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弈拎着清茶正迈步往屋后走,听到门响停步转头,清茶手脚还在空中扑腾,可画面却仿佛定格了下来,一片寂静。
两人对视了好一阵子,秦弈才弱弱道“我那啥,如果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不是你想的那样。”
居云岫没好气道“那还不把清茶放下来”
“哦哦。”秦弈小心翼翼地把清茶放下,清茶叫道“那池子是洗笔的臭师叔”
洗『毛』笔就洗『毛』笔,能不能不要用那么容易让人误解的话啊
但秦弈觉得还好有清茶做个灯泡,如果让他单独面对居云岫,这会儿真的要尬死。
结果下一秒居云岫就道“清茶,到外面去做功课,我和你师叔有话要说。”
秦弈泪目地看着唯一的依靠蹬蹬蹬地跑了。
屋内安静下来,就剩居云岫和秦弈面对面。
“那画”过了好一阵子,秦弈终于打破沉默。
“我知道那不是你画的,那是我师父的画。”
秦弈松了口气,气还没吁出来,就听居云岫道“所以其实那些『淫』具才是你的。”
秦弈呼气差点没把自己呛死,老脸憋得通红。
“若是往日我在门外听见清茶说什么脏的,肯定不会想歪,今日一听就歪。”居云岫斜睨着他道“形象大崩啊师弟。”
秦弈哭笑不得“你也很懂啊师姐。”
居云岫冷哼道“是不是和尚与『妇』人的姿势,你每天学习”
“冤枉,我没看过镜子里存的影像”秦弈这是真冤,他真没看过,因为不知道那玩意怎么用,流苏不教
话说那位武长老相当牛叉啊,隔着戒指一探,连镜子里的影像都看出来了,这是真老司机啊
“看没看过都一样,当初你写金瓶梅,我就知道你见多识广,比那和尚会玩得多了。”居云岫面无表情。
“都说了那不是我写的”
居云岫摆摆手“不管是不是你写的,你初见就送女子金瓶梅,那就是没打算装君子,甚至想要直接走人了对不对打算临走膈应我一下才是真的。”
秦弈一愣,这倒是的。
当初哪里想过要留下来干嘛留宿一夜也是因为流苏想要多了解一点这画道,观察一二罢了。看完画魂就可以走了,写金瓶梅还真是故意膈应她呢,不然什么故事不能送,非送什么金瓶梅
反而是居云岫不介意这些,留他当护法,收他入门的
居云岫道“也就是你早在初识就表现得比那些『淫』僧还懂行,反而是我留的你。他们不知,你自己也不知”
秦弈真正松了口气,笑道“没想那么多,一时觉得好尬。”
居云岫笑了笑“反正我当初既然留你,就没把这种事放心上。管有什么坏水也好邪功也罢,你们对晖阳之能一无所知。”
秦弈点点头,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郑云逸西湘子打算让他出丑、或者诬他学大欢喜寺功法,其实是没什么大伤害的,万道仙宫不是古板正道,不会因为看那些东西就喊打喊杀。真正意义在于让他呆不下去,一是他自己没脸留,二是居云岫对此大起警惕赶他走。这是宗派之争的一环而已,在认知到秦弈有辅助此宗崛起的可能『性』后,他们不希望他继续留在这里。
只要他自己脸皮够厚,然后居云岫也不放在心上的话,那他们即使算计成功也没什么意义,也就是棋痴说的“无忧劫”。
无忧劫,围棋术语,打赢了劫固然可喜,打输了劫也没啥损失。关键看居云岫怎么处理罢了,只要她不在乎,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但居云岫是真不在乎吗为什么看着她脸上未褪的红霞,总觉得这只是强作镇定呢
是了,她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果然就听居云岫续道“现在问题不是那个,反而是那副画,所有人都以为是你的”
在所有人都以为是秦弈暗恋,被迫当众表白的前提下,居云岫必须有所反应。要么划清界限的“拒绝表白”,只要继续留他在身边,就等同于“接受表白”。
秦弈不知道怎么回答,居云岫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两人再次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言。
最关键的是,居云岫内心深处也很想知道,这真只是纯粹一场意外呢,还是也恰好切合了几分秦弈的真心
否则他为什么非要换那幅画,不会随便换把剑过来
如果他确实有几分真,那自己又怎么处理
不是为她而来,光风霁月,确实可喜。
不是为她而来,丝毫无心,却也无情。
居云岫心里就像一团麻一样,她知道自己的思想是矛盾的,期待的是秦弈能给一个答案,不需要自己去考虑这种夹缠不清的事情。
秦弈也发现,自己好像处于一个岔路口上,怎么回答将关系到与师姐关系的彻底不同进展方向。
别看这是个成熟御姐,还是晖阳大佬、一宗之主、实力强大且出尘脱俗。
而本质上还有一个属『性』女文青。
文青妹子的内心是敏感且婉约的,很容易柔肠百结,看着枯叶飘零都可能一肚子的惆怅,看到雨打残红可能都在悲叹绿肥红瘦。她们心中充满了此世没出现的一个词“浪漫”,并且十分憧憬于此。
说是琴乐相和,书画相得,本质上知音难得的相伴本身就是一种极度的浪漫,再无寂寥。
你如果回答“宣布那画不是我的,爱咋咋”这种辟谣方法,或者回答“名义上逐我离宗或者命我在过客峰不得靠近”这种持重折中手段,在她而言其实都是失望的。
那都叫煮鹤焚琴。
否则她自己就能当场宣布,何必等到现在问你
然后呢,你如果回答“就当那画是我的”来表白,秦弈自己又没那脸皮,毕竟他确实没有这种本意,并且居云岫也未必就受得了这种直白。
这是什么方案都不恰当,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两人只能你眼看我眼,足足看了半柱香的时间,居云岫眼神里终究有了点小小失望。
终究只是个过客吧,他的山峰早已经写明了。
她慢慢偏过头,低叹道“算了。随他们怎么想不说,不答,自然风消云散。”
自然消散的不止是外人的看法,还会是他们的关系吧,从此便是了然无迹。
秦弈心中跳了一下,无法按捺地脱口而出“不是”
“嗯”居云岫转头看他。
“那画不是我画的”
居云岫眼神极为失望,“嗯”了一声就要离去。
“那画不是我画的,画中也不是我熟悉的师姐,那不是我想要的”秦弈喉咙动了动,终于道“我想自己亲手画一幅,画我所熟悉的居云岫。”
居云岫的脸蛋唰地变得通红,那眼神不是失望,反而变成了慌『乱』“你你”
“呃”秦弈笑了一下“当初考我画功,不是让我画的么师姐你这可不艺术了哦。”
“呸”居云岫应声道“你画功太差,再练个十年八载,否则不许画我”
她神『色』的复杂消失得无影无踪,姿态恢复了淡然风轻。可脸上仍有红霞未褪,眼波却粼粼闪烁,欢喜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