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元庆回道:“恩师,京兆府的差役们已经搜遍了城中的大小金银器作坊,没有人雇用过那些银匠。”
韦韬世摇摇头:“这并不能说明问题。这些银匠也很有可能被带入王公大臣或富商大贾的家中做活儿。”
武元庆为难地问道:“可恩师,这怎么查呀?无凭无据,总不能挨府搜吧!”
韦韬世笑了笑:“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但你想一想,需要二十三名银匠共同完成的,会是个小活儿吗?”
武元庆摇摇头:“他们要做的肯定是桩大买卖。”
韦韬世又启发道:“那你们想一想,他们都需要什么呢?”
武元庆答:“制作金银器,首先需要大量的金银。”
韦韬世拍手赞道:“不错!金银价值极高,且异常沉重,不可能长途运输而来,那样既不安全又耗时费力。
因此,如果银匠们是在长安城中做活,就一定会就近取材。”
武元庆道:“对!”
韦韬世吩咐武元庆:“元庆,明天你亲自督率下属,遍查全城的金银商号及飞钱柜坊,看看城中有没有哪个王公贵戚、富商大贾购进过大量金银。”
武元庆道:“是!”
韦韬世又问道:“再想想,他们还需要什么……”
韦缙云道:“木炭!制作金银器首先要将金银料放入熔炉之中,熔化成水,这就需要大量的炭。”
武元庆一拍额头道:“对呀!恩师,弟子明白了,明日再派另一班衙役遍查周围的炭场,看看哪家购进了大批木炭。”
韦韬世笑道:“嗯,举一反三,孺子可教。”
武元庆笑了。
韦韬世又吩咐道:“缙云,明日我们去拜访将作大监,再详细询问一下阿史那同姜的情况。”
韦缙云道:“是。”
韦韬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京师长安,西市是最宽阔也是最繁华的去处。
宽阔的街道两旁金银商号及柜坊鳞次栉比,往来商贾络绎不绝。
时值辰牌,京兆尹两顶大官轿在众差役的簇拥下来到一家银号门前,长史、司马走下轿来。
早已等在门前的银号、柜坊的掌柜、老板们一拥上前,跪倒一片。
长史、司马带着手下查看各个银号、柜坊的账目,询问近日有否大金主。
武元庆则亲自带人坐镇炭场。
巨大的炭场被京兆府的衙役围了个水泄不通。
武元庆坐在账房中,详细查看账目,炭场老板一旁侍立。
武元庆合上手中的账本,拿过另一册,问老板道:“最近两月之内,长安城中有没有哪座王公府第大量购进过木炭?”
老板道:“回大人的话,现在已经入冬,各府取暖所用的木炭都很多。”
武元庆一边问一边翻看账本:“一般情况下,王侯之第每月取暖所费木炭几何呀?”
老板道:“约八百斤。”
武元庆点点头:“那么,有没有哪个府第,月进炭超过八百斤的。”
老板仔细想了想:“那就只有司工台了。”
武元庆抬头问道:“司工台月进炭几何?”
老板赔笑道:“呵,那可就多了,这两个月,光司工台用炭,我们几家炭场都供不过来。”
武元庆又低头翻检账册:“司工台用炭量大,这本州是知道的。本州问的是长安城中的个人府第。”
老板想了想:“超过八百斤的好像没有。”
武元庆翻账本的手忽然停住了,他抬起头道:“你能肯定?”
老板道:“能。”
武元庆重重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你这狗头,真是少打!本府问话,尔就该据实回禀,怎的在此贪懒耍滑,信口开河,真真岂有此理!”
老板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道:“大人在上,小的不曾信口开河……”
武元庆将手中的账本掷过去道:“你看看这账本上写的什么?”
老板哆里哆嗦地捡起账本,定睛看去。
果然,账本第二行用小字写着,送埃大人府炭五千斤,价同司工台。
他赶忙抬起头道:“大人,这炭是两个月前送给司工台的,只是一半送到局里,另一半是埃兰布大人府里派马车自行拉走。”
武元庆双眉一扬:“哦?”
老板忙道:“绝对没错。”
武元庆点头问道:“最近几个月,埃大人府中来拉过多少次炭呀?”
老板回道:“回大人,给司工台送过多少次,埃府的马车就拉了多少次。这账本中记得清清楚楚。”
武元庆道:“也就是说,每次送炭都是局里一半,埃大人一半?”
老板道:“正是。”
武元庆似乎从这个账本里嗅出了什么:“你马上将所有送司工台的账目全部挑选出来,本州要仔细查看。”
老板连连应声,忙着叫人检取账册。
平驱王府正堂里,京兆府长史和司马正向韦韬世回禀。
韦韬世听完道:“也就是说,最近几个月,城中并没有人购进大量金银。”
长答史道:“正是。平驱王,我与司马遍查城中所有银号、钱庄及柜坊,没有一家平银超过百两的。”
韦韬世站起身,缓缓点了点头:“你们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二人行礼告退。
韦韬世对身旁的韦缙云道:“看起来,银匠们已被带出了长安城。”
韦缙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两个月的时间不能算短,如果银匠们还在京师,定会透出风来。”
韦韬世缓缓点了点头:“等等元庆那边的消息吧!”
正说着,只见武元庆走了进来:“恩师。”
韦韬世笑道:“来得正好。长史和司马刚从我这里走,从银号和柜坊并无发现。你调查炭场有何收获呀?”
武元庆兴奋地答道:“恩师,有些收获。”
韦韬世和韦缙云对视一眼道:“哦,说说看。”
武元庆道:“两个月来,埃兰布家中从城外的几家炭场共拉走了将近六万斤木炭!”
韦缙云惊道:“六万斤!”
武元庆道:“正是。”
说着,他将手里的账本递与韦韬世道,“恩师,您看看吧!”
韦韬世接过账本仔细看了一遍,长长出了口气:“埃兰布是金银器大家,若说他家中有些存炭倒也在情理之中,然则,这六万斤是不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