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天尊进了芦蓬端坐上首,众弟子侍立两旁。
“今日会战诛仙阵,才分得彼此,终于知道,他是他,我是我,阐截两分,道并不同。”
语气中,还颇有感慨,也不知通天教主若是知道元始天尊如此说话,心中会是何种滋味。
说完,就见元始天尊顶上庆云浮现,垂下万条缨络,其上挂着金花万朵,如雨水滴落房檐,络绎不绝,其后又化为元气,回转至庆云之上。
只这一朵庆云,就把整个芦蓬映衬的如仙境一般,燃灯等人立在左右,都感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连日来的疲劳一扫而空。
而起元始天尊升起庆云,根本不像燃灯等人还需用手一指,只是端坐在那,庆云自主浮现,全无一丝烟火气,仿若那庆云就是天地生成,赐给元始天尊的一般。
看着元始天尊,燃灯道人心中又是钦佩,又是羡慕,还有一丝,嫉妒。
这都是因为元始天尊乃是自鸿蒙生出,自然而然就得到天地眷顾,若是自己也能早那么些年出生,想必现在也已经成圣了。
可为何以前那么些年,燃灯就没有这种念头?
都是因为当初准提道人第一次见到燃灯之时,就在燃灯心中种下了这一丝嫉妒的种子,这种手段,乃是真正的天外之魔的手法,连元始天尊也没有察觉。
而对付文殊广法天尊,就简单的多了,只是夸赞了一番西方教的好处,就自然引动了文殊的羡慕之情,只因他距离成圣,原本就遥远的很。
若是继续跟随元始天尊修行,文殊成圣,还不知在何年何月。
只有姜子牙,心思单纯,面对元始天尊,只有一种孺慕之情,感叹师尊对自己照顾太多,并没有其他想法。
此间众人心理各不相同,对面诛仙阵中,多宝道人看见芦蓬之中庆云升起,不知有多少里宽广,暗道必是师伯来了,不免有些担心。
“若要抵敌二师伯,必得是师尊前来才行,也不知师尊何时才到此处。”
不一时,听见天空中又有仙乐响起,异香侵袭,多宝道人赶忙起身来看,果是通天教主来了。
多宝道人出阵,将通天教主迎进来,在阵中八卦台上落座,一众门人侍立台下。
其中有上四代弟子,乃多宝道人、金灵圣母、武当圣母、龟灵圣母。
中四代弟子,云霄娘娘、琼霄娘娘、碧霄娘娘、赵公明。
又有金光仙、乌云仙、毘卢仙、灵牙仙、虬首仙、金箍仙、长耳定光仙相从在此。
通天教主看着下方弟子林立,心中也是满意,不枉自己这么些年教导,不算那些挂名截教门下之人,就眼前这些人,哪个比十二金仙差了?
心中想着,也将自己庆云放出,却不似元始天尊那般广阔,而是如一把利剑直插进空中,其上五气弥漫。
对面燃灯道人看见,也知道通天教主来到,回禀元始天尊道:“老师,截教教主来至,可要去破诛仙阵么?”
元始天尊点点头,“此处不是久居之地,早日破阵,早日回去。”
随即,吩咐弟子排班。
阐教十二金仙立刻两两相对,广成子对着赤精子,云中子顶替黄龙真人,其余各自站位,在前开路。
燃灯道让和姜子牙则随在后方。
刚到诛仙阵前,就听见一声金钟响动,旗门大开,通天教主坐着奎牛出来,对元始天尊打一稽首,“道兄请了。”
元始天尊昂首立定,问道:“贤弟为何设此恶阵?当初三教会商封神榜,你也在场,乃是共同签押,当面弥封。
“成汤当灭,周族当兴,你又岂能不知?现今又为何反来阻逆,这是何说?”
通天教主想起往日兄弟情分,还存万一之想,想要与元始天尊辩驳个明白。
于是说道:“自封神之事开始,我可有一丝干涉?我曾有言,姜尚执掌打神鞭,若我门下该当上榜,任凭他打。
“可为何我如今摆此诛仙阵?此事你也不必问我,只问你得意高徒广成子,便知缘由。”
元始天尊又转向广成子,语气带着疑问,“这又有何说法?”
广成子还不知自己的诛心之语早传到通天教主耳中,或许他原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把自己三谒碧游宫之事讲了一遍。
其中自己知礼守礼,截教门人倚多欺人之事,也照实说了一遍,倒没有说谎,也没有添油加醋,在两位圣人面前,哪轮得到他卖弄唇舌?
可等他说完,通天教主却是怒气上涌,把手一指,喝问道:“广成子,我原以为你也是忠厚老实之人,不想如此腌臜。
“你曾骂我的教下不论是非,不分好歹,纵羽毛禽兽亦不择而教,一体同观。
“想吾师一教传三友,你将我与羽毛禽兽相提并论,把你师父置于何地?
“道兄难道与我不是一本相传?我若为禽兽,你师父又是如何?”
元始天尊听完,心中暗道:“原来就是这点小事,你教中本来就是不分披毛带角之人,湿生卵化之辈,皆可同群共处。
“你做得,却不让人说得?”
只是元始天尊毕竟圣人,这话他也说不出口,可心中如此想,口中就有些不以为然。
“贤弟,你也莫要怪罪广成子,其实,你门下多有胡作非为,不识好歹,不知顺逆之辈,一味恃强,好胜斗狠,啃兽吃人。
“你也是不择贤愚,一体收归门下,故此,才惹出许多事端。
“还该早早清理门户才是。”
通天教主听见元始天尊如此说法,心意早凉了大半,虽然这是事实,但话不是这种说法,我已经一直退让,任你抓他们上榜,还要怎的?
还要连我一起捎带骂了,这才如意?
“那据道兄说法,就连骂我也是应该?既然你不念手足之情,那就阵中来见分晓,分个高下。”
口气不免得就生硬了许多。
元始天尊本就是要破阵,更不推脱,“既然要我破阵,你自回去,我来见你此阵。”
通天教主再无二话,兜转奎牛,进入阵内。
元始天尊则让众弟子退后,自己驾着九龙沉香辇,扶住飞来椅,来到正东门上,看见门上挂着一口宝剑,正是诛仙剑。
“观此阵行色,绝非易与,待会我自要施法,却顾不得车辇,若是我进阵一遭,车辇被坏,哪怕只是晃上几晃,也不免丢了脸面。”
刚才元始天尊嘴上说的轻松,心中也自提了十二分小心,此时念头一转,把辇一拍,召来四揭谛神,要他四人将辇抬起。
只因四揭谛神早已归于天庭,在天庭神官名录上有名,与封神榜作用一样,即便受伤,也不伤及性命,故此放心用他。
不过元始天尊也不是拿人不当人之辈,心念一动,脚下生出金莲,浮在车辇四脚下面,莲花瓣上生出无穷亮光,一时间,照出万朵金莲,将九龙沉香辇和四揭谛神一齐护住,这才进了诛仙门。
通天教主见元始天尊进阵,更不客气,一道掌心雷发出,震动诛仙剑,剑光呼啸,就冲元始天尊顶上落下。
元始天尊见那剑光来势不善,忙将庆云唤出,将剑光挡住,可通天教主亲自动手,那剑光又岂是易与?
剑光闪过,元始天尊顶上庆云轻飘飘落下一朵金莲来。
“这是什么剑光,竟然能削我修为?”元始天尊面上冷静,心中大惊。
就是刚才那一朵金莲,落下之后,直接化为天地元气,消散在阵中,而不是像元始天尊在芦蓬之时,又回转庆云之上。
元始天尊庆云凝聚出的金莲,与燃灯等人大不相同,燃灯等人只是将法力凝聚,结出莲花之形,以作护卫,消耗的是本身法力。
法力消耗完了,庆云消失,待法力充盈,又能凝聚。
而元始天尊得两仪大道,法力生生不息,根本没有枯竭之虑,故此,早将那庆云与自身大道之基凝为一体。
平日里,若是遭受攻击,法力消散后自动回转,而刚才,却是直接消散。
那一朵金莲,就是百年修为。
即便元始天尊历经万劫,再被这剑削去百朵、千朵金莲,也不会伤筋动骨,可还是心惊不已。
定了定神,元始天尊又往南面走去。
不管如何,这诛仙阵四门,自己是一定要走遍的。
结果,南门前,元始天尊又损一朵金莲,百年修为丧失。
西门,北门,同样如此。
“也不过如此,若真是只有这点威能,要破也不难。”元始天尊刚松了口气,就觉得庆云上刚才承受攻击之处,有四道气息猛然窜起,和而为一,又有一朵金莲飘下。
又是百年修为丧失!
在四门处转了一圈,损失了五百年修为,元始天尊这才真正有些惧怕起来。
五百年修为不多,可谁知道,这诛仙剑阵是每次都削百年修为,还是要往上叠加?
看刚才四气合一,明显是通天教主四象大道的手法,若是自己再转几圈,剑气相激,会不会每一剑下去,修为损失的更多?
想到这,元始天尊当即出了诛仙阵。
不过,人虽走了,面皮不能丢,元始天尊大笑几声,做歌道:
“好笑通天有厚颜,空将四剑挂中间。枉劳用尽心机术,独我纵横任往还。”
等元始天尊回到芦蓬,燃灯等人接住,不免问道:“老师,那阵中如何光景?”
元始天尊哪能将实话说出?只是摇头道:“看不真切”。
这时却有一个老实人煞风景,正是南极仙翁追问:“老师既然入了阵中,何不当即破了他的?也好让子牙尽快东行。”
元始天尊心中无语,嘴上却道:“古云:‘先师次长。’虽然吾掌此教,况有师长在前,岂可独自专擅?候大师兄来,自有道理。”
这却是不想自己一个人受难,想要两人合力,再破诛仙。
话说未了,只听得半空中一派仙乐之声,异香缥缈,板角青牛上坐一圣人,有玄都大法帅牵住此牛,飘飘落下来。
不正是老子圣人亲身到此?
元始天尊率领众门人前来迎接,与老子圣人叙礼毕,携手进了芦蓬。
“通天师弟摆此诛仙阵,把姜尚阻住,我今日倒要问问他,到底是何道理?”老子刚一坐下,就开口说道。
元始天尊有心提及诛仙阵诡异之处,碍着许多门人在此,不好明说,只是说道:“今日贫道自专,先进他阵中走了一遭,未曾与他较量。”
意思是没有与通天教主本人动手,只是试了一下阵法。
老子不明就里,也没太放在心上,以为元始天尊的意思,是此阵不难。
所以说道:“你就破了他的罢了。他肯相从就罢;他若不肯相从,便将他拿上紫霄宫去见老师,看他如何讲。”
二人正说话间,就见诛仙阵外截教弟子又在排班,原来通天教主看见老子来了,主动出阵,想要看看老子是何说法。
多宝道人敲动金钟,来到阵外,恭敬道:“大师伯,师尊布阵,不便远迎,特遣弟子来请师伯叙话。”
老子点头,来都诛仙阵前。
“贤弟,你我三人共立‘封神榜’,乃是顺天应人之举,为何反阻周兵,有违天命?”
通天教主听见老子一上来,就先是指责自己,心中先有了三分怒气,元始天尊是你师弟,我也是你师弟,你做大师兄的,不应该是居中调停,明辨是非的吗?
难道,错都是我一个人的?
“道兄,你休要偏向,广成子三谒碧游宫,你问问他自己说了什么话?
“昨日与二兄提起,他却只向着自己门徒,全不念兄弟手足之情。
“想要我撤掉阵法,倒也简单,只要将广成子解送至碧游宫,任我发落,我立即送姜子牙东行。
“如若不然,就任凭长兄施为,一较雌雄。”
老子早知广成子说了什么话,却是同元始天尊一般想法,根本不当大事,反还认为是通天教主小肚鸡肠,不能容人。
“似你这般说话,就不是偏向了?
“你偏听偏信,只信自己门人之语,就妄动无名之火,摆恶阵,害生灵。
“莫说广成子没有说过,就算他说过,你也不至与此。
“你妄动念头,悔却初心,就是逆天道,犯嗔痴。
“你若听从我言,将此阵撤去,改过自新,还可容你再掌截教。
“若不然,将你拿去紫霄宫,面见师尊,贬入轮回,悔之不及。”
老子这话说的,倒是颇有几分大师兄的威严,只可惜,通天教主听完,尚余半温的心意,早凉的透透的。
就见通天教主脸色涨红,双睛冒火,“李聃!我和你一体同人,总是一师传授,你如何这等欺灭我?
“你身为大师兄,却偏心护短,一意遮饰,将我抢白,难道我不如你!
“我已摆下此阵,断不与你罢休!你敢来破我此阵?”
老子原也没想调停,他也早看截教那些妖孽不顺眼。
老子掌人教,只有那些妖孽越来越衰弱,人族越来越强大,他的功德才会越来越多。
所以,老子的立场是站在元始天尊一边的。
听了通天教主的话,老子反而大笑,“要破此阵,有何难哉?你不要后悔。”
说完,还故作大方,“要我破阵,我就先让你进阵,等你布置完毕,运用停当,我再进来,免得你手忙脚乱,我胜之不武。”
通天教主听了更是大怒,“就让你进阵,我自有法擒你。”
等通天教主进去,老子将胯下青牛一拍,往西方门而来,先到了陷仙门下。
这却是因为老子平日里惯会明哲保身,刚才与通天教主交谈,暗中却早把诛仙阵打量了个清楚。
陷仙剑上红光涌动,除了四剑都有的削人法力的功效之外,还有一桩困人之能,而老子有一件至宝,正是困人法宝的克星。
就见老子先把太极图抖开,化成一座金桥,随后才昂然入阵,一步就到了阵里,却避过了陷仙剑的困人之力。
通天教主见状,忙一记掌心雷打在陷仙剑上,一道剑气涌动,同样朝老子顶上落下。
可老子站在太极图所化金桥之上,借助太极图之力,一个闪身,就避过剑气,还有空言语气人:“通天贤弟,休得无礼,看我扁拐。”
通天教主看见老子如入无人之境,火气更深了几分,抽出腰间佩剑就与老子战在一处。
正是青萍剑,此剑在帝辛被放归之后,就自动飞回通天教主手中。
两人酣战半晌,老子又开口相激,“你不明大道至妙,何能管教立宗?不如我替你清理门户。”
通天教主今日受的气,比以往几劫都多,“你又有何本领,敢放大言,要诛杀我的门徒?如此小看与我,此恨怎消?”
说罢,持剑再度与老子大战,将那青萍剑频频与老子扁拐相碰。
只是,两人都是圣人之尊,修习的大道也没有明显的高低之分,法力又相差无几,哪是几个回合能分胜负的?
不觉间,两人大战了半个时辰。
通天教主才突然醒悟,“我是要与他斗阵的,怎得被他言语激了几句,就较起力来?”
想罢,暗中念动咒语,催动了诛仙阵的另一种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