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完孟一荻后，李湛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多了，他出了审讯室后和肖驰强一起进了会议室。
“刚才的审讯全过程，肖总队肯定听到了，不知道您现在是什么看法。”李湛开门见山。
肖驰强惊讶于他的敏锐和耿直，他立即将身边的警察支开，然后凝重地望向李湛，坦诚相待道：“实不相瞒，对于警方内部可能会出现内鬼的这件事，我是有所怀疑的。”
“哦？”
肖驰强点头，“从我来到F省后，我从禁毒难度最大的边境城市勐市一直干到如今的禁毒总队，总有一种感觉，这毒越禁反而越猖狂。孟一荻是我特意去学校里挑的生面孔，如果不是她去卧底，帮助我们接连破获了好几桩大案，如今这形势恐怕更加严峻。”
说到这里，肖驰强不免愧疚，“说真的，那丫头真不赖。所以我有时候会在想，我们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卧底，那对方会不会也有人混进了我们的禁毒队伍？又或者说，我们禁毒队伍中有人被腐蚀了？”
“这还真不一定。”李湛回道。
要保证一支队伍的纯洁性，这可不容易。
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有软肋、有弱点，但凡意志力稍微不够坚定，就极有可能被毒贩盯上。
尤其是读品交易是个暴利行业，由于利润太过惊人，导致许多人愿意铤而走险、不惜触碰法律的高压线。
“你不知道，现在生活压力很大，我们的干警每个月的工资却还是那么小几千。要知道，现在就是外面的洗碗工，工资都是两三千以上了。大家都是人，都要养家糊口，一旦毒贩重金诱惑，固然有人能够坚守本心绝不动摇，但也不能排除有人意志松动同流合污。最重要的是，毒贩都是些什么人？穷凶极恶之徒！利诱不成，还会威逼胁迫、疯狂报复。所以说，缉毒警是个非常艰难且危险的职业。”
李湛不由得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当年魏总队家里出事，不就是……”
李湛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肖驰强也听过这事，只能感慨一句，“好在他后来走了出来，如今女儿一眨眼都成大姑娘了。但他像是没有夫妻缘一样，又和小雅的妈妈离了婚。”
肖驰强平日里和魏明远关系很好，见魏明远和李湛要好，说话就随意了些。
其实这些话，也不过是关心魏明远那个老鳏夫而已。
人老了，不过图个团圆，一家人平平安安，所以这些年瞧见魏明远独身一人带着女儿，瞧见孟一荻独自一人打拼，他就不免感慨。
李湛垂眸，“干我们这一行的，得罪的人太多了，能够圆满的，大概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说到这里，他释然一笑，“不谈这些了，既然孟一荻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怎么查这是你们F省禁毒总队的事情，我就不插手了。我现在单独来和你说一说陈城指认孟一荻的这件事。”
“您请说。”
“目前还没有审问陈城，但我可以非常负责任地肯定，孟一荻说的都是真话，她的确在此之前从未联系过陈城，也并未指使陈城做过任何事情。”
肖驰强点头。
要知道，李湛和宋臻两人可是被整个警界称呼为“行走的人肉测谎仪”的人，既然他这么说，那肯定就是真的。
“不过是否决定放了她，还要等我审了陈城才知道。”
“好。”
随后，李湛花时间看了一遍一个小时前对陈城的讯问笔录。
一直等到夜间一点半，他才和另外一名警察一起走进了陈城的审讯室。
这个点，陈城已经在耷拉着脑袋打瞌睡了。
听到开门的动静，他猛地抬起头来，双眼有些刚睡醒的迷蒙，但脸上已经摆出了警戒的神色。
“晚上好，陈城。”李湛走到了他对面坐下。
陈城见李湛气势不凡，下意识地察觉到危险，不想让他审问自己。
他立即皱起眉头，大声质问道：“哎，你们警方怎么回事？不是刚刚才审过吗？我要告你们虐待嫌疑人，在没有确切的证据指认我之前，你们是不可以这样对我的！你们这是在虐待我！”
“虐待？”李湛笑了，“一没用刑二没逼供，怎么算是虐待呢？而且我也刚下飞机，正困得不行。”
陈城听他这么说，眉头皱得老高，正要反驳，却被男人强硬打断。
“行了，陈城，我们还是进入主题吧，说清楚了，大家都不用在这里耗着。”
“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还想要我说什么？”
“说一说陈卉的案件吧。”李湛接得飞快。
陈城脸上的神色一僵。
“我记得，这个没说过吧？”李湛笑着，温和的眼神中带着一抹锋利，轻而易举地就戳破了陈城的伪装。
“我不认识什么陈卉。”陈诚立即否认。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小区里？”
“哪个小区，你在说什么？”
李湛不说话，直接将监控里截取的照片丢了过去。
“这是你吧。”
陈城抿着唇，没有答话。
李湛继续发问：“人是你杀的？”
“不是！”
“你刚才不是说不认识受害者吗？”
陈城噎住。
“好，我相信人不是你杀的。”李湛笑道。
陈城不禁抬眸，对上男人的笑容，心中已经不能用警惕二字来形容了。
这个男人，比起其他来讯问的警察高了不止一个段位，让人防不胜防。
他抿紧了嘴巴，决定不说话了。
李湛继续问道：“陈卉在离开酒吧前傍上了一个大款，这个大款没人见过，但会给她一大笔钱，而她用了这一大笔钱来吸毒。那个大款，就是你吧。”
陈城不回答。
谁知道男人也不在意，反而问他，“你在前几次的讯问中，每一次都十分清楚地表明，你的一切作为都是受孟一荻指使。那你伪装成大款接近陈卉，也是孟一荻授意的吗？”
这个问题，陈城不得不答。
因为，从头到尾他都在说孟一荻是幕后主使，这个时候他不能否认只能肯定。
“是。”他只能将这个锅也一块儿推给了孟一荻。
“原来是孟一荻，那这样的话，让陈卉接触卢汉成，并导致卢汉成最终死亡，也是孟一荻的手笔咯？”
陈城觉得这其中肯定有陷阱，可男人的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份上，说明他是捋清了陈卉和卢汉成案件的关系的。
他摸不透男人的心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推锅，“是。”
男人倏地笑了。
“你确定？”
“确定。”
陈城在男人的笑容里皱起了眉头。
李湛随后看着他笃定道：“你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