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驰强现在已经基本上肯定了晏庭就是Hawk,但他无法猜到晏庭和孔天华联手起来究竟想做什么,只能让情报科的人盯死晏庭和孔天华。
而卫笑笑的这个案件,即便知道这其中肯定存在端倪,但幕后真凶太过狡猾,没有留下任何罪证,他们也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白白死去。
她的丧礼是情报科的李东亲自帮忙操持的,从火化到买墓地入土为安。
因为她只剩下了一个亲人,一个才15岁、还在读高中的弟弟。
从墓地祭拜出来后,李东从大风衣里掏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卫笑笑的弟弟卫乐乐。
卫乐乐看也不看,一巴掌直接朝李东的手挥去,把信封打掉在地上。
“我不要你们的救济!你还我姐姐!你把她还给我!”
自从父母过世后,他和姐姐相依为命,姐姐一直努力地挣钱供他读书,甚至自甘陪酒。
他一直想让姐姐跳出那个火坑,谋一个普通的工作,他可以少吃少穿、不报补习班都行,姐姐本来都被他说动了的,结果这个人出现了。
他竟然要姐姐给他当线人,而姐姐竟然答应了。
警方的线人,那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你们不是说就是传递消息吗?为什么我姐姐会出事?为什么?她真的是被那个姓唐的女人谋杀的吗!啊!”
15岁的少年,身量已经很高了,和李东站在一起不分伯仲,他青春的脸庞上满是怒火与悲伤,因为从今往后,他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亲人。
李东沉默,只回答道:“你姐姐一定不会白死的,我保证。”
“谁要你保证!都是你害的,都是你们这些人害的,你滚!”卫乐乐双手用力猛地将李东推开,然后指着远方喊李东滚,“滚啊,我不想看到你们。”
说着,他还将地上的信封捡了起来,使劲朝李东身上砸了过去,“带上你们的臭钱,滚!”
和李东一起开车来的大个子见自家头儿被一个小屁孩这么对待,顿时一把抓住了卫乐乐的手,怒斥道:“你姐死了,我们都很伤心,但你不能这么对李科长发脾气。你姐是自愿成为我们的线人的,具体什么原因,你肯定比我们更清楚!你现在这样,亲者痛仇者快,算是个男人吗?”
“亲者痛?我姐都没了,痛什么!你们都给我滚,滚!”少年目眦欲裂,吼道。
大个子还想说什么,被李东一个眼神制住了。
随后,李东把信封捡了起来,郑重地拽过了少年的手,不让他动弹,将信封压在了他手心。
“这是你姐这几个月当线人的酬金,是她应得的,而她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你读书成才,所以这钱你要不要,全看你自己。以后你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也全凭你自己。”
说完,李东松开了他的手,转身离开。
大个子急急忙忙追了上去,等走远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老李,那钱明明是你自掏腰包的,你为什么……”
“我们欠卫笑笑一个清白,让她丢了命,总不能再让她弟弟再颠沛流离。回头你帮我联系一下卫乐乐的学校,找一个贫困生资助的名头,然后我定期给他打钱过去。”
大个子一听就急了,“不是,老李,你又不是做慈善的,要是都这样,你家里怎么吃得消?而且当初卫笑笑也是自愿的,我们能做的都做了,你再……”
“这件事就这么办,不要再说了。况且我们又能发展几个线人?要不是卫笑笑从小看她父亲吸毒深恶痛绝,我们甚至在天华娱乐城里一个眼线都没有。以前她还是传了不少消息过来,但这一次也怪我们大意,对方很显然一直在等着我们上钩,是我们太心急了。”
李东说到这里,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
对于卫笑笑的死,他归咎于自己的错误判断和指挥。
大个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线人不比卧底,所谓的传递消息更像是一桩买卖,但卫笑笑不同,她被毒品折腾得家破人亡,正因为亲身遭遇,所以她对毒品有着天然的抵制,对制毒贩毒人员更是有着天然的仇视。
天华娱乐城里本来就是龙潭虎穴,从她答应做线人的那一天,她其实就做好了随时暴露的准备。
她比很多人都更加勇敢、正直、正义。
而这个善良的姑娘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弟弟,所以李东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缉毒,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事。”孟一荻在知道事情原委后,也不由得再次感慨,“在缉毒警员的背后,有着愿意以身涉险、奋不顾身的线人,有着牺牲小我、支持工作的家人,也有像你这样为了研究毒瘾戒断的工作人员……”
“但其实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些。”明琛突然说道。
孟一荻不禁抬眸望他,就听他讲道:“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要有千千万万自觉抵制读品、远离读品的民众。如果民众能够珍爱生命抵制读品,那么毒贩子根本就不会有市场,我们也无需在这里研究如何戒毒。所谓预防大于治疗,就是这个道理。”
“不错。”孟一荻点头。
彼时已经是1月13日,也就是她去到研究所用药物进行临床试验的第二天。
戒断治疗的推进和卫笑笑案件的进展冲散了孟一荻和明琛之间的尴尬,他们似乎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医患关系。
至于是否真的如此,只有两人各自心知肚明。
“明天周一,早上我必须去公司那边一趟。第二期临床试验的数据采集全部是底下的研究人员在做,你的这一部分到时候也会有工作人员来接手。因为你身份特殊,所以你不用去戒毒所与其他试验者一起,到时候你就在这间观察室吧,我让人过来就行。”
孟一荻略微挑眉,也知道明琛这样的大专家,用来专门负责她一个人的药物试验太过浪费。
“我知道了。”她应道。
心里也不知道是应该松一口气还是怎么。
从昨天来到研究所后,他俩就没回去。
因为孟一荻刚注射了药物,尚且不清楚药性反应,明琛就让人收拾了上次那位首位试验者所住的观察室给孟一荻,主要便于对她身体的各项指标以及药物反应进行监测。
明琛就那样熬了一宿守着她,明明是专家对戒断者,但是他的关心和眼里不经意流泻而出的温柔,总是让孟一荻有些心慌意乱。
眼下知道他要走,她竟然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天夜里,她再次噩梦惊醒,陡然醒来的时候,大汗淋漓。
她不禁睁眼望向四周,然后发现,四周除了冰冷的医疗器械和墙壁外,房间内空无一人。
不得不说,这间观察室很像医院。
尤其是晚上这会儿,只有床头朦胧的罩灯发着光,更是令人有些发憷。
她忍不住低声喊道:“明琛?”
昨天晚上醒来的时候,明琛就守在她床边,她尚且不觉得害怕,可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或者是刚做了一个噩梦的原因,她心跳有些快。
“明琛?”她再次喊道。
“怎么了?我在这里。”明琛推门走了进来,直接走到了她床前,伸手就摸上了她的额头,紧接着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孟一荻的身体忍不住往后一缩,后脑勺眼看就要撞上墙壁。
明琛手疾眼快,迅速放开她额头,用自己的手掌垫在了她脑袋后面,然后就听见了闷闷的一声“咚”的响声。
手上一痛,明琛略微皱起了眉头,然而更令他心痛的是孟一荻避他如蛇蝎的行为。
孟一荻也完全没有想到他会用自己的手垫在她脑袋下面,整个人愣住。
“你没事吧?”她有些抱歉地问道。
“没事。”明琛抽回了手,垂下眸子,掩住了眼里落寞的神色,过了两秒后他才重新抬起头来,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了电子体温计,然后说道,“我帮你量一下体温吧。”
“嗯。”孟一荻点头。
明琛很快在她额头“滴”了一下,然后说道:“36.8℃,体温正常。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还好,没什么地方不舒服。”
明琛又扫了眼旁边的仪器,一切正常,他这才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加班写材料,你有事喊我就行了。”
孟一荻这才发现,他今天竟然戴了副眼镜,眼里的疲惫,即便是镜框都挡不住。
“什么材料,明天再写吧。”她忍不住开口道。
明琛望着她,笑了笑,“明天没时间了,你快睡吧。”
孟一荻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躺了下去。
明琛帮她掖了被角后就走了出去。
听到他关门的声音后,孟一荻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知道,明琛是因为要帮她戒断毒品所以时间才会变得那么紧张,霎时间,她心里充满了愧疚。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自己也不知道脑袋里究竟想了什么,最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明琛一大早就出发去了明氏集团,他果然派了一个人来负责专门照顾孟一荻,除此之外,还从省戒毒所专门帮孟一荻请了一个心理医生,对她进行心理疏导。
孟一荻内心里是很抗拒心理疏导这件事的。
她是一个固执的人,觉得自己的问题别人是永远无法感同身受的,只有靠自己才能解决。
再加上上一次心理评估导致她最终无法回归禁毒总队,所以她对这些只会靠两片嘴巴一开一合就断定别人有问题、不健康的人存在一定的偏见。
因此,在心理医生问她话的时候,她并不是很配合。
心理医生问了很多问题得不到良好的反馈后,终是忍不住说道:“孟警官,心理治疗也是戒断治疗中很重要的一环,如果您不肯打开心扉,我也无法为您解决问题。”
“我没有问题。”孟一荻一句话就把话给堵死了。
“您没有问题,但您有困惑。”心理医生依旧神情温和地看着她,这种眼神反而看得孟一荻更加烦躁。
她瞬间拧起了眉头,回道:“没有。”
“好吧,那我能问你两个问题吗?”
“我说不能你会不问吗?”
“能,但我不问,问题依然存在。”
孟一荻深吸了一口气,在她眼里,心理医生和神棍差不多,不过是是否持证上岗的区别而已。
“首先,您对我的职业存在偏见。”心理医生说道。
孟一荻抿了抿唇,没回话。
心理医生又继续讲道:“其次,您并不信任我,但是你却容忍我到了现在,是因为我是您信任的人请过来的。所以,你信任的人就是明琛专家,对吗?”
孟一荻眉梢微动,轻轻瞥了心理医生一眼。
谁知道这位和蔼的心理医生继续道:“你虽然很信任他,却在我们前面关于您基础病情和日常治疗的询问中,对他的态度不尽相同,很多时候你甚至在逃避话题,所以说,你对他的感情很复杂。这就是你目前阶段的困惑,我说对了吗?”
孟一荻的手指下意识的蜷起,唇也抿了起来,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