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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钱米寿,也叫钱季浛。

钱为父姓,季取自于我母亲的姓氏。

姑母说,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我,很是不易,要铭记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要不忘外祖家,不忘生我的母亲。

而“浛”字,是姑父结识皇上的御用大师求来的。

姑父为此,月余吃斋念佛,只因大师看出来姑父不信佛,特意设置门槛考验。

至于姑父从一个不信佛不信命的人,一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人,为何又忽然很是相信这位大师。

当时,姑父、姑母和姐姐很是神神叨叨,说大师道中某种机缘,让他们不得不信。

我认为,甭管是什么理由,其实那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姑父属于无肉不欢的人,家里顿顿菜里必须要有肉,能只为我一个名字吃斋月余,就可想而知,姑父很爱我。

是的,爱。

我是在很小的时候,从姐姐那里学会了这个字。

从学会,就没缺。

姑父姑母、姐姐姐夫,祖母,家里的兄弟伙伴们,让我生活在有爱的环境中。才有了我的今天。

小爱,我从来不缺。

大爱,我一直都有。

——

宋阿爷离开后第三年,钱米寿从御前行走来到工部交通部门。

这是他的个人选择。

全家人都知道米寿喜欢画桥梁,研究路,对他的选择表示支持和尊重。

而在这一年中,彼时只是吏部尚书的宋福生,在皇上大力支持下,在原有的基础上,再次细化六部。

推动细化军衔制服,推动细化制服管理制度。

比如,骑兵就是骑兵,后勤兵就要身穿后勤兵的服装。让老百姓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是干什么的。

比如,米寿所在的工部。

交通、水利、工匠、山泽、屯田等等? 全部细化行政管理部门。连官服也是有区别的。

交通的就要穿上交通的服装,隶属于朝廷的工匠也有制服。

这不嘛。

这一年才入冬不久,天上忽然降落近十年难遇的大雪。

从上午开始下雪? 到傍晚时? 雪的厚度已能覆盖到成年人的膝盖。

而这天? 又恰巧是各寺庙香火最旺的一天。

京城下面各县各村百姓络绎不绝,谁也没有想到会有突如其来的大雪。

不止普通百姓被堵在路上,连各世家夫人小姐的车也堵在城门口。

安娜就是被堵的那个。

耳边听着身边闺秀们在这种天气? 居然显得异常兴奋? 一个个也不着急回家。

她心里明镜的。

别看这些姑娘们嘴上虽然聊的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但事实上,能让她们显得这么兴奋? 心里是惦记着前方车辆里的“京城四少。”

那“四少”的车辆离她们很近。

以贵妃所出的皇子为其中一少。

莫老将军的大孙儿为……

算了? 其他人就不提了吧? 安娜不感兴趣? 她只对四少里的其中一位兴致勃勃? 那就是她理应叫一声“舅舅”的钱季浛。

但安娜从十二岁开始就没叫过? 刻意不叫舅。

“嗳?前面车怎么突然停啦?”车厢里的姑娘们纷纷小声道。

安娜不喜这些姑娘们想看“四少”不敢看,想说心里话不敢说的模样,她一把掀开车帘就望了出去。

这一看,安娜的漂亮小脸难得一见的羞红了。

前方车辆边上,米寿一身矜贵的富家公子打扮? 正一边和车里面的马老太、钱佩英说话:

“祖母? 姑母? 想必城门那里人手不够? 百姓全在外面冻着,已经一个多时辰有余了,这样下去恐是不行。咱们车里有炭盆? 他们没有,我得过去帮忙维持秩序,让他们尽快进城。”

一边利落的从车里取出工部、交通部门的官衣向身上套。

马老太一张嘴,外面雪花直向她嘴里飘:“这事儿也不归你管呀,城里管事的应该快赶来了,你个操心命,看挨冻。”

米寿向官服胳膊肘处套好臂章,官帽戴好,又指了指臂章上的交通二字,对马老太一笑:“奶,交通,通,怎么不归我管?一会儿我就回来,您快缩回头,看冻到。”

安娜望着已换好官服、在雪中艰难行走渐行渐远的钱季浛,她半个身体探出车窗。

在钱季浛那里,没有下不下衙,没有正处于休沐日不管事,只要看见了,就会时刻不忘记职责。

只觉此时的钱季浛比任何时候都帅,帅的简直没边没沿。

当夜,安娜才赶回到家里,被冻的不轻。

陆之婉进来,本想问问闺女遭了这一场罪,身子有没有不舒服。进屋看到的却是安娜躺在床上,眼睛盯着窗幔,谁也不知道女儿正寻思啥呢,满脸挂着形容不出来的笑意。

微皱眉:“你在笑什么,是被冻傻了吗?”

“啊?娘,我有笑吗。”安娜被吓一跳,急忙起身。

惹的陆之婉离开女儿房间还在琢磨,闺女刚在想什么会笑成那样。

……

决定好就要去做,否则会错过,这是舅母宋茯苓曾教导过安娜之言。

从这一天开始,安娜不再是只口头上不叫米寿舅舅。她会出现在钱季浛出现的各种场所。

酒楼。

安娜:“好巧,你也在。”

米寿说:“是挺巧。对了,你怎么不叫我舅舅?”

书肆。

“好巧,你也在。”

米寿温润如玉道:“确实很巧,你居然看这种书?”

古玩店。

很会过日子的米寿,难得相中东西,很是心头好,却被掌柜告知:“不好意思,钱公子,这个已被人预定,正要包好送上喽。”

“谁。”

安娜带着丫鬟从二楼缓缓走下来。

……

安娜还会弹一手好琴,以前,她很不屑在外面露一手。在米寿参加的聚会中,技惊四座,引得长廊处的公子们纷纷望过来。

安娜的追求者一直众多,可她却隔着一池水,只遥遥和钱季浛微笑着一挑眉。

又半年后,在秋收的季节。

宋福生有点儿着急了,开始嫌弃米寿:

“你说你一个大小伙子,摆这么大个琉璃镜,一天天臭美。再俊能咋滴,你倒是美出一个媳妇啊?一天自己那点儿事也不知道开个窍。外面想嫁你的姑娘恨不得能排到会宁,到底相中哪个啦。”

搞得佩英直嘟囔,让他来教儿子。

这事儿,还用教嘛?一点儿不随他,也不像他姐。

茯苓那阵,自己就知晓要爬墙和珉瑞相会。

就在这第二天,马老太由于拉肚子,无意间听了墙角。

听到她宝贝小孙女带回家做客的安娜和孙儿米寿,对话如下:

“我喜欢你。”

“我猜到你喜欢我了。”

过一会儿,马老太听到米寿叹气问安娜:“你哭什么。”

安娜哽咽难言断断续续回答:“我哭,我事先准备不是这样说的,没有如此直白。怎么一开口就直来直往。”

“傻丫头。”米寿上前,笑着用手指,迟疑的掐了下安娜的苹果脸蛋。可能是手感很好,又用手指戳了戳。

嗳?你俩干么呐,马老太捂着心口。

没过两天,哆嗦嘴的就不止马老太了,还有瞪圆眼睛的宋茯苓、皱眉的陆畔,半张着嘴的陆之婉,和拿女儿如珠如宝陆之婉的夫君齐东鸣。齐东鸣是一手捂心口,一手指着跪在面前的米寿和安娜。

陆飞很疑惑。

看眼陆畔,看眼宋茯苓。

敢问父亲母亲,舅舅和姐姐安娜要是成了,他该叫舅舅舅母还是该叫姐姐姐夫?

这对于陆飞来讲,真是一个好大的难题。

是啊,这难题也困扰着许多人。咱两家可是亲戚关系呀,这算什么事儿。

第二年春。

时间会解决一切问题的,大家早就过了那个震惊劲。

只要俩孩子自个乐意,人家是自己看对眼的,他们胳膊能拧过大腿吗?

欢欢喜喜给钱米寿和安娜举办婚礼。

到了见真章,真就认可时,宋福生和钱佩英比任何人都高兴,收拾收拾行李,带着马老太就和儿子米寿过日子去了。

马老太从宋阿爷没了,就被宋福生强制要求一起过日子,不准和他大哥二哥,只准在他家。

加上安娜,人家五口人,一天天玩的可好了。

引得宋茯苓有些嫉妒,好大不乐意。

钱佩英笑着反问茯苓,刺激闺女:“我们就偏心怎么了,你有什么可不服气的。你给你爹洗过脚吗?人家米寿天天干,和你爹凑一起就搂脖抱腰的。你得心愿又是啥?而俺们米寿的心愿一直没变。就等你爹老了要背出去遛弯儿。”

也是在婚礼举办前期,属于宋丞相宋福生的时代终于到来。

用陆畔的原话:“我是看着我岳父从朝堂中后的位置,一步步向前挪,走向前端。走到和我并排的位置。走到我的前列、专属于丞相独一份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