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只蚂蟥吸饱了血,吧嗒掉在地上,蠕动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再看司马楠的半边脸,就像是先前起了个紫黑的水泡,此刻被扎破后挤光了脓水,变成一张皱巴巴的紫皮贴在那里。 我让张宽把死蚂蟥扫出去,又拿了张芭蕉叶,裹了糯米粉敷在司马楠脸上。 片刻,芭蕉叶揭开,皱皮也被颜色变深的糯米黏了下来。 姐!你的脸好了!张宽喜出望外的叫道。 郭森和高战盯着司马楠看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我,神情中也都透着不可置信。 的确,现在司马楠的脸虽然不能说完全看不出痕迹,却已经生出了浅红鲜嫩的皮肉,过不了几天也就恢复如初了。 好嘛,你还真能耐,我带她来就是碰碰运气,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治好了!郭森惊叹的说道。 她运气好而已。我淡淡说了一句。 我这可是实话,如果不是前晚才和茶茶聊过,我哪会解降头啊。 司马楠愣怔的看着我,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脸会恢复似的,直到张宽把一面小镜子拿到她面前,她的身子才剧烈颤抖了一下,眼中也涌出了泪水。 我没再理她,点了根烟,问郭森那案子是怎么回事。 郭森看了一眼司马楠说,最近某地公安部门抓捕了一名人贩,根据犯人的供述,警方怀疑该名犯罪分子就是当初将司马楠拐卖到山里的那个人。 这次他来找司马楠,就是希望司马楠能够配合警方对犯人予以指证。 司马楠听完,脸色一阵泛白,却咬了咬嘴唇说:好。 我忍不住问郭森:这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郭森挠了挠头,似乎有些犹豫。 我更加好奇,这大队长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今天这是怎么了? 郭森忽然问我:你说在一座山里狩猎了半辈子的老猎户,有没有可能在山里迷路? 我一愣,不解的看着他。 郭森皱了皱眉,又问:山会不会变?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我更加摸不着头脑。 郭森眉头拧得更紧,思索了半晌才沉声说: 这件案子有点复杂,因为是上级下达命令协查,不是我们直接办理的,所以具体状况我也不是完全清楚。 他忽然压低声音说:人贩子被抓后,交代了很多讯息。根据这些讯息,当地警方去山里的某个村子解救被拐卖的受害人,但都是有去无回。前后已经失踪了六名警方人员了。 郭森声音压得更低,脸色也更加阴沉,附近村子里的人说,那些警察进了山,应该是在山里迷了路,出不来。村民还说,山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变得他们都不认识路、都不敢进山了。 我用了足足五分钟,才把郭森的话消化了一半。 这时,郭森咧了咧嘴,看着我说: 这案子有点邪门,所以我第一时间想到了你。我希望你能跟我去一趟,把这事儿查清楚,把失踪的警察救出来。 山变了? 嗯,山变了。当地一个老猎户说的,他在那座山里打猎快五十年了,按照他的话说,闭着眼睛他都能走出来,可他最后一次进山,却在山里迷了路。足足在山里困了一个星期,才勉强出了山,但那已经是离他进山的路差了四十公里的所在了。 郭森说完,朝我点了点头,目光炯炯的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反应。 我又用了一分钟,把他的话从头到尾理了一遍,抬眼问他: 郭队,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郭森竟摊了摊手:是,可我还是希望你跟我去一趟。你是技术警,但也是警察。我不想谈什么‘义务’,可是人命关天。不光是我们失踪的六个同事,还有那些……那些被拐卖进山里的受害者。 山变了?我盯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郭森点点头,山变了。 我想了想,说:因为某些原因,山形地势的确会有变化,但那不是我的专长,我去了也未必有用。我可以帮你联系风水刘,但是他要收费的。 郭森想了想,点点头:可以。 我拿过手机,拨了瞎子的号码。 电话响了足足半分钟,对方才接起来。 听筒里传来瞎子懒洋洋的声音:打给我干嘛? 给你介绍个生意。我把郭森的话大致跟他复述了一遍。 你等会儿。瞎子说了一句,像是把话筒捂上了。 好一会儿,才又说道:你去我就去。 我又不懂风水,我干嘛去? 我是一万个不想去,虽然鬼楼的事扑朔迷离,可凌晨回归的时候,我却在鬼楼附近把肉松带了回来。 肉松回来了,而且是出现在鬼楼附近,那徐洁…… 你必须去,你不去我也不去。瞎子不容置疑的说道,对了,你说的那个地方这个季节雨水多,带上你那把伞吧。 我说瞎子…… 没空搭理你,明早来接我!不等我说完,瞎子就急吼吼的说了一句,把电话挂了。 挂断的前一秒,我似乎听到一个女人娇喘着说:你急什么…… 放下电话,我对着郭森愣怔了半晌,点点头,说明天一早出发。 转过天,我把肉松交给季雅云她们照看,直接上了郭森开来的车。 司马楠已经在后座,看见我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车开到市里,来到猪鼻巷,等了没一会儿,就见瞎子斜挎着包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 瞎子一上车,先朝我瞄了一眼,看到我搁在脚畔的油纸伞,瘪着嘴点了点头。 我老早就憋了一股子劲,见状皱眉: 刘瞎子,你最近可有点过了哈。都是兄弟,用得着这么装模作样吗? 瞎子不听还好,一听一把就拽下了墨镜,转眼瞪着我大声说: 兄弟?好兄弟啊。你最近干了什么,跟我打招呼了吗?兄弟,你问问自己,你现在还是人吗? 听他语气不善,郭森忙出来打圆场。 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瞎子的反应不可谓不过激,但明显是意有所指。 到了火车站,上了火车。 发车没多久,我忍不住看向瞎子,却见他也正斜眼看向我。 两人目光一对,我一把箍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的问: 狗日的,别给我装蒜,昨天电话里的那个娘们儿是谁?现在这么拽,是不是被人破了处男? 瞎子和我一通纠缠,却始终不肯就电话里的那个女人声音吐露半点口风。 被我揪扯的紧了,干脆甩着膀子呀呀呀抡起了王八拳,弄的满车人都往这边看。 整整七个小时,火车才靠站。 上了当地警方派来的车,连夜直奔公安局。 局里一个姓毛的副队长把我们带到一间刑讯室外,转过头看了看司马楠,低声对郭森说了几句。 郭森抿了抿嘴,转眼朝司马楠点了点头。 进了刑讯室,隔着单向玻璃,就见隔壁的审讯桌后坐着一个约莫六十来岁,堪称慈眉善目的老头。 老头正在抽烟,除了一只手被铐在审讯椅上,那样子悠哉的就像是在自己家的院子里纳凉一样。 司马楠一看到他,呼吸顿时急促起来,整个身子也跟着颤抖不定。 半晌才从牙缝里迸道:是他!化成灰我也认得他! 郭森点了点头,和姓毛的队长对了个眼色,走到司马楠面前,沉声说: 是他就好。今天时间不早了,我先让人送你去宾馆休息。明天办完相应的手续,你就可以回去了。 司马楠咬了咬嘴唇,忽然说道:我想当面问他几句话。 郭森犹豫了一下,朝毛队长点了点头,转而对我和瞎子说:犯人有些话要当对你们说,一起过去吧。 我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来之前我就觉得郭森有什么事瞒着我,事实上他自己也承认了。 可我还是不明白他的话,对方是一个人贩子,居然有话要对我们说? 这到底是哪门子情况? 来到隔壁的审讯室,老头正好把烟掐灭。 眯着眼睛从我们脸上逐一看过,见到司马楠微微一愣,嘴角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意,目光却并未停留,而是直接转到了我和瞎子身上。 外八行的朋友?老头沙哑的问道,眼睛也随之一亮。 什么叫外八行的朋友?我冷声问。 老头嘿嘿一笑:都是江湖同道…… 放你妈的屁!不等他说完,瞎子已经开骂了,外八行盗门九猫卫里‘人牙子’早在七百年前就被除名了,你这样的狗东西算个屁的江湖人! 老头愣了愣,随即冷笑一声,瞥了司马楠一眼,转向毛队长笑嘻嘻的说: 我对这小妮子有印象,我记得那一年她还特别小,梳着个马尾辫,还戴着个粉红色的小头花。嘿嘿,我还记得,是我给她破的处呢…… 我艹你妈! 郭森猛然一脚踹在他胸口,连同审讯椅都踹翻在了地上。 再看司马楠,紧咬着嘴唇,眼瞪得通红,脸白的没有一丝的血色。 嘿嘿嘿嘿……打啊,打死我啊,我巴不得你们打死我,哈哈哈…… 老头倒在地上,却冲着郭森哈哈大笑,摇晃着手铐说: 来,打死我吧!打死我,你们就永远也不会知道,其他人被卖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