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葙爬到炕上,将包袱的围布轻轻揭开,露出了里面的李淑绫。
李淑绫面色紫黑,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叶葙伸手替她把了把脉,而后抬起头来,轻轻吸了口气。
韦缙云问:“怎么样?”
叶葙轻轻摇了摇头:“真奇怪,这脉象很平实,也许是因为她功力深厚的缘故吧。”
韦缙云走到李淑绫身旁,静静地望着他。
良久,他抬起头来道:“你是说,她现在的伤势并无大碍?”
叶葙摇摇头道:“脉象并不能说明一切,也许到了夜里他所中之毒会突然迸发,毫无征兆地要了他的性命。因此,他能不能挺过今晚还很难说。”
韦缙云道:“葙儿,你把她安顿好,我出去问问那位老汉,附近山中哪有镇甸。”
说罢,快步走出门去。
灶间,晚饭已摆在桌上,极其简单,一盆米饭,两碟咸菜,几碗热茶。
老汉坐在板凳上盛饭,韦缙云走出来,坐到老汉身旁:“老人家,家中就您一个人呀?”
老汉点点头:“是呀。老伴没了,就我一人。”
韦缙云道:“您是做什么营生的,怎么把房子建在这高山绝顶之上啊?”
老汉道:“早年是猎户,因每日跋山涉水,这才把房修在了这里。后来上了岁数,山爬不动,叉也使不成,老伴又没了,便只能替人做些棺椁勉强糊口。”
韦缙云点点头:“是这样。”
老汉道:“客人,这大山的道路崎岖险峻,除了附近来运棺材的,一年之中都不会有生人到来,您怎么会走到这里啊?”
韦缙云笑了笑道:“实不相瞒,我们的一位朋友中了剧毒,想要寻找镇甸医治,不想却错投到大山之中。”
老汉一惊:“中了剧毒?”
韦缙云道:“正是啊。”
老汉道:“让我看看。”
韦缙云一愣:“怎么,您会治病?”
老汉笑了:“我早年是猎户,这山中的毒蛇猛兽,任哪一样都能要了你的性命,要想命长一点儿,就得什么都会点儿。”
韦缙云也笑了:“那就有劳了。”说着,二人站起来向偏房走去。
偏房里,叶葙在为李淑绫擦拭脸上的泥土。
韦缙云和老汉走进来,叶葙抬起头来望着他们。
韦缙云道:“叶葙,这位老人家说他会治病,让他看看吧。”
叶葙高兴地点点头。
老汉快步走到李淑绫身前看了看,吓了一跳:“好厉害的毒呀!客人,您这位朋友是让毒蛇咬了吧?”
韦缙云先是一愣,而后赶忙点头道:“正是。正是。”
老汉伸手翻开他的眼睛看了看,轻轻摇摇头:“二位,别怪老头子嘴臭,您这位朋友恐怕是没救了。”
韦缙云和叶葙对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老汉道:“不过,我家倒是有几种解毒清热的草药,也许能够替你们这位朋友缓上一缓。”
叶葙的眼睛登时亮了:“哦?老人家,您手里有什么草药?”
老汉想了想道:“嗯,有车前子、马兜铃、辟寒……”
叶葙一喜:“您这里有马兜铃?”
老汉点头道:“正是呀。”
叶葙道:“太好了,缙云,李淑绫还有救。这马兜铃,正是解毒药中的一味,如果用马兜铃煎熬服下,我想他再挺两天是不成问题的。”
韦缙云惊喜道:“真的?”
叶葙点头:“当然是真的。老人家,您能不能把马兜铃多给我一些。”
老汉笑了:“当然可以,这个值得什么。”
叶葙笑道:“那就多谢了。”
掌灯时分,荆州刺史府公堂的大门在轧轧声中轰然关闭,衙役立起免告牌,这意味着一天的工作已经结束。
二堂上掌起了风灯,刺史王崇基坐在桌案前,埋头批阅着文牒。
外面脚步声响,荆州法曹快步走进堂中,在王崇基耳旁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王崇基猛地抬起头:“哦,有这等事?”
法曹点了点头:“大人,您看该怎么办?”
王崇基略一沉吟:“不要打草惊蛇,到了深夜再行动。”
石首客栈已恢复了平静,伙计们忙忙碌碌为住店的客人准备着晚饭。
上房之中高燃红烛,烛火在微风摧摆下明灭闪烁,就像韦韬世此时的心情,他陷入了沉思:
石首客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与隐元组织到底有没有关联?今天,发生在客栈中的凶案又是怎么回事?他缓缓踱着,静静地思索。
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韦韬世转过身道:“进来。”
女童玲儿端着茶碗走进来,鞠了个躬,将茶杯放在桌上。
韦韬世微笑道:“怎么是你来送茶,阚棱呢?”
女童摇了摇头,打了几个手势。
韦韬世道:“你是说,他有别的事情在忙,所以让你来送茶,对吗?”
女童笑嘻嘻地点点头。
韦韬世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童指了指韦韬世桌上那铜环摇铃。
韦韬世略一沉吟笑道,“玲儿。”
女童笑了,伸出大拇指。
韦韬世道:“玲儿啊,你是什么时候到石首客栈的?”
女童比了个手势。
韦韬世点点头,“一个月前。是不是掌柜的对你不好啊?”
女童低下头,一滴泪水落在了地上。
韦韬世感到鼻子有些发酸:“你的父母呢?”
玲儿比了个死的手势。
韦韬世长叹了一声,“那么,你在荆州还有什么亲人吗?”
玲儿摇摇头。
韦韬世和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了,你去忙吧。”
玲儿点了点头,转身走出门去。
韦韬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踱起来,口中喃喃地道:“他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山顶小院。
大风劲吹,将院中的棺材刮得嘎嘎作响。
叶葙端着药碗走进偏房,老汉跟在她的身后。
炕上的韦缙云道:“药熬好了?”
叶葙点了点头:“缙云,你把他扶起来。”
韦缙云小心地将李淑绫扶坐起来,叶葙拿起调羹将药喂进他的口中,但李淑绫却因中毒时间过长,全身麻痹,不能将药水咽下。
叶葙急道:“药灌不进去,这怎么办?”
韦缙云略一沉吟道:“我来试试。老人家,您帮我扶住他。”