着,吩咐道,“不必了,若确定是此毒,你且抓紧研制出解药,缺什么就去找皇上跟前的郑安,务必尽快把解药研制出来,定国侯就这么个宝贝蛋,不容有失。”
太医忙拱手应是。
风纯交待完,让马车送太医回宫,他转道去了兵部尚书王大人府上。
而秦珍担心季秀,估摸着风纯快下朝了,就过来找他,不想风纯在尚书府待到酉时才回府。
冬日昼短夜长,酉时左右天都黑了。
似乎笃定秦珍会来,亦或是已经来了,风纯叫下人摆了膳,然后把伺候的下人都遣走,关上门。
果然,秦珍没叫他失望,从内室走了出来。
他见了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秦珍走到桌边坐下,抱怨了句,“怎么这么晚?”
风纯揉了揉脸,语气无奈,“没办法,好些事要处理。”
“那季秀你去看过了,如何?”
风纯摇头,“不好,还是你机敏,看出他病情不对,我让太医看了,太医说是中毒,一种叫百夷兰的毒。”
秦珍颦眉,“难解吗?”
“太医没说解不了,想来不难,你不要担心,即便他解不了也还有太医院首,那老头医术可是极高。”
秦珍点点头,算是放心了,她庆幸自己谨慎,要不然,季秀可能稀里糊涂丢了命。
随即她又有些疑惑,“可是季秀怎么会无缘无故中毒呢?谁下的,又是谁要害他?”
风纯沉吟着,回想当时柳氏的反应,意有所指地说了句,“未必是无缘无故,权贵府邸世家大宅本就不是什么善地。”
秦珍听了愣了愣,倏地抬眸,“你怀疑季秀是被自家人害的?”
“我没说,但侯夫人……瞧着有些可疑。”风纯说着,他摇了摇头,也不一定,兴许是他猜错了。
风纯示意秦珍动筷,秦珍拿起筷子,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心地说,“如果是侯府内的人做的,那你今天去侯府会不会打草惊蛇,若那下毒的人是个警觉的,会不会提前下手,然后再消毁掉所有证据。”
“不是没这个可能……”他话没说完,就见秦珍猛地起身,几步从后窗翻了出去。
风纯看着桌上一口没动过的膳食,摸了摸肚子,赶紧追了上去。
秦珍将轻功运用到极致,将风纯远远甩在后头,赶到定国侯府时,恰好看见柴高过来找季秀。
柴高站在府门前的台阶上,等着小厮通传。
秦珍隐在墙角,眼睛转了转,弯腰捡起一颗小石子运用暗劲朝柴高扔了过去,柴高后背微微一痛,他猛地转身,视线警惕地扫了下四周,却什么也没看见。
他微微皱眉,再次转身,第二颗石子袭来,他背后像长了一眼睛般,瞬间抬手接住了石子。
“谁?”
秦珍没有应答,再次扔了颗石子到他脚下。
柴高明白了,对方这是让他过去,但他谨慎,一边步下台阶,一边朝暗里打手势。
等在路边的马车夫小跑过来,“怎么了公子?”
“无事。”柴高略怔后,心情颇为复杂地走了过去。
侯府门前挂着的两只大灯笼亮得很,并没有照到秦珍藏身的地方,但秦珍怕柴高误会她是什么居心不良或者刺客之类,在他下台阶后,朝光亮处探了下头,以表明身份。
柴高一开始没认出来,只觉得眼熟,稍加思索,才想起是谁,毕竟他们前几天才见过,虽然蒙着面。
柴高着实没想到是她,其实他此时来找季秀,也是希望能见一见秦珍,不想她竟主动找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