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盛夏的天越发闷热,苏轩全然好了,得了袁氏的准许后,带着厚朴远志去了西街袁家小住。
西街袁家,书香门第,祖辈曾出三位帝师,袁氏的父亲袁书文乃姜国当世大儒,太子太傅,十五岁高中状元,三十岁不到便进入内阁,先皇在世时最倚重的大臣,为姜国上下百姓所敬仰。
盛极必衰,袁书文的子孙却无一人有惊世之才,长子年近而立方才高中,当今圣上大概是看在袁家世代清贵,才破例给了他个礼部郎中的闲职,二子闲云野鹤,寄情山水,出门游历多年未归,至于其他庶子也是没一个成材的。
与儿子不同,袁书文的三个女儿却是极有才华,且都嫁入勋贵之家,姐妹之间相处融洽,相帮互助,也是因此,袁家才得以长盛不衰。
苏轩自幼体弱,舞不得刀剑,便最喜善诗词作画的外家,每年盛夏都会回去住一段时日。
苏轩走了三天,九儿日子过得不要太逍遥快活。
对,因袁氏未及言明九儿身份,九儿也就得了解脱,不用日日守着那个病娇的小少年。
“姑娘,婢子听采办的嬷嬷说,今日有岭南的水晶葡萄,咱们去领一些来吃?”
青桃欢喜小跑进来,走到窗下矮榻边,抢下九儿手中的话本道。
正看的入神,被她打断,九儿抬头皱眉。
“快还给我,我正看到精彩的地方呢。”
青桃俯身蹲下,一脸严肃看着她。
“姑娘,这话本有何好看的,又不能吃,咱们去厨房领葡萄吧,这个时令的葡萄,酸酸甜甜的,最美味了,姑娘肯定喜欢。”
九儿伸手抢书。
“不去,快把话本还我。”
青桃不肯,收起话本求嚷道。
“去吗,去吗,姑娘,去吗。”
九儿下榻抢书。
“不去,不去,就不去。”
她不肯去,青桃抱着话本不肯给她,两人一前一后在屋内追逐。
将军府外,身着黑色劲服的几人,打马而来,溅起尘土飞扬,领头的少年羽发纶巾,风姿卓越,气度不凡。
一行人至将军府门前停下,黑衣少年拉住缰绳,门口守卫的士兵纷纷转头,看向几人。
“大公子?大公子回来了,是大公子。”
最先认出黑衣少年的士兵激动的小跑向前,迎了上去,其他几人也跟着反应过来,一人飞快转身入府通报,剩下的也都跟着迎来。
苏离翻身下马,随手把缰绳递给最先跑来的士兵,长发飞扬,唇角勾起,浅淡一笑。
“小八,府上可好,夫人与二公子可好?”
最先跑来的士兵,名唤苏八,苏震天初建府时最早一批入府的护卫的孩子,比苏离大三岁,一年前跟苏离去了趟边关,回来后一直担当府兵之职。
“好,都好,夫人忙着下月的中秋家宴,二公子去了袁府。”
苏离点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看了眼身后众人。
“好,让柏叔为他们安排下住处。”
苏八急忙点头。
“是,大公子。”
......
青杏拎着篮子,疾步走进轩园,院中洒扫的丫鬟婆子跟她打招呼都没注意,急匆匆往九儿的屋子奔去。
“姑娘,大公子,大公子回来了。”
还在门外,青杏便开口说话,一手推门,满脸笑意,迈步进屋,声音都带着喜悦。
“姑娘,大公子回来了,正——”
待看清屋内矮榻上,扭缠在一起的两人后,下面的话顿时憋入腹中,手中竹篮应声落地。
“姑娘,青桃,你,你们——”
此时的九儿,正压在青桃身上,一手抓住她的右手按在身侧,一手去抢她压在身下的话本,两人的姿势怎么看都是极不雅观的。
“青,青杏!”
扭缠的两人猛地回神,九儿迅速爬起来,翻身下榻穿好鞋子,青桃反应慢些,还傻愣愣的躺在榻上不动。
青杏怒极,上前两步抓起青桃,张嘴就是劈头盖脸的训斥。
“青桃,你又乱抢姑娘东西的是不?
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竟敢与主子扭打,若让夫人知晓你如此以下犯上,定把你赶出府去,便是大公子出面,怕也保不住你。”
说完,见她双手还背在身后,该是藏了什么物件,青杏一把抓过去,夺了过来。
见手中果真是本书册,青杏当场脸色变了变,拉过青桃走到九儿面前跪了下来。
“姑娘,婢子管教不严,致使青桃以下犯上,还请姑娘责罚。”
说着,双手捧着书册高举,低垂着脑袋转眸,狠瞪向身边一脸呆傻的女孩。
九儿有点懵,手上动作却快于大脑,急忙接过青杏递来的话本,飞快转身走到床边收好。
‘啊,对,青杏不识字,她不识字,难怪看到这话本,竟半点反应都无。’
如是一想通,藏好话本,九儿转身走来,拉两人站起,唇角微翘梨涡浅笑。
“青杏,我与青桃闹着玩呢,她见我看书忘了时辰,怕我伤了眼睛,才来抢书的,你别怪她,要怪就怪我吧。”
青杏哪里会怪她,福了福身子道。
“姑娘心善,不与她计较,但青桃以下犯上却是要罚的,不然传到夫人耳中,可就不得了了。”
袁氏虽出身书香门第,但管家的功夫却是随了她出身不高的老娘,手段麻利自是不说,尤其对府上尊卑不分,有二心的人最是下手不留情,便是将军亲自求情也无用。
进苏府近一年,九儿也是知晓袁氏的为人,平时与青桃打闹多躲在屋内,今日不巧被青杏撞见,无法糊弄过去,只好轻声问道。
“那,便罚她不吃晚膳可好?”
闻言,青杏皱起眉头,刚想开口反驳,九儿急忙再次开口。
“青杏,一顿饭不吃对咱们来说不算重罚,但你知道的,青桃最是嘴馋,晚膳吃的尤其多,若罚她不吃晚膳,简直比要了她的命都让她难受呢。”
九儿说着挑了挑眉,严肃认真的看着青杏。
青杏还没说话,青桃却不一了。
“姑娘,婢子知道错了,要打要罚都行,可您千万别罚婢子不能吃饭啊,婢子知道错了,真的知错了——”
青桃说着跪了下来,拉着九儿的裙摆,急的眼眶发红,几乎要哭出来。
若说方才青杏还在犹豫,在看到青桃这般行为后,直接下了决定。
“姑娘果真了解青桃,就罚她不吃晚膳,看她以后还敢不敢。”
九儿扯着将要被青桃拽掉的裙子,故作正经的笑道。
“对,看她还敢不敢。”
青桃崩了,晚饭没得吃,还不如杀了她。
“不要啊,姑娘,不要啊——”
九儿却懒得再去管她,用力扯出自己的裙摆,见上面已经出了褶子,心疼的蹙了蹙眉,疑惑问道。
“对了青杏,你方才进门时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