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桑岚一副愁眉苦脸,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我刚想安慰她两句,赵奇忽然说: 你们有没有发现,上次的黄皮子,还有昨晚的那什么鬼罗刹,都是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上身的。 我一怔,可不是嘛。 那天的老黄皮子虽然想迷惑桑岚跳井,可如果不是老黄皮子上身,她多半已经被强`暴,甚至是被杀害了。 昨天晚上就更蹊跷了。 鬼罗刹可是六道中阿修罗道的恶灵,是接近于魔的存在。按照百鬼谱上的记载,鬼罗刹不光吸人元阳,而且是会吃人血肉的。 这样的恶鬼凶灵,怎么会无缘无故上她的身,而且还好像是……是专门帮忙来的? 现在去哪儿?送她们回家吗?赵奇问。 我说:先回局里换车吧。 昨晚的经历带来的疑问实在太多了,但首要的还是弄清桑岚为什么会接连被鬼祟上身,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到局里换了车,潘颖调侃的说,有了女朋友就是不一样,都鸟枪换炮了。 我没理她,插上钥匙,一时间却没了方向。 本来打电话给段乘风是最直接的方法,这老哥让我找桑岚,显然是算到桑岚能够帮上忙,甚至知道她会被恶灵上身。可昨天通电话的时候,段乘风貌似吐血了,现在打给他实在不合适。 潘颖说:祸祸,咱能先找地儿吃饭嘛。 哦。我有点神不守舍的应了一声。 潘颖推了我一把:哎!你听没听见我说什么啊?我饿了,岚岚也饿了,皇上还不差饿兵呢,我们跟着折腾了一宿,总不能连饭都不给吃吧? 哦……噢噢。 我反应过来,打着火,正想着去哪儿吃点什么,我的手机震动起来。 拿过一看,是老军打来的。 我急忙接起来,老军叔,咋了? 老军在电话那头说:你这两天啥时候有空,过来一趟呗。我跟老独套了两只獾子,你过来吃肉呗。 听他语调兴奋殷切,我心里一阵暖热,抬高声调说:那叔你先把肉焖上,我等会儿就过去,我带两瓶好酒,咱爷俩整两盅! 哎! 挂了电话,潘颖扒着靠背问我:有啥好吃的啊? 我说:我叔现在给人看林场,弄了两只獾子,让我过去吃,你俩要不要去尝尝鲜? 潘颖两眼放光的说:有野味儿当然去了,得了,我再忍忍,空着肚子等着吃好吃的! 桑岚看了我一眼,幽幽的问:要先去接徐洁吗? 我说:不用了,她不怎么喜欢吃肉。 见我有些心不在蔫,桑岚提醒我小心开车,问我是不是还想着昨晚的事呢。 我点点头,说:必须尽快弄清楚你为什么会被上身,就算上身的邪祟没有恶意,上身本身也是很损耗精元的。你感觉整天睡不够,可能就和这个有关。 到了林场,一下车就闻到一股诱人的肉香。 老军正在屋外劈柴,见我们来,忙招呼我们进屋。 见到炭炉上翻滚油亮的炖肉,闻着浓郁的香味,我们三个不约而同的吞了口口水。 潘颖问:獾子是不是就是网上说的‘平头哥’(蜜獾)? 我忍俊不禁,说真要是平头哥,指不定谁吃谁呢。这是土獾子,一身肥膘,要是放在火上烤,那就跟打翻了油瓶子似的,呼呼的往下流油。把外面的板栗油一刮,在锅里焖烂糊了,绝对比什么牛羊肉还香呢。 见老军进来,我问:军叔,老独叔去哪儿了? 他知道你要来,说是去镇上整点儿凉菜啥的。甭管他,咱先吃吧。 我说:又不是外人,还弄啥菜啊。 老军嘿嘿一笑,说: 就是没把你小子当外人,所以才叫你来尝鲜呢,你难得来一回,他要整就让他整吧。这老哥也是个孤老头子,上回你走了以后,隔三差五的就跟我念叨,说你是个好孩子。 我拿过带来的酒,打开了给他倒上。 他问我咋不喝,我说我这不是还得开车回去嘛。 桑岚忽然说:你喝吧,等会儿我开回去。 你? 我本儿考出来了。 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刚想开口,就被她一眼瞪了回来,抢过酒瓶给我倒了半杯。 潘颖笑嘻嘻的说,她和桑岚一块儿学的车,她们那批学员里,桑岚是头一个考过的,技术绝对是一流。 光科目二就考好几回……这也叫技术一流? 我听的直冒冷汗,这哪是女司机啊,根本就是一群女杀手党。 老军跟我碰了碰杯,喝了口酒,挤了挤眼,似乎不经意的问起了丁明昊。 听我说了丁明昊的事,老军脸阴的像要下雨似的,说要是早知道那小子这么不是东西,说什么都不会帮他。 獾子肉炖的酥烂,又香又滑入口即化,别说潘颖吃的满嘴流油,就连一向很注重形象的桑岚也有点没了吃相。 徐祸来啦? 听到声音,我赶忙起身走了出去,就见老独驼着背蹬着三轮车,脑门冒汗的笑着冲我招手。 我心下感动,忙将他从三轮车上搀了下来。 看到老独丑怪的样子,潘颖和桑岚起初都吓了一跳,不过两人都不是矫情的人,我一给介绍,就忙着给老独让座倒酒。 老独目光落在桑岚身上,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张了张嘴,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招呼我们多吃。 潘颖本来就性子讨喜,一口一个叔,把俩老头哄得笑得合不拢嘴,不大会儿就都喝的满脸红光。 老独叔,这獾子咋套的啊?好套不?潘颖问。 老独抹了抹嘴,笑呵呵的说: 这玩意儿贪吃的很,玉米、红薯、蛤蟆、鱼的啥都吃。在林子边上下几个套,里头搁几块白薯啥的,第二天准能套着。这不,昨个晚上套了俩,一只母的让我给放了。冬春打猎不猎母,这是俺东北山里的规矩。 潘颖嘻嘻一笑,夹了块肉塞进嘴里,斜眼看着我,含糊的说:公的就该宰! 老军扑哧一乐,说:这锅里的也是母的。 不是说不打母的吗?桑岚好奇的问。 老军说:这是个土车子。 什么是土车子?潘颖问。 老独解释说: 这小东西和人一样,一辈子就一个伴儿,中间伴侣死了,就只能低三下四的去别的獾子家苟活,一辈子也不找别的伴儿了。这种单个的獾子受欺负不说,打洞的时候,人家两口子挖土,等土挖多了,就把它翻过来,把土堆在它肚子上,再把它拖出去把土倒掉,所以才叫它土车子。它活着也是受罪,不如给它个解脱。 真可怜。桑岚喃喃的说。 老独独目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吸了口气,问:闺女,你最近是不是让啥给冲上了? 啊?桑岚一愣。 想起上回白灵儿的事,我心里一动,忙说: 老独叔,她这段时间不大对劲。前些日子让一只老黄皮子给附身了,昨天晚上又被恶鬼附体了。 老独明显一凛,让我赶紧说说是怎么个情况。 听我说完,眉心拧了会儿疙瘩,站起身蹒跚着走了出去。 老军看着他出门,回过头说: 你们这趟可算来对了,老独以前是出马弟子,这上身附体的事没人比他了解的更多了。 弟马!我倒抽了口冷气。 桑岚和潘颖问什么是出马弟子。 我缓了口气解释说:自古以来就流传着南茅北马的说法。所谓南茅北马,并不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指什么毛家马家,而是南方有茅山道家,北方有出马仙家。 出马在东北也叫搬杆子、顶香火头、领兵带队的。是指请鬼神上身,帮凡人平定是非祸患。 能请仙附体,帮人平事的人,就叫做出马弟子。 潘颖眉毛一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桑岚:照你说的,岚岚就是出马弟子? 我摇了摇头,说对于出马我了解的不多,可也知道出马弟子不是普通人能干的。桑岚一不拜神,二没有请过仙家,怎么可能是出马弟子。 正说着,老独提着个小包袱从外面走了进来。 包袱打开,里面是一个巴掌大,摩挲的红通油亮的小葫芦,还有一件白色的毛裘。 老独把毛裘抖开,竟是一件没有半根杂色毛发的马甲。 他让桑岚把马甲穿上,拿起葫芦,打开塞子往里面倒了些水,把葫芦递给桑岚,说: 穿上马甲,把这水喝了,一口一口,慢慢喝。 见桑岚向我看来,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老独的用意,可作为出马弟子,能活到如今这把年纪,说明他善行居多,否则定然逃脱不了折寿早亡的命运。 桑岚套上马甲,接过葫芦,又看了我一眼,把葫芦凑到鼻端闻了闻,缓缓的喝了一小口。 老独叔,这水怎么有股酒味儿啊? 你居然能喝出酒味来?老独独目骤然圆瞪,呼吸变得有些急促,闺女,再喝一口,一小口。 桑岚点点头,又喝了一口。 葫芦刚离开嘴边,她忽然闭上了眼睛,脸色一沉,两边的嘴角耷拉了下来。 她的样子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是怎么看,都像是一下变成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