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皇宫,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皇后走过来,柔声劝道:“陛下,该用膳了。”
皇帝摆了摆手,有气无力:“朕没胃口。”
皇后面露无奈:“您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用膳了,这样下去身体撑不住的。”
“身体?”皇帝嘲弄地笑,“就算朕好好用,身体恐怕也不行了吧?”
“陛下……”
皇帝越想越是难过:“这四年来,后宫毫无音信,朕还以为自己做得不好,所以福薄没有子嗣,没想到……”
看他沮丧的样子,皇后伸手握住他的:“那陛下应该高兴啊!事实证明,是小人作祟,和您的德行没有关系。”
“可是,朕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不会的。”皇后安慰,“您想,英宗皇帝和先帝不都有子嗣吗?他们一辈子都没发现这件事,您现在就发现了,只要调养好身体,以后会有机会。”
皇帝听她劝得有道理,脸色好转了一些,想想又咬牙切齿:“真是可恨!这小人不但害了朕,还叫朕没脸去见母后和姑母!”
皇后听得这句,神情有些微妙。
英宗皇帝和先帝被人所害,他为什么没脸?看来认定谋害之人和自己有关了。
心里这么想,皇后面上不显,只说:“陛下不要想太多,太后和大长公主都是明理的人,过些时候就好了。”
在皇后的劝解下,皇帝的心情舒缓了一些,叫人传了膳,勉强用了。
待到第二日,皇帝翘首以盼,终于看到楼晏来了。
“怎么样?”他期盼地望着楼晏。
这表情,楼晏都不忍心了,然而这事没法瞒,只能摇了摇头。
皇帝失望极了,一腔怒火没处发泄,只能困兽似地转来转去,胸膛不停起伏。
“真就没办法收拾他了?”
楼晏说道:“这事料理得很干净,即便追究下去,也只能让别人顶罪。”
“可是朕不甘心!”皇帝怒道,“他到底有多恨朕?一母同胞,朕刚刚登基,他就设下如此毒计,等着要朕的皇位了?”
楼晏看他愤怒的样子,忽然问道:“陛下没想过告诉康王殿下吗?”
皇帝愣了下,摇头道:“大哥是皇叔的嫡长子,关系原比朕亲近。就算说了,也不过挨上一顿骂,皇叔总不会杀了他给朕出气。”
楼晏有点欣慰,皇帝总算没糊涂到那份上。
他问:“这么说,陛下想杀了康王世子?”
皇帝沉默了。
发现东西的那一刻,他确实恨不得弄死康王世子,但要说到杀人,他又有点惶恐。
这毕竟是他亲哥,而且父王还在……
许久,他道:“杀他恐怕不实际吧?”
楼晏点头:“是,他是亲王世子,没有证据,不能定罪。”
皇帝不禁忿忿:“他现在很得意吧?明知道是他干的,可我们这么多人,只能干看着。”
楼晏缓缓道:“是啊,陛下登基之前,承元宫修缮过。当时安排这件事的,便是康王府,只有康王世子,有这个机会插手。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偏偏就是没有证据。”
皇帝恨恨一捶桌案:“就算杀不了他,朕也不想看着他得意!”
楼晏目光微闪,说道:“或许,有一个机会……”
……
康王世子近日心情很好,一大早便出门溜鸟。
到了茶馆,里头正在读坊报。
这玩意儿才出现半年多,就已经成了京城人必不可少的消遣。
每天清晨上工前,或者傍晚下工后,大家聚在茶馆酒楼里,听说书的念一段坊报,发表发表意见,甚至吵吵架,极是解压。
康王世子坐下来,说书人正在念一个兄弟争产的故事。
说有一户人家,有兄弟二人,大的没有子嗣,小的生了好几个,就在争家业由谁继承。
众人七嘴八舌。
“长幼有序,从来都是长子继承家业,哪能随便更改?”
“可长子没有子嗣,不就等于断根了?给次子也没什么不对。”
“现在没有子嗣,不代表以后没有,何况,还能过继呢!”
“以后要等什么时候?过继来的,终究不如亲子啊!”
“若是给了次子,长子以后生了呢?”
“对啊!长就是长,哪怕不继承家业,生不出来也要过继的吧?岂有因此不许继承的道理?”
“哪有这么简单?若是由长子继承,知道这些家业最后要给继子,他会尽心经营吗?还是父传子,子传孙,方才安稳。”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茶馆里闹哄哄的。
康王世子一边逗着鸟儿,一边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就算长子真的得了家业又如何?没有儿子,终究还是会到次子手里,这就是命。
比如先帝。
也不知道是谁,忽然说了一句:“陛下也是过继来的,不是挺好的吗?”
马上有人接了:“那你怎么不想想,宗室那么多人,为何要过继当今?”
先前那人说:“自然是因为,陛下在先帝膝下长大,有如养子。”
一说出来,立刻被人否了:“错!这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陛下出身康王府,而康王府子息旺盛,可见过继是无奈之选。”
提起这个,有人想到:“说起来,陛下登基四年,后宫却一点音信也无,是不是有点奇怪?康王府不是以子嗣众多着称吗?”
有消息灵通的,就露出神神秘秘的表情,说道:“哎,你们听说了没?前些天陛下的寝宫里发现了一些东西,似乎不利子嗣,现在政事堂正查着……”
“什么?有这样的事?”
这可是个新鲜事,茶馆里众人不禁竖起耳朵。
“说说,快说说!”
那人正要说,就被老板打断了:“诸位,适可而止啊!有些事不是我们该打听的。”
大家露出失望的表情。
这么大个事,居然不能听?不过也是,事关宫里,说不好要惹麻烦的。
于是收收心,继续饮茶听坊报。
这时,外头传来动静。
一群盔甲鲜明的侍卫,如狼似虎地冲进茶馆。
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不禁惊慌。
怎么了?他们才说了这么几句,就惹事了?不会这么快吧?
然而这些侍卫们并没有搭理他们,冲进来便紧守住门户,列队严整,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茶馆不由安静下来,就连迎上前的老板,也停下了脚步。
众人瞩目下,一名身穿绯袍的年轻官员,背着手进来,目光如电扫过,定在康王世子身上。
他说:“康王世子,下官奉旨办案,还请随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